《请开始你的表演[娱乐圈]》作者:风兮在下 文案:有心理障碍的野鸡影帝余橙暗戳戳喜欢了自己的替身,结果人拍拍屁股走了,连个电话号都换了主。 号主威胁他再打就拉黑,余橙不信这个邪,终于!!被拉黑了…… 失魂落魄了一年多后,替身摇身一变成豪门太子,带着两亿(不止)二十亿(不止)人民币回来了! 薄洺:“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老公薄·如果捧不红你你就给我回家躺平·洺。” 有心理疾病贱不嗖嗖受vs外表温柔实则胸大翘臀型男斯文败类攻 【弗洛伊德说,这个人为记忆所苦。】【治愈系】【19.8.5完结v,从26章开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橙,薄洺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手机足足响了三回,余橙才趴着摁了个免提。 “十一点了大哥。” “知道……”余橙准备摁掉继续睡。 “五十万的手游代言你要不要?” “……我什么时候死的,这就有人给我烧纸了?” 余橙闭着眼说了一句,喉咙生疼,才想起昨晚上又喝大了,把嗓子喊哑了。 手机对面的马翔已经习惯了,“我刚才和一个手游公司的老板谈事,他说有五十万预算想请个代言人,我就推荐了你。老板听说过你,满口就答应了。” “是不是老板不上网,不知道我糊的那些烂事啊?” “你那二两事全世界都知道,老板不在乎,五十万,你接了今年就可以继续躺尸了。怎么样,交房租呗。” “……交,肉有一条,想要过来拿呀~”余橙睁开眼睛伸懒腰。 “……个小骚蹄子,滚。” 马翔是余橙过去影视学院的大学舍友,兼现在的房东,在传媒圈混得风生水起。 余橙现在没地方去,马翔就把自己买的二十八平五环小通间租给他,说好等他东山再起了,就还钱。 余橙估计这辈子吃定他了。 但显然马翔比他还着急。 “行行行,好演么?” “你看过那种页游弹窗广告没,就对着镜头说几句‘我是渣渣辉,不充钱,瞬间八十级,极品装备大翅膀’。这和那差不多。” “你刚说多少钱?”余橙坐了起来。 “还没醒啊我亲哥?五十万!” 余橙偏头算了算,他和经济公司是三七分,他三,公司七,拍了这个广告到手能有十五万,扣掉税什么的,十万块。 卧槽,好多啊!! 老天开眼了?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这老板怎么想的,你没把人灌醉吧?”余橙嘴巴忍不住咧大。 “十分清醒。老板看过你的电影,就是你得戛纳影帝的那个。一听你的名字,甭管我说什么就握着我的手:兄弟,就他了。” 余橙揉了揉额头,真尼玛疼死了,“你有没有跟人强调,不是戛纳电影节影帝,是戛纳华夏电影节影帝?” 二字之差谬以千里,当时国内媒体可都嘲他这奖是买的。 余橙总共就拍过两个电影,得这个野鸡奖的是部校园同性暧昧片,国内没上,网盘常客,红了一把。后来又拍了部科幻,卡在后期制作没钱,至今没着落。 再然后拍个网剧,结果他犯病了,把剧组人员吓得不清,正好也有带资进组的,就把他踢了。再再然后他传了个丑闻,说他变态骚扰男艺人什么的,经纪公司就把他彻底放养了。 这种情况下,要能有人找他代言,那脑袋一定是被门挤了。 “强调了强调了,架不住人觉得看了你的.avi,就觉得欠了你的钱。我也替你保证了,你肯定会东山再起,对得起老板栽培的。联系方式给你,让你经纪公司跟他们聊吧。” 和经纪公司的合约期还有一年,现在余橙如果自己能接到什么活儿,也得让经纪公司牵头签合同,拿分成。要是背离公司私下接活儿,会被告违约。 余橙听马翔细说了之后,有了点活人气儿,立刻就翻出了经纪人董姐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董姐开头还不信,后来声音都柔和了几个八度,“我替你接了这活,会不会又要挨骂?你得跟我保证,不会被人退货,我才接。” “怎么可能,董姐,我是多么善良可爱的人啊。”余橙抓着手机笑。 过了几天,董姐热情地告诉他,代言合同都基本谈好了,就等着对方过来签约。同时塞给他一个新人,让他“帮着带一带。” 余橙眉头一拧,“那钱怎么分?” 董姐:“你四十五万,他五万。分成扣税后你到手也还差不多嘛。” 余橙嗯一声,他数学不好,粗略估计最后到手的钱是真差不多,就签了合同。 很快他就收到了公司打来的四万代言费,剩下的等拍完付清。 去拍广告前,他请马翔撸了一顿串。 这事和马翔一说,马翔立刻恨铁不成钢: “你钱少了大几千一万,够小白领一个月的工资了,经纪公司可一分没少赚!” “半年多一个通告都没给你,他们还从你身上薅去三十五万,还要让你带新人,你是不是喝太多喝傻了?” 马翔和余橙从大学就睡对床,余橙腿长,每回脚都能踢到马翔脸,马翔警告了他无数次,余橙还是故意踢他脸。俩人没少为这事打架。 马翔说他是骨子里贱的。 余橙还得瑟,贱好啊,老子就是小贱人~ 马翔还想再骂,余橙塞他一嘴烤羊腰,“没事,顶多算阉了我一刀。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带带新人,说不定人红了之后也会带我嘛。” 马翔随便一瞟,他那拿羊腰棍子的手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甲干净得没二话,经得住大荧幕的特写。 如果再看看他脸,这一张美绝人寰的好脸,不让全世界人民瞻仰瞻仰,实在可惜了。 “那你就好好拍广告,到时候这手游广告全网铺开,你就等着东山再起吧!” 余橙心里清楚,就这弹窗广告,只能在小网页上晃荡两下,估计邻居就是“深夜,公公来到我房间”的色。情弹窗。 但是他清楚这是兄弟安慰他,让他振作,于是舔着脸说一句,“没问题,我保正东山再起!影帝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马翔抬头看了看余橙问,“你到底还想不想演戏了?” 余橙又吞了两杯下肚,“想啊。” 马翔知道余橙,嘴上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每天自捅千刀,别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他是反过来的。 “算你还有求生欲。”马翔感叹一声,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哦对了,你前两年的那个替身,就是你对人吆五喝六的那位……” 余橙喉咙咯噔一声,“你……你没事提他干什么?” “他上热搜了啊!他居然是华娱集团的太子,对你用的那是假名字。你以前不知道吧?” 余橙一听,脸色“唰”地变了,一直扯着自己圆领子,好像快闷死他了似的。 “这些富二代真是闲的,还喜欢当替身找乐子……这么善于伪装还能忍,就他对你的耐性,这意志品质,不愧是首富儿子。” 余橙拿起一瓶新的,咣地放桌上,拿起子把瓶盖给猛地飞出去。 马翔吓了一跳,“你当我没说,我接个客户电话哈。” 余橙看着他走到外边去打电话,呆呆地低头盯住眼前的酒,定在那儿,听着胸腔内那颗死了的心,忽然又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作者有话要说: 宣传一下我的新文,希望大家能帮忙预收一下,拜谢大家了!在我的专栏~ 《我带着师尊穿回来了》 穿成修仙世界性感师尊门下天天恨铁不成钢的渣徒弟,居然和师尊一起穿回来了。 师尊穿成了x城程家二少,校园一哥,一帮小弟在旁边等着一哥带他们去打架,但一哥居然…… 在网吧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x城徐家三少,性感学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架满分,体育零分,正等着和程家二少宣战的时候…… 来到网吧,发现在游戏里聚精会神拿着鼠标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那位……是他师尊 第2章 余橙半夜回去,再也睡不着了。 他脑子里不停过滤经纪公司发来的广告台词:“传奇创世纪,疯狂帮战,热血团战,线上社交,一起来战!小仙女,你的勇士带你回家!” 半夜他拿起手机,头枕着另一只胳膊,看着热搜上热度不断下滑的词条。 “华娱太子薄洺被强制回收股权,套现两亿。” 华娱是国内娱乐业的巨无霸,营销号都爱说成是华娱帝国。老板肖长权人称肖大帝,今年在胡润财富榜上是首位。长子薄洺之前并没怎么曝光,在集团里隐姓埋名。从他不姓肖上就知道。但是营销号还是给他冠上了太子的名号吸引眼球。 他看了看营销号的报道,华娱方面声明已回购薄洺的全部股权,给了他两个亿,让他彻底脱离华娱集团。 底下最热门的评论,被点赞了两万条:“太子造反失败,惨遭流放。才两个亿,华娱股份百分之几的市值也有十几个亿吧?圣上震怒,庶长子彻底失宠咯~” 热门评论第二条: “两亿现金,外加不知道多少固定资产、投资信托和隐形资产,再不得宠他爸也是肖大帝!”底下一堆列举其房产的,国内国外都有。 热门评论第三条:太子还需要女朋友女秘书女助理女跟班吗,是不是思聪那种更换频率?让我来安抚你受伤的心灵,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下面回复的大都是扒他情史的,各家名媛和女星纷纷上榜。 余橙呵呵两声,咬牙切齿地点开大图看了一眼,mother fucker,还是这么好看。再看一眼,几年前割了阑尾的地方都开始疼了。 他随便向下划拉,评论还有“这货肯定是私生子,要是正房生的,能被驱逐出去才怪。”、“人家正房还有个儿子,华娱不缺继承人。”、“肖长权年轻时候在国外挺乱的,薄洺他亲妈估计是那种国外的夜店鸡。” 看到这条,余橙突然脑子发热得跟要炸了似的,狂打了五十多字回怼,什么毛什么脏什么c啊r啊f啊全排列组合上去,骂得好爽,余橙长舒一口气。 过了片刻,他发现他是用自己微博大号发的。 一个脏字送给自己,余橙知道是脑缺氧了,连忙删掉评论,改用小号重新措辞骂了回去。 才刚又发完评论,他的手机猛烈地震响,一看是经纪人董姐。 余橙这人实怂,知道董姐要说啥,压根就不敢接。等董姐第六个电话打过来,他才接了。 电话那头一阵山崩海啸:“我就觉得这回不可能真这么顺利,现在倒好,你凭自己骂人的本事上热搜了哈。余大娄子,你不捅娄子我都信了你的邪!” 余橙拉远了电话等她发泄完,好声好气,“实在对不住啊董姐,我昨天一时大意,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不扯经纪公司后腿。我现在就发微博道歉哈。” “你形象负面,广告商那边大发雷霆,让我又落一顿埋怨。你要是心理有毛病,就好好治,别再心存侥幸了!”说完啪地挂了。 马翔也夺命连环call过来,让他诚心诚意给手游老板去个电话,道个歉,看还能不能弥补。 临挂电话时,马翔又提醒他:“管住嘴。” 余橙对不起兄弟,立刻保证:“我含着,绝对不咬。” 马翔:“……你就继续骚吧你。” 余橙打了一遍腹稿,他不是要争取这广告继续,他只想道个歉,毕竟自己衰了这么久,就别影响老板的手游发大财了。 对方接得很快,像等着他似的,余橙好一通道歉,说取消合约他也理解,还说等将来他那部科幻上了,给他赔四百张电影票请全体员工去看。 手游老板倒不像董姐说的大发雷霆,“你又不是骂我,道什么歉?” 余橙愣了愣,结果对方说,“下面的人不懂,你骂人维护的这位,是我们的投资人。” 余橙愣了半晌,只听着心脏雀跃起来,活蹦乱跳了几个八度,他的嘴角也绷不住地往外咧,“投资人是……薄、薄大太子啊?” “是啊。你放心吧,年轻人血气方刚,替人打抱不平骂两句很正常。再说,你上了热搜,对我们也是一种推广,比完全没声量强吧。” 余橙魂不守舍,敷衍道,“对,对。” “负面形象也是形象,黑红也是红……手游广告找代言也只是要让流量扩大。弹窗广告讨厌,但就是吸引眼球。你放宽心吧!” “是,是……没问题。” 挂了电话,余橙整个人已经哈利路亚了。 他打开热搜,看到自己的那条“余橙真是个狼火”就躺在薄洺那条的上面,四舍五入就相当于他俩躺在了一起。 他手快,截了图。截完看了一会儿,对着镜子笑成了傻逼。 到了拍摄那天,余橙开着自己五万买的二手车到了公司,董姐让他接公司打包的新人一起去摄影棚。 余橙摇下车窗,远远看到一个白皙少年像鹅一样啪嗒着胳膊跑了过来。 “橙哥好!”少年说话的时候眼神青涩,很呆。 呆头鹅阳光帅气,也就十八。九岁,皮肤嫩得出水,看到余橙后难掩激动,“橙哥,我,我是您的粉丝。” 余橙尴尬一笑,“你看过我什么戏?” 呆头鹅瞬间答出来,“您得了影帝的《牙疼》还有您后来拍的科幻《恒沙掠影》,都超级经典!” 余橙心说,这孩子功课做得不错啊,可惜后面那部百度百科里虽然有写,但根本就没上映! 他呵呵一声,“行了行了,董姐让你跟着我,你不用那么客套。” 呆头鹅嗷嗷两声,估摸自己把余橙哄高兴了,自我介绍,“我叫赵林洲,公司给我起了个艺名叫赵天梧,说是让大师给我算的,这个名会火。” 余橙狠踩油门,“这年头都时兴化名是吧……” 拍摄现场是一片绿幕和一台威亚机。摄影师的团队看到两人来了,催催赶赶地让两人换好三国大将式的装束,两人穿着厚重的铠甲念广告词,随后用长矛对打,口里是规定好的京剧腔:“啊呀呀呀~”、“嘿呀呀呀~” 穿着这套装束热得要命,余橙内里已经全湿了,对面的赵林洲才刚成年,身体也不是锻炼过的,早就气喘吁吁。 广告导演早饭没吃,脾气不好,见赵林洲说话一喘,立刻用话吼他。赵林洲眼眶带泪,又得补妆。余橙过去给导演塞了两根烟,“您消消气,我跟他讲讲。” 余橙于是说了点吊威亚的小技巧,让他把气吸高,用鼻音一口气饱满地说完。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也没人让他们休息,终于等到工作人员全都吃盒饭去了,两个人只能靠在墙边坐着。他们站也站不起来,赵林洲喊了半天,发盒饭的工作人员也没有理睬他们。 余橙看他一脸颓色,气息有点紊乱,知道他第一次参加这种拍摄吃不消。 余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这点小阵仗以后你就见多了。我拍《恒沙掠影》那个科幻片的时候,穿的宇航服几十斤重,要休息都得让人把我吊在墙上。夜戏连轴转拍了二十多天,我穿上那身宇航服之后就没脱下来过。” 赵林洲瞪大了眼睛,“这么恐怖?” 余橙咧嘴笑,“你不是说那片子经典么,不吃苦怎么出经典?演员这碗饭,就得和着苦吃。我去给你拿饭和水过来。”说完,余橙艰难地扶墙站起来。 赵林洲狠狠点头,“橙哥,我知道了,我能吃苦!” 两人吃过盒饭后,终于算是缓过来了,但紧接着就是——吊威压! 赵林洲又是第一次,刚开始兴奋得不行,等吊了一会儿之后,就半死不活了。 好在拍摄时间也就一天,折腾着拍完后,两个汗涔涔的东西从摄影棚爬了出来。 赵林洲摊在外面的水泥地上,如释重负:“终于拍完了……橙哥,你以前真这么累啊……” 余橙也躺下,身体着地的感觉太棒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一身轻过。 已经过了六点,暮秋的夜晚,星星一颗颗亮起来。 赵林洲朝余橙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但睫毛上沾了点额头落下的湿润。 “说实话,我以前有个替身,就做特技的那种,不怎么累……什么上山下海掉威亚,都是他帮我做。我在剧组也没助理,我就雇他给我当,让他给我捏背……”余橙发现脸开始发烫,急忙扭到一边去了。 赵林洲好奇,“橙哥,怎么就能有替身?是不是火了就能有?” “差不多吧……” “那现在你还有么?” 这句话听着就唏嘘,全世界都知道现在余橙啥也木有了,连替身也跑了。 “我都糊成这样了,还有个鬼啊,他跑别的剧组做特技替身去了,再然后,就消失了……” 再再然后,摇身一变,华娱太子! 成了坐拥两亿现金,可以在人民币的海洋里游到死的那种人。 余橙回忆起当初那个一身寒意,风尘仆仆跑进剧组的身影。英俊,挺拔,看得他心肝儿颤。 “骗子。”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两下,余橙掏出来看,是董姐的语音消息,叫他和赵林洲来趟公司,“有个电影的试镜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求个收藏 第3章 余橙回消息:“董姐,您是不是发错人了?” 没过两秒,董姐的电话追了过来,“汪导只能待到十点,十一点人家就要上飞机了。这个试镜机会难得,别说我没告诉你。”啪一声,电话又挂了。 余橙听到汪导的名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大名鼎鼎的汪导,拿下金棕榈的汪导,余橙多少次做白日梦都是演了他的戏,醒来后一想到自己躺尸在家,每每怅然若失到捶墙。 虽然现在自己没法演了,偶像能见一面也好。 赵林洲听到了董姐的声音,而且董姐提到的是“你们俩”,所以试镜他也有份?一想到此,他立即兴奋地拉着余橙,“橙哥,赶快开车,国际大导的试镜啊,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余橙一路生死时速,赵林洲则一直在余橙耳边嗡嗡,“怎么这么突然,提前一点通知都没有!”“我真的要拍汪导的电影了吗?”“我妈肯定会请全单位的阿姨看我的电影!”“妈呀,我要火啦!” 汪导电影的试镜就在经纪公司那栋大楼的顶层,余橙跟着赵林洲上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儿竟然就是汪导的电影工作室。 他和汪导这尊大佛,还真是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董姐正好在走廊碰到了两人,皱眉道,“你们怎么不知道洗个头换件干净衣服,这怎么见汪导?” 赵林洲急忙解释,“我们刚拍完一听说试镜……” “少废话。”董姐打断他。 余橙解围道,“董姐别介意,下次我们来,一定把自己收拾成吴彦祖哈。” 董姐这人很干练,但是手下艺人多,说话态度全看这人的挣钱潜力,还有颜值。也真是余橙这张脸太养眼了,董姐想再严肃点但是忍不住嘴弯,“……算了,试镜的时候,记得离汪导远点,别让人闻到臭汗味吧。” 赵林洲哽咽鞠躬:“谢谢董姐!” 董姐将他们两人带到正在试镜的门外。这会儿还没开始,所有来试镜的人都聚在门前过道上。几个小瓜小枣在对着一个扎眼的男孩儿讨论。 “徐暮晨太帅了嗷嗷嗷。” “他已经被汪导钦定要演男二。” “徐暮晨是真红,资源逆天了啊……” 崇拜又羡慕的神情挂在他们脸上,那男孩儿扭过来,和他们相视一笑。 “好有礼貌啊啊啊!” 董姐介绍,“都是公司新签的艺人,和天梧一期的。” 赵林洲突然羞红了脸,但凡有人叫他的新艺名,就和拿走了他的贞操一样难为情。 董姐随口说,“徐暮晨也是这一批的新人,北京本地的富二代,家里资源多。今年演了一部网剧的深情男二,爆火了。” 余橙:“嗯,嗯。” “他优点挺多的。身**old住秀场,演技不错,还会打游戏。前几天参加个游戏主播赛,上了热搜:‘完美电竞男主。’ 余程点头哈腰:“不错,不错。” “不像你,除了长得好,一无是处。演戏本来是个优势,结果突然有一天,得了什么狂躁精神分裂症,完球!上个热搜,还是因为骂人骂出了新高度!” 余橙纠正,“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只是有一定几率的精神分裂幻视症状,别说那么严重啊董姐。” 董姐没好气:“反正就这么回事,你自己知道!” 赵林洲听着两人说话,没发表意见。过会儿趴在了磨砂玻璃门上,伸长了鹅脖子往房间里看。 磨砂门里只能看清三个模糊的人影,董姐指示,“中间那个是汪导,旁边两个是助理。汪导在给新电影选演员,想让徐暮晨试镜他新电影的男二,这不安排了在他工作室的试镜,我就带人上来了。刚才我跟大导闲聊,希望打包几个艺人到他剧组,跑跑龙套也好嘛,人答应了。” 这还真是董姐一贯的作风。余橙:“……难为您想到了我。” 董姐:“我还真没想到。是刚才大导提了一嘴你的名字,估计是在热搜上看见你了。你要感谢,就感谢你这张臭嘴吧。” 余橙竟没想到自己骂人还骂出了这等际遇。 赵林洲弱弱地问,“董姐,那我……” “本来也没你什么事,这不你和余橙在一块儿,叫就一起叫来呗。” 赵林洲感激地看了一眼余橙,眼里直冒桃红色的小心心。 余橙却是苦笑呵呵,神情越来越凝重。 “您没和汪导说我的情况?” “哪来的及呀,大导赶时间。” 余橙嘴唇微微一颤。 “快填。”董姐拿出两张表格和笔,“因为是临时加你们两个人,资料也没有提前拿给汪导看。” 余橙瞧着赵林洲填报名表,在试镜角色那一处勾选了“配角:士兵乙”的角色。 他将目光移开,默默盯着磨砂玻璃后,坐在中间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随后他认认真真地捋了捋思绪,“董姐,算了吧,我就不试了。万一犯病别把大导吓着。” 董姐其实也有这个顾虑,看他自己都没什么求生欲,正中她下怀:“你自己说的哈,那我告诉助导……你就先回去把病治好,以后还有机会。” 余橙笑一声:“借董姐吉言。” 赵林洲余光扫到他的手,攥紧的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了。 “橙哥……?” “做好你自己的。” 董姐将赵林洲的表格送进去,低头和助理导演耳语几句,出来后,她也不干等,忙别的去了。 助理导演走出来,按照角色分发第一轮的台本,简单地介绍了几句,让所有人商量着挑选角色,准备时间四十分钟。 有人认出赵林洲,打了个招呼,然后惊异地指着余橙:“卧槽,你男朋友?” 赵林洲急忙解释:“不是不是,前辈……” 余橙笑:“我是陪孩子来考试的。”随后转头对赵林洲说,“他刚刚那个卧槽,是不是觉得我太帅了?” 赵林洲微微脸红。 顶级流量徐暮晨也转过头,打量着余橙。 赵林洲打开自己的台本,余橙瞅了一眼,并非是他的士兵乙角色,而是《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一段。看下去,角色有兽医、北平人孟烦了、上海人阿译、东北人迷龙、山西人康丫、四川人要麻、湖南人不辣、蛇屁股、兽医八人。 内容是,一堆溃兵窝在一个破旧的收容所里,听兽医传达他们要被扩充成远征军去缅甸的消息。或相信或不信,他们脾性各异、神态各异、反应各异。 小瓜枣们互相说:“这剧太老了,没看过啊。” “看过也记不住的。” “没时间了,赶快分配角色。” “台词最多的是来传达消息的兽医,暮晨来演兽医,大家没异议吧?” 一堆人连连点头,带着崇拜的眼神看向徐暮晨。 本来汪导也只是想看看徐暮晨,其他人都是给他对戏的,最多再给两个龙套齐活。 所以谁也不会跟他抢,都在数着后面几个角色的台词有几个字。 徐暮晨却歪嘴一笑,“我演上海人阿译。” 众人低头看了眼阿译那段,台词是:“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带着军队,从缅甸打回到上海(哭泣),我还要为家父报仇!” 只有一段词,但是大家一看就懂了,其他人只是词而已,人家有哭戏啊!有哭戏,张力就足,其他的角色都只是插科打诨而已。 徐暮晨笑:“就半小时的时间,要设计人物,要酝酿感情,词太多我记不住。” 众人都不说话了。 物极必反,兽医的台词最多,贯穿整场。 待会儿进去要是忘了、磕绊了,丢人败兴是难免,更别提能在汪导电影里出现了。 反应快的,立即跟风挑选了被疯狂打脸的山西人康丫,有动作,台词还有六七句。 台词居中的角色瞬间就被抢完了。 赵林洲想选兽医,又怕被嘲,正在犹豫时,余橙举起他的手替他说:“兽医。” 赵林洲愣愣地看着余橙,这是他头一次当主角。 这么多段词,现在就只剩下半小时。 余橙摸他脑袋,“没事,有我呢。” 兽医是个刺儿头角色。其他人犹豫不仅因为台词多,还因为自己选了,就总带着点想和徐暮晨分庭抗礼的感觉。 徐暮晨目光盯在赵林洲身上,不经意露出个不屑一顾的眼神。 他自己不选兽医这个整场戏的主角,怕记不住词是个小原因,还因为兽医只是这群人中的旁观者,而非参与者。 旁观者带着审视的态度来看其他人,说的台词趋向中立。中立就是中庸,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 再有,汪导找他演的是男二,当然是单独试镜。与其说是汪导让这些小喽啰给他对戏,还不如说是让他带着他们演戏,帮汪导选出一两个龙套来。 挑到了这儿,才发现参加试镜的有七个人,但是台本里有八个角色。 剩下那角色,湖南人不辣,台词只有三个字,所以刚才被忽略了。 没这角色也不影响什么,但徐暮晨却瞥向余橙,“那就让这位陪考的哥们儿,帮我们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求收藏 第4章 湖南人不辣的那三个字台词,说说倒也没什么,进去之后还能一睹汪导真人,自己还赚了。 余橙点个头答应了。 众人分散背词,余橙看赵林洲一个字一个字想记下来,但却不灵光,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橙哥,我有点进不去……” “不要背词,他的台词虽然多,但意思很简单,大部分是口水话。你带入了角色,和你对戏的演员他们自然会给你回应,你自然就会想到怎么回了。” 赵林洲:“那我说不对也没关系?” 余橙笑:“大导只给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不是来抠字眼儿的。表演对了,入木三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赵林洲有了信心,琢磨怎么演。 余橙看他表情略做作,引导说,“你现在就是个兽医,你老子是兽医,你是祖传的,从小你爹打你,你吃不饱饭到处流浪。你胆小懦弱,不善言辞,见惯了外边的苦,对惨早就没什么稀罕的了。娶不到媳妇,一辈子孤苦无依。” 赵林洲:“这是剧里的设定?” 余橙:“我瞎编的。” 赵林洲恍然。要让人物真,就要将他的过去和现在贯串起来,这个他在影视培训班学过。 他脑袋里设计着,也听从余橙的引导。余橙继续说,“现在你到了这个收容所,这里有一群需要你的人,他们和你一样狼狈如狗,这儿就是你的家。” 赵林洲的脸上浮现出了安全和幸福的表情。 “你对他们关心,但他们却常讽你咒你,你也讨厌他们,讨厌死了,洗澡搓泥的时候,恨不能搓下他们的皮。你知道他们要打仗了,有可能死得骨头都不剩。你也想他们赶紧死出去。” 赵林洲想了想,将这种复杂的情绪融合进去。 “可他们是唯一和你相依为命的人。都是一群狗,还分什么好狗赖狗,他们走了,你又成一个人了。他们死了,你在这破收容所到了年限的时候,都没人能帮你埋土里了。” 赵林洲甚至要哭出来,余橙点点头,“别忘了他是什么人,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头,他是轻易掉泪的人吗?” 赵林洲试了试:“怎么演老啊?我故意弓腰驼背会不会太假?” 余橙说:“谁说老人就弯腰驼背的?老人的感觉,只不过就是生病时候、或者饿的半死的你。” 赵林洲灵光乍现,马上想起自己感冒得要死要活还得爬起来上课那步履千斤、头晕眼花的劲儿了。 “现在我就是那个和你每天洗澡互相搓泥的人,我要去打仗了,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旁边有小瓜枣竖起耳朵听着,也顿时醍醐灌顶,还有的没听清过来和余橙讨教,余橙说了几句,客气道,“都是我的浅见,还是要把自己融入进去。” 终于有人这时候问了:“请问您是表演老师吗?” 余橙笑着否认,徐暮晨突然道:“他可是余橙,咱们公司当年的影帝呢。” 突然就有人爆发了一声“卧槽,就说他面熟!” 离得近的没想太多,有人指点自己就行了。 离得远的本来就没听到他们的讨论,自觉天平已经倾斜,正不高兴呢,一听是余橙这个糊咖,蹲在徐暮晨旁边的两三个粉丝小瓜枣,立即就私下说了出来。 “是不是买影帝的那个?” “他还教别人……他是因为演技差被剧组‘滚粗’的……” “前几天还骂人带器官上热搜,够low的。” 徐暮晨笑了笑,回头跟他们说,“别这么说,橙哥可是我们的前辈。” 赵林洲紧张得直看时间,余橙不能让这几个人转移焦点,站起来说,“嘿嘿,没想到哥虽然糊了,还是这么有名哈。至于其他的……我至少演过电影,各位都是第一次吧,抓住机会。还有十五分钟了,合两次,走个位!”余橙鼓鼓掌,召集大家过来。 说话的那几个悻悻起身,戴着有色眼镜聚过来对词。 徐暮晨很随意的摇摆过来走位,拿着台本念台词,油腔滑调的京腔带着优越感,惬意地吐字。 周遭的小瓜枣们学模学样,也跟着边走边读。 余橙皱眉,提议道:“大家脱稿对着眼神儿演出来比较好。别做保留,互相刺激一下。” 徐暮晨笑,“余老师成了权威了,也要指导我啊?” 余橙也笑,“你演的是个上海人。” 有人反应过来,噗嗤一声。 徐暮晨面上一滞,第二次他带了感情,把舌头捋直了。 进去后,众人都屏息凝神,望着汪导。 余橙也肾上腺素激增,有种想冲上去摸一摸是不是真人的冲动。 然而汪导严肃得可怕。 “一分钟准备。”左边的助理导演说话,余橙被吸引过去,这人约莫二十刚出头,但看上去已经做这行做了好多年。 至于汪导右边的人,因被徐暮晨站着的身形挡了大半,只看出是个穿着普通白色t恤、身材极好的男人。 赵林洲也有点喘不过气,余橙往他身边一坐,赵林洲只见一个衰兵的流气和丧气,从余橙的肢体动作和眼神里自然流出,竟已经入了戏。 赵林洲受到感染,呼吸平稳下来,也提前进入了角色。 众人或瘫或坐,一副流兵溃匪的样子。 各人施展着自己的表达,轮到余橙时,兽医赵林洲才刚刚说完他们要被整编的事实。 湖南人余橙两手搭在膝前,腿抖着,贱不兮兮而又颓丧的模样,和他今天的装束浑然一体。他嘴里似含着根草般含糊地说出三个字的台词:“扯卵蛋!” 汪导突然一笑,随后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听到这一声笑,徐暮晨神色稍异。轮到他饰演的上海人时,他喉咙耸动,青筋從脖颈暴起。 “我要去!我要去!”第二个要字即破了音,好在他立即发现,握紧拳头,一个上海知识分子军官的形象展现出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情绪随着台词逐渐加强,泪盈眼眶,兜兜转转,最后化为孩子般的嚎啕。 “我要带着军队,从缅甸打回到上海!我还要为家父报仇!呜呜呜~” 徐暮晨发挥超常,他演完后,盯着汪导看,但汪导却始终没有再笑。 这让他备受打击,又看向余橙,发现余橙竟然还在戏里。 结束时,汪导说了句,“演戏是神圣的,希望所有演员,都尊重你们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云起南山《抑制剂的错误使用方式[ABO]》 雷亚是个体质特殊的Omega,每当受伤时信息素就会爆炸。 抑制剂对他无效,唯有立即咬一口身边的Alpha解决问题,好在活跃在一大群优质Alpha身边,资源丰富。 通常来说咬不出什么大毛病,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某天他一口把高冷的精英Alpha京海给咬“急了”。 这下好了,还得对人家负责。 京海:他是谁?你能不能爱我别爱他? 雷亚:别闹!!!!!!!!!!!!!! 这是一个末日物种进化与退化的科学故事;一个信息素爆棚的悬疑推理故事;一个自己醋自己的故事…… 第5章 第一轮的群戏结束,汪导最后的那句话,让不少人有些垂头丧气,因为他们说完自己的台词后就走了神。 徐暮晨站在外面低着头一言不发,等到余橙走过时才抬眼说,“橙哥,你只是帮忙吧?” 余橙愣了愣,这人称呼换得挺快。“是啊。” 徐暮晨没再说话,过了片刻后,汪导把他叫进去单独试镜。 只听到他在里面嘶吼、磨砂玻璃门上,众人看到他在用力地表演,双拳乱捶、动作极大。 等他出来后,几个小瓜枣立刻围在他身边,徐暮晨脸色有些苍白,本不想说话。 但一转念,他自己说,总比被别人说出来留点面子。 “汪导很严格,二番看是没戏了。一番又是大咖。这戏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番位是国外传来的说法。国内说的是宣传上,谁的名字靠前。徐暮晨这样的新晋顶流,番位比角色戏份还重要。 小瓜枣们惊讶他居然没选上,但更多是对自己的担忧。 “……董姐说我们是跟着你打包过去跑龙套,现在汪导连你都不要,我们进剧组的机会也没了……” 徐暮晨苦笑:“你傻么,不选我,好歹也得选个龙套回去。汪正亲自来一趟,总不能不给咱们公司面子。” “那你呢?二番不行,你也可以再争取个其他角色,三番四番五番?” 徐暮晨不想和他们多说:“问过了,三番是个女的,四五六番的角色都年纪较大,再往后就是龙套,老子才不当龙套。” 众人听完无语。 余橙和赵林洲正聊着士兵乙的角色,两人笑了几声,徐暮晨心生不悦。 徐暮晨走过来,“橙哥,你还好吧?” 余橙纳闷:“???” “我听董姐说,你演戏会出现心理障碍,容易引发极端情绪。你试镜前告诉汪导了么?” 小瓜枣们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没人喜欢别人天天告诉他有病。 余橙笑:“刚才不都说了,我只是陪考的。” “下一个,赵天梧……” “赵天梧?” 汪导的助理导演在里面叫了半天都没人应声,余橙用胳膊肘捅了捅赵林洲,“鹅,是不是叫你啊?” 赵林洲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发抖,“我,进第二轮了?!!” 余橙拉住他,“别抖。” “橙哥,我……我秃噜嘴了。” 余橙突然在他大腿上狠狠一掐,赵林洲吃痛,怒道,“干什么!” “调动你的情绪!”余橙笑着拍他肩膀,真诚地说,“加油!哥先走了。” 还没等赵林洲反应,余橙已经离开了。 赵林洲来不及多想,赶忙走进门内。 刚才那一下刺激让他振奋起来,自我介绍一开口,嘴巴比平常还利索。 没过五分钟,余橙才刚上完厕所,坐电梯到了写字楼下,赵林洲就气喘吁吁地追出来。 余橙瞪着眼看他,“你……秒she了?” 赵林洲懵懂:“啊?” 余橙:“你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 赵林洲:“汪导刚说一个‘立正!’我立正了,他就说通过,然后我就出来了。” 余橙:“……” 汪导肯定不会随便选人,赵林洲身材板正,长得挺正义,确实适合演军人。而且,第一轮已经见识过了演技,汪导心里明镜似的。 “真好。”余橙由衷地说,还有点羡慕。 赵林洲鼻酸,“橙哥,今天这一整天你帮我了好多,没有你,我连广告都拍不下去,饭也吃不上,更也演不了大导的电影。” “这是你自己争气。去吧,跟着大导好好干。”余橙跟他拜拜。 “橙哥,汪导叫你进去呢,叫了你半天,我就说你去厕所了。汪导愿意再多等几分钟,你跟我回去吧,我今天看了一天你的表演,你随便一个架势,都比徐暮晨好。”赵林洲紧跟上。 “那叫什么表演,”余橙含糊说,“……我哪能演大导的戏,你没听董姐和徐暮晨说么,我有病,就不丢那个人了。”说着做了个推开的手势,把赵林洲这颗橡皮糖从身上扒拉开。 突然赵林洲大叫一声:“不许走!” 震得余橙腿哆嗦了几下,愣没迈开来。 “怕丢人?你是成名的影帝,胆子就只有指甲缝子那么大?汪导说演戏是神圣的,你要死也应该死在片场!” 余橙:“……” 赵林洲趁势急追:“咱们龙套的台词,还不如手游广告多。手游广告都能应付,龙套有什么应付不了的……还是你和徐暮晨一样,因为有了点江湖地位,就看不上龙套了?” 余橙:“……”实话都被你说了。 余橙看赵林洲这样子,好像自己要说看不上,他就会立即跺脚吼一嗓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林洲义正严辞:“这可是汪导的电影,龙套怎么了?” “尊严和汪导比起来,重要吗?” “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录取,怎么了?而且就算发病又怎么了,丢什么人?就算死在片场怎么了?” 余橙看着小呆头鹅一直笑。这鹅,有他当年那股子架势。 而且说的倒是也在理啊。汪导的龙套,那也是龙套中的王者了。 他脚下往回挪了几步。 “那我就……”试试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呆头鹅直接把他拽上了电梯。 余橙本来还想再挣扎挣扎,但刚出电梯,助理导演就向他招了招手。 “余橙,过来吧。汪导在等你。” 赵林洲给他捏捏肩膀,跟拳击教练似的在旁鼓劲,最后把他推了出去。 余橙走过去的时候,看到徐暮晨的眼睛咄咄逼人,像要吃了他一样。 “你刚才是逗我玩儿呢?” 余橙轻笑一声,“事有峰回路转,兄弟你想开点。我就试镜个龙套,你这好端端的眼睛,别瞪得跟黄鼠狼似的啊。”说完他就进去了。 徐暮晨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只跟着他的背影转过身,盯着里面。 赵林洲心有点儿虚,因为刚才余橙不在的时候,助理导演特地说的是,让余橙也试试男二号那个角色,所以徐暮晨的眼睛才变成了黄鼠狼。 赵林洲审时度势,看到余橙完全没求生欲的样子,怕说了之后,余橙更加不敢来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巴巴等着看余橙的面试结果,赵林洲一转头看见徐暮晨还没有走,刚才他不是说通告忙么? 小瓜枣们竖着脖子,大家对这转折有点难招架,毕竟汪导是特意为了徐暮晨搞的试镜,现在徐暮晨没戏,余橙倒有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鞠躬求收藏,没有收藏泪两行,抱着橙子嘤…… 第6章 汪导大部分拍的是反应社会现实和小人物人性的艺术片,屡屡得奖,前几年还斩获了金棕榈。 他手底下的主要演员,几乎都凭他的片走上了人生巅峰——甚至是这些演员人生当中唯一的巅峰。 能参与他的电影,不管他拍的是什么,都能一睹这位国际大师的工作状态、汲取他的思想,这绝对是神仙难求的学习机会。 余橙本着这种心态走进去,鞠躬行礼,再抬头时余光扫过,看清了汪导旁边穿白T恤的男人。 男人戴着银色边框的平光眼镜,鼻梁挺拔,也回望他。 他懵了。 “你随便来一段吧,带上情绪,我们看看你比较自然的表演状态。” 汪导说完后,助理导演又叫了好几声余橙的名字。 看到余橙到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旁边这位,明显认出了男人的身份,汪导也不再隐瞒,“我们电影的制片人,薄洺。” 余橙傻站着,耳鸣得厉害,脑海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声音。 “开始吧?” 汪导耐着性子,“这样吧,你骂我几句。” “什么?”余橙如梦初醒。 “草你祖宗,你骂不骂我?”汪导吼一声。 这是导演在引导他演戏。余橙努力让自己进入状态。 他试着骂了几句,汪导從座位中走了出来,推搡他,挑衅他,嘴里振振有词,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余橙眼前出现了幻觉,但他的余光里映照着薄洺的脸,阳光般透渗而入,那狰狞丑陋的幻觉被撕扯遁形了。 居然没犯病?!余橙兴奋起来,向汪导回击过去,猛推开他。 “嘿,干什么,胳膊里塞马达了,装什么直升机,这么厉害你往天上飞啊。”余橙歪着脑袋,吐一口唾沫星子。 汪导见他入戏,漏出欣慰目光,又继续咒骂几句,走到门前,蓦地拉开。 惊起了外面的一群鸦雀。 余橙没有出戏,继续狂飙:“话这么难听,换尿布的时候把屎糊嘴上了?你再糊一个给老子看看!” 汪导回到了座前,居高临下地交叉着手指,“你就这点儿能耐?我要再激烈一点的。” 余橙深吸一口气,余光看着薄洺,看着他,脑补着键盘侠站在薄洺的面前攻击他谩骂他,而自己就像守卫在蜂巢周围的马蜂一般,向他们伸出所有的尖刺,激发着脑内的肮脏和暴躁,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汪导:“来个痛不欲生的骂!” 余橙立即转换,痛由心生,眼泪无法抑制,边骂边哭,恨到抽搐。 “来个义正言辞的骂!” 余橙变成抗日神剧主角,横眉正视,对着鬼子一通酣畅淋漓! “龇牙咧嘴地骂、文质彬彬地骂、轻佻下贱地骂、臭不要脸地骂……” 余橙在片刻间,向汪导展现了全部位面的自己,各种情境、各种器官、各种家属全都问候一遍! 口水在半空飞溅,对面的三人头发都在他变幻的吐息当中被吹飘了起来,仿佛十二级飓风席卷而过! 余橙的骂最后戛然而止于张飞式的收尾:他的眼珠暴满血丝,面部肌肉越来越痉挛,等他骂完之后,好似掏空了脏腑一般,大汗淋漓地坐在地上喘息起来。 评委席寂静片刻,而后汪导幽幽地摸着下巴,“想抽你几巴掌。” 片刻后,汪导让他再来一段即兴表演。余橙原本有所准备,但进来看到薄洺之后,思绪早就已经成了乱麻,不给他点提示,根本不知道线头该从哪里捡起。 薄洺似乎明白余橙在想什么,抬眸望了望他,平静地开口,“如果没什么想法,就演一段‘久别重逢’吧。” “久别重逢……”余橙咀嚼着这四个字,内心压抑的情感瞬间如钱塘江大潮般涌来。他深吸一口气偏过头想了片刻,再转回视线时,眼眶已经红了。 助理导演:“开始。” 三人看着余橙蹒跚着向前,目光望着桌角,仿佛桌角就是那个他盼望许久终于见到的人。 但他没有丝毫喜悦,更多的是不相信,可又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和好奇,快步走过去,但到了眼前时又止住。 最后,他伸出了手指,似怯非怯地摸过去,又触电般地缩回来。 再然后,他大了胆子,开始推那桌角,越推越用力,越推额头就越紧绷,最后紧紧地皱着眉,眼神似怨怼,似恨,又似绝望。 推了半天,桌角并没被撼动,似乎他久别重逢的这人,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而他盯着桌角不放,目光在它的各处逡巡,如刀森森劈过般,在这个虚无的人身上找寻着什么。 最后找到了桌角的一处较深的刮痕,他眼眶里的泪在打转,强压着,不敢让它落下来,怕它会脏了桌角一样。 他的嘴唇和腮部的肌肉颤抖着,用手指,抚摸在那刮痕上,一遍,一遍,从轻轻地抚,到粗鲁地揉搓,到重重的想把它铲除。 但到了最后,他释然了,他眼中绝望和怪罪都已褪去,似乎已经学会了接受刮痕的存在,只余下爱意和妥协。 他用哽咽沙哑的嗓子说,“你回来……就好了。” “了”字一吐,他嘴唇的颤抖停止,含在眼眶打转的泪珠终于啪嗒掉落。 随后,他收势,退后,喘着气,像中学生一样站好。 “我演完了。”余橙解释着,但他似乎没意识到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我演的是日夜盼丈夫归家的妻子,见到被送回到丈夫尸体时的情景。” “我看懂了。”汪导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似乎也投入在了某种深思里,还未**。 “刚才是歇斯底里,现在是安静,含蓄,”汪导点头,“我很喜欢。” “谢谢导演。”余橙鞠躬,余光瞥向薄洺,薄洺的眼眸里有一束光。 “不过你为啥演个妻子啊,哈哈哈。”汪导拍大腿笑,旁边薄洺也低头轻笑了一声,余橙也傻笑了两声。 试完后,余橙筋疲力竭地走出了训练室,腿都是软的。 刚才演完后,他的手和脸的神经也一直在麻。至于脑神经,在看到薄洺那副眼镜后面的那张脸时,就已经全线短路了。 赵林洲看到他额头和脖颈儿的汗,“橙哥,怎么样怎么样?” 余橙出来的时候好像忘了带脑袋,丝毫听不到周围的声音,魂不守舍地坐在地板上。 小瓜枣的议论就从来没停下过。 “眼睛好红,槽……我就见不得长得好看的人哭。” “余橙不会还没出戏吧?” “我的妈,这是什么神仙演技?” “哟,他都能洗白了?” 赵林洲看得自己也眼睛红红的,一听到有人嘴里喷粪,立即捂余橙的耳朵,“橙哥,汪导到底怎么说?” 余橙回过点魂来,将他的胳膊拿下,“我连你说什么都听不见。” 旁边的嗡嗡嗡不绝于耳。 “……演得好,野鸡影帝就不是他买的了?” “至少是真演得好,野鸡影帝你也没有啊。” 徐暮晨发现众人的口风在向着余橙那边吹,皱眉道,“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余橙对这些压根儿没入耳,倒是赵林洲左听一耳朵,右听一耳朵,一时喜一时气。 试镜室里的三个人还在讨论着,过了片刻后,由助理导演出面,推门走到余橙面前,“我们讨论过了,男二你肯定是不行。” 徐暮晨“噗”地一声,一口大气可算松懈了。 其他人倒是都沉默着,总觉得助理导演话还有后半句。 余橙才反应过来,莫名其妙,“男二?” 助理导演说后半句,“一个忠诚内敛,苦行僧式的军卒,不过因为你的个人气质偏向……嗯,怎么说呢……” 徐暮晨替他喊了出来:“**丝。” “对。”助理导演眯眼笑,“汪导呢,就喜欢演员本身的特质和角色吻合,这样不用演,自然流露。” 余橙心知肚明似的,点点头。他早就麻木了。 “这样啊,我理解。” 小瓜枣们简直要为余橙默哀到吐血了,赵林洲也低下了头,要说这也都是他的错,不让他来,就不会失望了。 助理导演就是要这个效果,“余橙,你真的理解?我们得向你承认个错误,刚才看了第一场戏,汪导就觉得你更适合演我们的男主。我们这部电影,主角就是像你这样的,嗯……没羞没躁的**丝啊。” 助理导演故意来个转折,本来觉得挺有戏剧效果,底下却都没什么反应。 几秒后,有人反应过来了。 “男主角……是男主角,橙哥成了男主角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橙橙求收藏 这两天稍微隔日更新一下,因为第一个榜单需要攒攒收藏,要是上不去的话我这篇文就混不上榜单了,,,gg…… 预计应该是6月5号那一期吧,不知道自己运气怎么样。新开文,总是有点难办的,我加油~ 第7章 所有人刚才都看了余橙的表现,那是什么样的演技已经毋需怀疑。 跟在赵林洲后面,陆续有稀稀落落的掌声拍起,七个人,再加上助理导演,在楼道的回升中拍出了万人会场的感觉。 徐暮晨也跟着虚浮地拍了两下,站起来说了声“恭喜”,转身就走了。 赵林洲已经语无伦次,“男主角啊橙哥!你是汪导的男主角!影帝预定啊!戛纳红毯啊!” 余橙以为自己幻听了,“这跟商量好的不一样啊,真不是玩笑?不是说打包龙套带走的吗?” 助理导演:“你买快餐呢,龙套两份打包带走,男主角招牌全家桶?” 余橙深吸一口气,“是,是,我幽默了。男主角来得有点太突然,汪导选人原来这么……”随意? 助理导演笑一声,“觉得突然你就缓缓。导演和制片现在要飞趟新疆,看景。回来导演会再约你细聊。” 汪导的电影都是先期找他心目中理想的演员,再一个个深聊他的故事和想法,一拍即合才给看剧本,签约。所以现在,还没到深聊的那步,就不能说他已经是男主角了。 余橙都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情况说清楚,就见汪导和薄洺前后脚地走了出来。 汪导一出来就吸引了火力,小瓜枣们将他团团围住,“导演,请问我刚才是哪里演得不到位,您能指导一下么?” 汪导和蔼可亲:“差一点,都差一点。” 余橙一看到薄洺,刚镇定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剧烈震荡。 薄洺皮肤很白,金属边框后的眼睛狭长而深。 他看余橙一眼,余橙就如被吸进了黑洞,从虚空无度到宇宙爆炸,都沉沦在他眼睛里。 薄洺却径直向他走过来,向他绅士地伸出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薄洺。”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余橙手伸出去。薄洺握住他,两只手捏在一起,一冷一热,心一悸,呼吸停止了。 “之前那个名字,是为了方便在剧组……” “不用解释,我理解。”余橙抖了抖腿,抬眼和他笑,像从来没在意过这事一样。 薄洺点点头,“今天时间太赶,来不及多说什么,改天我们见面聊。” “我没空。” 薄洺盯着他眼睛看,“那行,等你有空的时候。” 余橙:“……” 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他管不住这张嘴。 薄洺顿了顿又问:“你现在住哪儿?” 余橙不假思索:“被包养了。” “……” “……” 余橙当场就像啪啪甩自己两巴掌。 过了片刻,薄洺把自己银色边框的平光眼镜摘下来,双手给他戴到耳根上去,还替他扶了扶鼻托和横梁。 “刚才试镜,眼睛哭这么红,出去不怕吹了风会肿?” “我脸皮厚。”余橙笑得很难看。 薄洺也不生气,“你先戴着挡挡,等下次见再给我。” 他说完,看汪导那边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那我先走,我的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 余橙一听到手机号,阑尾又疼了,“等等……你原来那个号,不是已经换主了?” 余橙绝对不会说那段时间自己疯狂给他打电话,打了几个月从来都是空号。 直到最后一次终于打通了,那是大年三十,自己激动地泪流三升,不停喊他的名字,电话那头却说,“你神经病吧!这是老子新开的电话卡,再打拉黑尼玛!” 薄洺已经走出了两步,又退回半步,“号我已经买回来了。从现在到永远,我都用这个号。” “那听着是……不走了?” “不走了。”薄洺莞尔,“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余橙感觉自己跟课堂结束不停向老师提问,但老师却着急要回家吃饭似的。 “没了,没了……” 余橙还在恍惚,董姐已经再次出现,走过来和汪导亲切道别,获知余橙竟然成了男主角,下巴差点没落地上。 然后她紧跟着汪导,将他们一行送下了电梯。 等余橙反应过来的时候,怎么人都没影了?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我允许你在我心里走来走去,但绝不允许你在我心里跑来跑去。这特么……来如劲风势如闪电啊。 旁边一直观察着的赵林洲更是已经看懵了,过来八卦,“橙哥,那个人是谁啊?” “制片人。”余橙说完,也咀嚼着这三个字。 所有人的注意力刚才都在汪导上,根本没人会去想评委席上戴眼镜的是谁。刚才一堆人讨论起来,只说了句汪导的助理都长得好帅,戴眼镜那个也太迷人了……甚至连董姐也没多想。 赵林洲瞪大眼睛,“橙哥,制片人特地过来和你认识啊。” “是啊,特地、过来、认识我……” 董姐回来后,笑开了一张花地拉着余橙,要拉着他一起下馆子,但被余橙婉拒了。 饭不能瞎吃,必须得找对请客的对象。 余橙迫不及待地约马翔出来。 正好马翔请客户吃完了饭,客户没怎么吃,光喝酒了,喝倒了被马翔送去了酒店。马翔心疼饭菜,一听余橙有槽要吐,十分乐呵地让余橙过来,收割剩饭剩菜,以及剩下的酒。 余橙几百年没喝过这么好的红酒了,一边红酒当啤酒喝,一边说: “我前两年,没跟你说实话。其实我那个替身吧……” 马翔:“你喜欢他。” 余橙:“你怎么知道?” 马翔:“你不喜欢他你为啥干嘛都使唤他。而且每次一提他两眼放光,早都看出来了,还用你说?” 余橙:“……” 马翔:“你不是还为了他跑去跟你爸出柜,被你爸打得满地爬让你滚,然后你死活抱着你爸的腿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滚了再没敢回去?” 余橙:“……” 马翔:“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吧,你爸早就嘱咐我帮他好好照顾你,还给我介绍了一堆大客户,要不然我能死乞白赖,到处给你拉皮条吗?” 余橙“……” 余橙喉咙耸动,吞了一整杯,最后塞给这家西餐厅的服务生六百块钱,“麻烦到对面便利店,帮我来瓶茅台。” 马翔:“你出门居然带现金?” 余橙摸了一把眼睛,哽咽着说,“就说我最近走了大运,谁他妈知道这条裤子里有钱呢!” 服务生的茅台来的很快,两个人这才有了点喝酒的劲头,马翔说,“你爸跟我说,他觉得是因为你小时候他和你妈离婚的事,让你对女人心怀怨恨,才喜欢了男人。再加上当初因为离婚后他一直没好好管你,结果你的心理出现问题,他也没多在意,导致现在拍戏也受影响,他觉得都是他的错。” 余橙吸了两鼻子鼻涕,“跟他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作的。” 马翔吞一口茅台,“我还知道,你特么是还没跟人家表白,就心急火燎跑去跟你爸出柜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表白你不敢,出柜你胆子倒大,好歹你也先确定一下人家是不是喜欢你啊,结果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豪门少爷玩儿完拍拍屁股走了,你爸呢,也一年半载不理你,父子感情全靠我这个中间人传递,哎我去……” 余橙:“……” 马翔继续说,“现在豪门分家告一段落,少爷,不对,是太子回来了,你以为你还能对他颐指气使么?你觉得你这号路人,还有希望吗?” 余橙:“鲁迅说,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马翔:“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么,贱死的。” 一瓶茅台下肚,余橙又说:“我要拍电影了,男主角,他就是制片人。” 马翔:“……” 余橙:“我今天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为我来的,所以,我要演,好好演,我要东山再起!” 马翔:“……” 余橙:“我要给我爸长脸,我还要还你房租,还有今天这顿,必须是我买单!” 马翔狂点头:“好好好,八千二。服务员……” 回去后,余橙给他爸去了个电话。 两人一年多没通话了,过年也没回去。 电话打通后,余橙迅速地说了句“爸,我爱你。”然后火线摁掉,倒头就进入了梦乡。 隔天酒醒,发现晚上那通电话,打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躬,抱着洺和橙一起鞠躬求收藏 第8章 二十五是道鸿沟。二十五岁前活得痛快,一切唾手可得,一有什么得不到的,就冲动,血脉喷张,恨不能要死要活,干死他丫的。 二十五岁后活明白了,心思再汹涌,再意难平,也能和对方仅止于表面的风平浪静,转头投入各自的杂芜人生,谁也不想动静太大,受不了刺激。 然后在某个酒醉的时刻,以痛快的方式闹一场,再以明白的方式说个“喝醉了,不当真。” 余橙揣摩自己昨天喊得那么大声,应该没有漏掉那个“爸”字。他斟词酌句,发了消息过去,“昨天跟朋友玩嗨了,喝多了,你说怎么就打错了呢(捂脸)(捂脸)(捂脸)。” 惴惴不安中,薄洺回了一条:“嗯,注意休息。” 余橙心头一暖,眼睛扫过他给这个号发过的那么多无回复的信息,用手指在这五个字上来回的摩挲。 然后背了三百多遍。 最后他又给他爸补了短信过去,一股脑儿打了一百多个煽情文字。 结果他爸只回了三个字:在出差。 虽然只是三个字,但好歹不是“你快滚”,余橙已经很欣慰了。 半小时后,助理导演的消息发来,说汪导约他来工作室,聊聊电影的情况。 汪导的工作室就在余橙经纪公司的楼上,余橙一到地方,汪导几乎没客套,请他在自己的办公室入座,就开始和他讲正题。 “我这次要拍的,是个古装片,关于两个男人的情感故事。你介意吗?” 余橙稍感讶异,不过他当然不介意,还有点窃喜。同性片他可是有经验,还真情实感呢。而且余橙自己也没拍过古装,忽然就蠢蠢欲动了。 尤其是在汪导的风格下,不管是古装还是现代,反应人性的主题肯定是不会变的。他喜欢汪导镜头下那些挣扎又爱着的人。 “不介意,我之前拍的另外一部就是同性片。” 汪导沉吟一声,“国内报审已经过了,争取国内上映。激情戏我是会拍的,而且不少。至于将来怎么剪辑那就是我的事儿了。” 余橙会心一笑,先拍了做两手准备,国内上不了,就在国外上同性恋,国内上得了,就上兄弟情。 “这次没有冲奖的意向,准备拍个类型片,你不介意吧?” 类型片即是商业化模式的产物,而欧洲三大电影节恰恰是艺术影片的胜地,商业片在评奖上没任何优势。 有的艺术影片流派坚决杜绝类型片,即是拒绝套路和电影工业化,并且规定必须使用手持摄像头来拍摄。 汪导过去是艺术片的先锋人物,但现在也想试水商业片,目的当然是想……赚钱。 “投资商跟我说,你要拍商业片也别涉足古装啊,近年来可基本都血赔,大导们的《长城》《妖猫传》都亏得亲妈不认,《绣春刀》这种口碑上乘的也都是同一个市场,同一个命运,你有什么搞头?他们劝我拍个现实励志题材的。” “那,您怎么说?” 汪导呵呵,“我说我励志不了,我就是个悲观的人,拍的也是人性里头悲观的,甚至有点儿黑暗的扭曲的东西。而且我还要拍得波澜壮阔。得,他们一看我是个搞艺术的,还要花大钱,全吓跑了。” 余橙坚决地说,“那是他们没眼光。” “薄洺还算有点儿眼光。他是主要投资人,有了他,咱们钱能烧一阵子咯。” 余橙一听到这名字,咽了口唾沫,“汪导,我……是不是他推荐的?” 汪导挑了挑眉,“这小子心机很深。那天他拿着个u盘来找我,一言不发就开我家的电视,把u盘插上去播放。我看他神神秘秘的,还以为他要和我分享什么新的岛国奇片儿呢,打开来是部叫《牙疼》的片子。” 余橙心里明镜了。 “话说在前头,这种片子我也是第一次拍,等拍完所有人都说是烂片,观众大概不会说我烂,而会说因为是你演的所以烂,你介意吗?” 汪导这话也太自谦。余橙说,“有您的戏拍就够我偷笑一年了,您不觉得我烂,我就可以很灿烂。” “挺好,我就喜欢你这没皮没脸的外表。”汪导乐了乐,又严肃下来,“开拍后正好入冬,我们会有三个月在宁夏、甘肃和新疆的沙漠上拍,没暖气。你介意吗?” 余橙已经酝酿了半天,鼓起勇气把拍戏障碍的事说了,忐忑着说:“汪导,我什么都不介意,我想演您的电影。但是怕您介意我。” 说完有点颓然,他是能演,但不犯病他不能保证,因为试镜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幻视,那是突然看到薄洺的震惊压制住了幻觉,所以他才能安然演下去。可是下一次呢? 他的病症是在拍网剧的时候复发的,并非一次就让人把他辞掉,而是因为犯了太多次才惹怒了导演。 连网剧的导演都受不了他一次次的耽误拍摄和应急的瞎演,汪导这种追求完美的人,当然更会拒绝了,难道留着他过年? 汪导不置可否,“你知道咱们圈里常常说,有两种演员是没法掌控的,一是动物,一是小孩儿。你属于这两种么?” 余橙:“我属于第三种,神经病。” 汪导乐了,拍拍他肩膀,“但是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困扰。我是干摄影出身的,我从来不**动物和孩子,我只捕捉。你演的虽然是我给你的角色,但我拍的是你,所以你可以尽情发疯,我不怕浪费胶片。” 余橙嘴上笑着,心里深表怀疑。 汪导看出来了,“人要有自信啊,干咱们这行全靠一口气撑着,不然早都倒下了。这样吧,我这片子开拍前一个月,是给演员排练的。你可以先找找状态,看能不能克服。你要是觉得克服不了,我再换人。” 汪导意思是如果他自己放弃了,就尊重他的意思。可是自己凭什么受到厚爱?他甚至觉得汪导是不是被胁迫了。 “那天我看你的《牙疼》,看到你们两个主角因为同性暧昧被学校的小混混殴打,他们打累了歇手,让你俩互相打一顿就放了你们。你都快不行了,流着血,但他不忍心动手。你把校服脱下来,盖在他脸上,朝他背狠抓了一把,龇牙咧嘴,含泪带笑说,“周扬尘你是个孙子。”他听完,就这么被衣服捂着脸,硬把你摁下去揍了一顿。” 汪导声音动情,“我看这段居然哭了。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个声音说:就是你了。” 余橙有点哽咽,因为就是那部片儿,让他发现他其实是个gay的,他对角色投入了多少,花了多久才抽出来,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扬尘你是个孙子,”这话是《牙疼》的经典台词,一个半小时里出现了十七次,每一次感情都不同,不仅他倾注了所有感情,恐怕也是这戏的影迷提到最多的经典句子了。 余橙站起来深鞠躬,“谢谢导演给我这次机会。” 汪导拥抱他:“也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紧接着,汪导把故事简单地讲了讲,让他自己找找感觉。剧本还在打磨,汪导也不会急着给他套上台词的条条框框。 说完后,汪导让他准备了准备,让服装组把他领下去做古装扮相。 出来的那一霎那,汪导说,“你要是演不了,我就宰了你。” 余橙说:“我会努力的。” 余橙又试了两段戏,汪导鼓鼓掌, “如果没有别的疑问,咱们就签约吧。” *** 余橙拿到合同到了董姐那儿,董姐咂嘴道,“我跟他们磨破了嘴皮子……最后的结果是,你基本是白拍,公司权当白替你忙活一回。他们说汪导这片子要拍同性恋,又是个上不了大荧幕的。就算上了,艺术片也没票房,看看汪导过往那些例子就知道了……” 经纪公司没赚到钱,只是帮他走个合同也颇为抱怨。 余橙也不解释,笑道:“董姐,麻烦您了,我前面那广告总是带了点钱来,你就当我拍这个电影是附赠的嘛。” 董姐抬了抬头,“那助理就不给你配了哈,你在剧组自己搞定。” 余橙哪敢想助理呢。“不需要不需要。” 这时候也不知道什么风,把徐暮晨给吹来了,他一进来董姐就说,“你新剧的合同已经搞定了,告诉你一声,片酬一集50万,三十集。” 徐暮晨早知道了,脸上绽开了花儿。前几天自己面试失败,董姐就劝说他,汪导的艺术片在粉丝和票房上都打不出半点水花,金棕榈后也他也七八年颗粒无收了,市场上只有他的名声,没他的分量。拍这种电影,太耗时间还没钱,损耗的是演员自己,白费功夫。 董姐保证给他搞到超s级大剧的主要角色,这徐暮晨才觉得自己彻底翻盘了。 徐暮晨已经伸了手过来要和余橙握,“预祝橙哥的影帝之旅,一路顺风,早日飞黄腾达,带带小弟。” 余橙捏了他一把笑说,“我们这片子不冲奖,恐怕没有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 徐暮晨的笑容简直更绽放了。 董姐瞥着两人,“暮晨接了偏午阳光的剧,你说偏午的剧有没有不火,不引发全民讨论的?热搜给你周周包圆,暮晨不火谁火?” 徐暮晨被董姐一夸,得意地抬高了下巴,看余橙的眼神更睥睨了。“我只是运气好……哦不对,橙哥运气也好啊。” 运气好,余橙真是太同意了。 董姐帮余橙收了合同,“大篓子,你加上这一部,积了三部无法上映的电影了……不过跟着大导多学学毕竟不一样,说不定你的病被大导治好了,将来还有翻红的机会。” 董姐这话术几个来回,褒了徐暮晨还捎带安慰余橙。 徐暮晨在旁边歪着嘴,“董姐话别这么说,万一这三部都上了,橙哥不就大爆了?” 余橙一边笑,一边重重地拍他几下:“真说不准哈。” 余橙从董姐办公室出来后,徐暮晨也跟了出来,还顺便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就说了俩字,“过来”。 没一分钟,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儿出现在走廊,“晨哥你叫我?” 余橙听着声音耳熟,回头去看,见是自己过去的宣传经纪。 “晓琳。”余橙打个招呼,但对方瞥他一眼,就像没看见一样。 徐暮晨披头就说,“晓琳你每天在忙什么,我那几个奢侈品的合约搞好了没有,两个卫视的综艺搞定了么?还是说,你想回去给你橙哥当宣传经纪?” 晓琳看了余橙一眼,依然没说话,倒是余橙回头一笑,“我这儿清闲,董姐怕不答应。” 徐暮晨委婉地说,“不好意思橙哥,您想多了,我舍不得晓琳,打是亲骂是爱嘛。我得给晓琳多干活,不能让她喝西北风。”说完,强搂着晓琳脖子回去了。 余橙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登时后脊背一凉。 这货和自己当初太像了。 当初他也没少折磨晓琳,谁能受得了当时他那二五八万的样? 要他是薄洺,也得掰断电话卡,老死不相往来啊! 余橙裤兜又是一震,汪导追过来一条消息,大意是排练事项,让他带好护照,什么时候到机场集合。还询问他“排练地在泰国,清迈,没问题吧?” 他浑身颤了颤,回,“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洺洺:今天我出差回来了吗 鞠躬求收藏~ 第9章 泰国…… 余橙在阳光下恍惚了一会儿,想想“日”这货已经多久没有普照过他了,突然间照在自己身上,竟然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接到了短信,他就得做好准备。他最应该做的准备就是去精神科挂号。 陈医生是余橙固定的心理咨询师,也是医院精神科的主治医师,是个不到三十的美女。 她很严肃,余橙的玩笑梗完全刺激不到她的笑点,但他却通常都能被她几句话戳穿心事,像被剥光一样袒露在她面前。 有人说,摧毁一个人的自信,就能获得这个人的全部。余橙确信陈医生就善于摧毁他。 心理医生的工作大概就是摧毁而后重建。但在余橙这儿,好像没重建起来,还是一片废墟。 陈医生一看见他,也挺有挫败感。 “如果第一次吃药,或者突然停药的话,药物副作用会比你现在的症状还严重。” 余橙笑:“还真是药不能停。副作用是……” 陈医生:“表情失控、情绪躁动、长期食用的话会有反应迟钝,冷漠,性功能障碍……” 余橙听到最后一条转身就走。 “你又没对象,怕什么障碍?”陈医生抬头,“这两年和谁聊天最多,不会就是我吧?” 余橙又退回来,“想想还真是。” “因为你不想把你的痛苦经历展示给别人,我是世界上唯一知道你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 余橙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绝对信任我?你告诉我的,关于那段回忆,没有任何隐瞒吧?” 陈医生盯着他看,余橙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被她看透了。他翻了翻脑子里那段痛苦的回忆,这段回忆只在进入这个门,面对陈医生之后才会开启。 “没有,我记得的肯定都已经说了。” 陈医生托腮,朋友式地看着他,“想克服创伤性应激障碍,最重要的还是重建依恋关系。” 余橙点点头:“缺爱,嗯。不过我和我爸的关系有所缓解,但还没到他能摸着我的头说‘乖乖哦爸比教你唱小星星’的程度。” 陈医生:“亲情有时候不如爱情疗效好。” 余橙嗯一声,“陈医生您单身吗?” 陈医生微笑着做了一个圆润的gun的口型。 余橙走出来后,站在门诊楼外想了半天。 陈医生只不过不想给他开这个吃药的先河,才危言耸听吓唬自己。若不然吃抗抑郁药物的人那么多,也都没阳痿啊。 如果这部戏演不好,他人生中唯一的希望之火,就要熄灭了。 余橙百度了一下,精神科医生会在什么情况下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给病人开药? 答案第一条:有自我伤害或自杀倾向的时候。 余橙从来没有想过自杀,因为他实在太清楚,自己是在怎样绝望的境地当中活下来的。 但他不想继续行尸走肉地活下去,而是要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中,有尊严的活下去。 想通之后他又折返了回去,在门口正要敲门,听到陈医生在接电话。 “过程大致就是这样。拍戏时出现幻象也是创伤后应激反应会出现的症状,而应激反应的治疗,就是要让神经在一遍遍重复痛苦记忆的过程中,重新建立起自我救赎的机制。我认为他并不是完全信任我,如果想让他的治疗更有成效,您作为家属,需要和他完全建立信任关系。完全的信任关系就是让他相信:在脱光衣服,看到他的私隐和缺陷后,你依然会毫无保留的爱他。” 陈医生挂掉电话后,余橙才走进去。 “是我爸打来的?你还叫我在我爸面前脱光,陈医生你真的是太淘气了。” 陈医生略尴尬,被抓个正着,脸有点红。 余橙拍着他桌子强调:“不过即便是我爸询问我的情况,你也得先跟我说一声。” 陈医生躲躲闪闪,“你也不能拒绝帮助,这对你的病情无益……” 余橙把双手摁在她桌上,盯着她,用“戏如果拍不成,我就要自杀”,并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央求陈医生开药。 陈医生叹口气,“你其实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吃药百害无一利,不过是麻痹大脑而已。”但她还是给余橙开了程度较轻的抗精神病药物。开完然后叹了口气,“你还是要靠自己啊,有点信心!” 开完了药,余橙顿时觉得自己那毛病已经好了,神清气爽,无所不能! “陈医生我帅不帅。” 陈医生:“很帅,如果我没有男朋友,你也不是gay的话……” 余橙歪歪头,“那这样的话,我的病应该早就好了。” 陈医生:“可惜没有如果。下一个!” 余橙坚持锻炼了十几天,减了八斤肥膘,还刮了胡子。等去泰国那天到了机场,余橙一眼就看到了赵林洲。 “橙哥,这儿坐!”赵林洲也跟他挥手,他穿了一身亮片西装精神抖擞,还抹了头油。 “你今天结婚啊?”余橙笑着坐在他旁边,“新娘不会是我吧?” “去了之后肯定立马见剧组的人,我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赵林洲摸摸脑袋,“橙哥你装什么嫩?” 余橙手在兜里塞着,摸一把光滑的下巴,笑道:“我也想给某人……大家留个好印象。” 赵林洲看着余橙。余橙好看,贼好看,简直俊得太扎眼了,即便是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拖着拖鞋胡子拉碴的模样,他仍然好看得离谱。更何况现在他胡子没了,身上穿着校服,阳光的和什么似的。 他还带着一个金属边平光眼镜,将三分之一的魅力隐藏在眼镜后,给人一种欲盖弥彰之感。 现在周围有一堆男的女的都在瞅着余橙讨论“哇塞那个高中生好帅啊……” 赵林洲把余橙看成偶像,以余橙为参照标准,那今天他可真的是太过庄重了。 “橙哥,我这样不会被笑话吧?” “挺好的,好到我都想上你,再说去了你的妆就掉光了,瞎担心什么?” 赵林洲脸微红,眼睛看着别处,“人怎么还不来……” 余橙愣了愣,“还有谁要来?” “制片人啊,你不是已经和他熟了么?” 余橙脸一懵,红潮從脖颈向脸颊延伸,嘴巴微抖:“不熟,不熟,我连他内裤穿三角还是平角都不知道,怎么熟。” “平角。”薄洺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坐在了余橙的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洺鞠躬求收藏~一鞠躬,咦,后面有什么露出来了。 第10章 薄洺坐下后二郎腿翘起,目光扫过来,余橙手指头敲着大腿旁边的座位,一边敲一边不自然地说,“真巧嘿,薄制片也是这趟飞机哈。” 薄洺微笑,“是啊,我让秘书给你们买的票。” 余橙:“……” 赵林洲激动地说,“谢谢薄总,我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 余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票,经济舱。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上了飞机才发现,这飞机舱是两边两座,中间夹着三座。 余橙的位子靠窗,坐下来后过了片刻,薄洺也从拥挤的人群里走了过来。 他不坐头等,不会是…… 余橙的目光追随着薄洺坐在他旁边,他的皮肤从脸到屁股到脚都紧绷着,手心在裤腿上擦了擦。 薄洺:“三个人太挤,两个人刚好。” 余橙:“那你让我坐头等啊。” 薄洺笑:“也行,我帮你问问空姐升舱。” 余橙没说话,喉咙动一动,戴着他的眼镜望向窗外了。 薄洺看了他一会儿,余橙戴着眼镜确实迷人。之所以借他眼镜,就是要给他留个念想。好借好还,再借不难。送伞送炮,心安理得…… 飞机还没起飞,赵林洲从头等舱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薄洺要不要换。他自己哪好意思一个人坐头等。 薄洺眼眸弯着对余橙说,“你去吧,我和小赵坐。” 余橙马上说:“不去!鹅你给我坐回去!待会儿有酒给我来一杯。” 飞机上升的时候,余橙心脏紧了紧,余光瞥到薄洺的手捶在扶手边上,特想握住。 等升上去,飞机里不少人都合眼了,薄洺也调整了座椅靠背小憩。 余橙把脸扭过来,贪婪地看着他的侧脸,从额头顺着鼻梁,鼻尖,嘴唇到下巴,脖颈,喉结,到他t恤圆领的尽头。 “清迈是个山城,够热,风沙也不小。”薄洺闭着眼睛说话,好像知道他在看他似的。 “嗯,汪导是让我们这群演员来泰国当烤红薯,最好是烤成发红发黑带皲裂的那种。”余橙觉得挺好,他不睁眼自己就一直看。 “这不是最主要的,别真成了永久晒伤。” “我知道,过剧本,练格斗,走位,减肥。”余橙已经看过排练期间的通告内容了。 空姐过来送餐,一边吃饭俩人一边聊。 “减多少?”薄洺先开了口,继续着刚才睡前的话题。 余橙猜他前半小时是不是一直憋着想问来着。 “五十斤。” 余橙说完,就看到薄洺眼里那惊讶又担心的神情,又说,“开个玩笑,三十斤。” 他看过了现有的剧本大纲,他所饰演的是一个被囚在沙漠烽火台里的马贼,既然是囚犯,吃不饱穿不暖,骨瘦如柴那是必须的。 汪导让他开机前减够三十斤。现在离开机还有两个月,如果自己幸运没有在排练期间犯病被辞退的话,那时间就很够。三十斤可不是什么极限,为了电影减重四五十斤的演员大有人在。 这部电影的拍摄周期是一年,涉及到春夏秋冬四时景色。 两个月后开拍的将是冬景。整个冬天都会呆在沙漠上。 和他对戏的男二号是个大咖,汪导对那位大咖身份保密,不过余橙在来之前看了新闻,有消息说接这个戏的是周展,是余橙电影学院的著名师兄,金鸡和金马影帝,余橙相当崇拜他。 想到这儿,余橙正准备问问薄洺,他肯定知道是不是周展,但还没开口,空姐拿着两杯红酒过来,“头等舱的赵先生送给二位饮用的。” 余橙接过红酒,“跟赵先生说谢谢,万一我今天晚上失身了就是他的功劳。” 空姐脸一红:“……” 薄洺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余橙心想,怎么没变,看你的眼神都变了。这么一走神,把问他周展是不是男二的事也忘了。 酒精作用下,余橙歪头看到薄洺又合上了眼,他的荷尔蒙瞬间肆意涌动,小手指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摸过去,硬忍着,越忍越硬,越硬越忍。 飞机落地后,有车接着三人去向下榻的地方,但这车开了足有五个小时。 薄洺坐在副驾驶上,赵林洲拉着余橙在后座睡觉。 赵林洲睡着睡着,鹅脑袋就枕在了余橙肩膀上。 余橙本来没觉着怎么,但他冷不丁在后视镜里和薄洺对视了一眼,满心火烧火燎,把赵林洲的脑袋给推开了。 赵林洲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还没到,才迷迷糊糊问,“咱们这是去哪儿了?我以前来过清迈,就很小一地方啊。” 泰国司机能听懂点中国话,说了一个字:“pai。” “拜县,”薄洺说了一句,“我们在拜县有个民宿,你们就在那儿排练,晒太阳。感受一下泰国乡村生活吧。” 赵林洲哀叹一声,本来以为还能旅游的,听说清迈有很多小酒馆。到了拜县已是晚上,车子也没有在夜市街道停留,而是向着更偏远的山路去了。 这下是绝了他想过一把泰式酒徒的想法。 到了地方下来,余橙看到那四层楼的民宿,外面的田野响彻着各种昆虫的声音,热带地区,晚上也是闷热的,特别适合释放荷尔蒙。 赵林洲拍打着蚊子,忙不迭地把行李拖进去。 没想到民宿里设施还蛮不错,够泰国小清新的,到处都摆着鸡蛋花,芳香扑鼻,最关键的是,防蚊很好。 前台的小妹查看了他们的护照,把房卡分发给每个人。剧组早就给他们订好房间了。 等上了二楼,赵林洲的房间在楼梯边儿上,开钥匙进去,吓了一跳,“有人呢!” 里边的人也吓一跳,把个毛巾伸出来一甩,甩了赵林洲一身水,“你以为剧组有钱给你住豪华大床房啊,连主角都是双人间!” 赵林洲一脸水珠正懵着,里边的人一把湿手把他拉进去,“蚊子!”然后砰地关上门了。 余橙笑得拍大腿,“看鹅子那弱受样儿。” “那你是什么?”薄洺从走廊上越过他,用钥匙开了旁边的门锁。 余橙愣了愣,他眀知道薄洺是开玩笑,但还是盯着薄洺的背影遐想半天,呼吸都渐急促。 他肯定想当攻,但是,毕竟比薄洺矮半头。 薄洺还当过特技替身,那让人看了就立即沉沦的身材,那腰,那扛起道具机枪扫射都看不出有后坐力的手臂力量,再有拍摄狂奔一公里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肺活量,即使表面再儒雅,也掩盖不了他是个床上健将。 当他的女朋友应该是个很享受的事。 余橙想起热搜有人扒他的前女友,又送自己一脸呵呵,回到了现实。 gay和直男之间,朋友是最好的起点,也是最好的终点。 只是做朋友的过程太辛酸,因为我无时无刻不想睡你。 余橙使劲挠了挠头,长舒一口气,然后瞅着钥匙上的房号往前走,抬头看了看门上,又退了回来。 余橙讷讷:“我和你,住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排排站,鞠躬躬,求收藏 第11章 薄洺点头,“还不进来?” 余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我先去抽根烟。” 他快步走到楼梯边,狂奔下去,出了民宿,往田野里一钻。 已经晚上八。九点了,田野里到处都长着鸡蛋花,小白花里面是黄心,跟自己一样。 余橙赶快拿出自己的药来。陈医生说这药是缓解焦虑促进睡眠的,对幻觉有一定的抑制作用。第一次吃或者停药都会有一定的不良反应,至于是什么反应,那就听天由命了。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病,他也不能在薄洺面前难堪。 余橙从来没吃过这种药,他以前就算焦躁得睡不着,喝点酒吼两嗓子,最后也能睡着。 第一次吃,他战战兢兢地吞下去,然后在蚊子堆和鸡蛋花堆里,坐着待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他经历了控制不住的大笑不止,到大悲大恸的过程。 余橙含泪打给陈医生,“呜呜呜,这他妈吃药比不吃药还疯啊!” 陈医生安抚他半天,余橙才挂了电话,等脸上的肌肉自己笑完哭完了,脑袋的晕眩也渐渐稳定下来。他狠狠喘口气,抹了抹眼睛,拿出准备好的烟点着,吸了两口以作掩饰。 “借个火。”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就听到赵林洲也跑了出来,“橙哥,你也出来抽烟?” 赵林洲站在他们旁边,指着借火的这人介绍,“这是林鹏,我室友。” 林鹏是真的特地来抽烟的,吞云吐雾特别享受,“橙哥我听说了,你和制片人一间屋是吧。” 赵林洲惊呆,“橙哥,你不会是被潜规则了吧?” 他脑袋里已经猜测着两种结果,一种是余橙接受了,从此攀上高枝飞黄腾达,另一种是余橙不接受,被赶出剧组。 “制片人这么帅,咱不亏啊……但是用强的话,橙哥你叫我,我站在你这一边!” 林鹏就有见识多了,“你知道啥,制片人以前是橙哥的替身,剧组知道这层关系才把人安排在一块儿啊,橙哥不是说有点抑郁症还是啥玩意儿,朋友之间好能照应。导演也和老演员一间房,他俩还互相搓背呢。” 余橙讶异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我以前也跟过《牙疼》的剧组,亲眼见过薄洺开摩托车往吉普上撞,撞完回来换橙哥你躺在引擎盖上开始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特技替身都是玩儿命的。” 林鹏以为他问的是薄洺当过替身的事儿,其实余橙关心的是搓背。 赵林洲倒又一脸震惊,林鹏就喜欢看别人听八卦的这个专注表情。“橙哥你告诉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橙点点头,“所言非虚啊。那时候的薄洺真的不要命。” 林鹏咂嘴,“我估计当特技替身,就和飙车一样爽。富二代都喜欢找刺激,普通的刺激已经刺激不了他们了,他们需要贼啦刺激的刺激。” 赵林洲:“妈呀,好刺激。” 林鹏继续八卦:“你说制片人是不是闲得,还来陪咱们排练?” 赵林洲摇头:“不知道。” 林鹏:“他是不是还要当替身?” 赵林洲:“不知道啊……” 林鹏看了看赵林洲,“有没有人说过你呆,我叫你呆头鹅怎么样?” 赵林洲终于知道余橙为什么老叫他鹅了。 不过余橙好歹很含蓄,不像这个林鹏,实在太不尊重人。 “你哪儿的人?”林鹏不厌其烦地搭话。 “大连人。” “我黑龙江的,你演什么角色?” “士兵乙。” “我士兵甲。” 俩人眼睛都一亮,林鹏把烟往他耳边一吹,“现在剧本还没来,也不知道咱们到底有几句台词,可以肯定的是,咱俩都有。” “真的假的?” “统筹说的啊,明天发排练期间的通告,还说过几天发剧本,咱们就都清楚了。有肯定是有的,就是多少不一样,我是士兵甲,肯定比你多一点。” 赵林洲听完又有点不高兴,转头想和余橙说话时,才发现他早就已经溜走了。 …… 余橙拿钥匙开门进去,薄洺正在洗着澡。等他放好行李,薄洺也关了淋雨喷头从卫生间走出来,下身穿着沙滩裤,上身套着的纯白T恤湿湿的。 余橙注视了一会儿,迅速把眼睛移开,谁能受得了这诱惑。 “回来了?”薄洺随口一问,就好像他过去没消失过一样。 “嗯,跟他们聊了会儿,说过几天发剧本。”余橙努力不看他,稳稳呼吸。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啊?我……”余橙咽口唾沫,含糊说,“就你走了之后吧,抽得也不多。” 虽然薄洺已经洗了澡,但余橙还是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鸡蛋花的清香。 “去年……我妈,骨癌晚期,我去美国送了送她。她走了之后,我回来着手和我爸分家的事。” 薄洺先是拿起热水壶去烧水,随后靠在墙边,伴随着着水壶烧开的声音,淡然地把这一年用两句话总结了出来。 余橙听着,却惊心动魄。 “所以我走,对你影响很大?”薄洺把烧好的水倒在杯子里,又兑了矿泉水,温度适中后递给他。 “嗨,人谁没了谁不能活,朋友都是来来去去的,我早就看开了。”余橙接过水,一口干,躲避着他眼神。“就是有点儿不适应。” “朋友。”薄洺没再笑,从他手里把空杯子自然而然地拿回来,放桌上,又转头来审视他。“那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你为什么不演戏,你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余橙简直要被他看穿,可恨的是,薄洺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在外人面前那叫一个温柔绅士,关上门对着自己就漏出大灰狼的真面目,又凶又狠,咄咄逼人。 余橙被盯得越发不自然,窒息压着嗓子,“……告诉你什么,没有你我要死啦,想你想得阑尾天天疼,最后我就把它割了?看在我为你少了块儿肉,你怎么补偿我,让我咬两口???” 余橙两句不要脸的话顶回去,舒服点儿了。 薄洺的嘴半张开,很明显被他给噎住了,酝酿了半天的话也没再说出来。 “还真信啊?我早几年就没阑尾啦。”没等薄洺反应,余橙已经钻进了卫生间。 薄洺在外面听着哗哗作响的水声,侧头去看,余橙还是和过去一样,每次洗澡都忘了关门。 余橙绷紧着身体洗完后,薄洺已经把一部电影投屏到电视屏幕上,还关掉了灯在看。 余橙默默地坐回床上,拿被子盖住下半身。 两人都没说话,余橙倒是辨认出来,这是一部奥斯卡获奖的同性恋片。 不知道他为什么放这部片子,余橙一颗心砰砰直跳。 演到两个互相有感情的黑人男孩儿在海边相遇,借着夜色和海风,一个帮另一个用手的时候,余橙整个身子都在燃烧。他余光扫过去,薄洺却似乎沉浸在影片中,丝毫不为所动。 片子的末尾,两人久别重逢,已然三十余岁的男孩儿对对方说,“你是唯一碰过我的人……”两人再次相拥靠在一起。 余橙咽了一口唾沫。 电影变成了黑屏的字幕,薄洺伸手替两人关了灯,声音淡淡地说,“睡吧。” 余橙在黑暗里瞪眼睛看着两张床中间的距离,就是迈一步的距离。 但是迈过去,他很有可能被踹出去。 今天在飞机上喝的那杯红酒,再加上药,不知道是不是又促发了什么化学反应,他捂着被子开始发汗,脑袋山呼海啸,浑身酥酥麻麻的像蚂蚁爬来爬去。 闭着眼捱到凌晨三四点,突然觉得身上一冷,余橙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薄洺光着膀子坐在他旁边。 “我靠,你大半夜梦游啊???!!!” “我听你一直哼哼唧唧,过来看看。你身上全是汗,中暑了?” 被子也被薄洺给掀开了,余橙赶紧抢过来,虚虚地说,“没事儿,睡前稍微有点烧,捂出汗就好了。” “谁跟你说的,捂着能好?” “我爸说的。哎……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你你你回你床上去。” 薄洺哭笑不得,“谁是女的?” “……我我我,你赶快回去!”余橙开始把脚伸出来踹了。 薄洺一把抓住他脚腕,余橙浑身一颤。 “别乱蹬了,我问下跟组医生,你这情况吃点什么药吧。”薄洺站起来开门,外边有灯,余橙才发现他晚上睡觉没脱沙滩裤,所以到底他穿的是平角还是三角,是没亲眼见证到。 “不用去了,我,我已经吃了感冒药,有点儿排异反应……”吃感冒药还有排异反应,厉害了。余橙就怕他不信,这叫什么事儿啊。 薄洺倒也没多问,退回来关了门,把他的被套拉链扯开,将里面的棉被抽出来,单给余橙盖了被套。 “睡吧,难受叫我。” “行行行,你赶紧回你床上去。 余橙躁得不行,看他就是不回去,突然弹坐起来瞪着他,“你他妈怎么老把自己当助理啊!” 薄洺猛地摁住他低吼,“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 余橙愣愣地,点了点头。 薄洺在他身边坐了又大半个小时才回去。 这一晚上余橙睡得,那叫一个心神跌宕。 第二天,健身教练把余橙拉到健身房开始狂练肌肉加减脂,营养师盯着他不让他吃规定外的东西,剧组的格斗老师和武术老师还有泰拳老师,轮番**他,**完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才终于到了房顶,一边晒太阳,一边听汪导的小课堂。 “昨天看的片子,有什么心得体会?” 余橙眼镜睁圆了,我擦咧? 汪导给他倒扎啤喝,“谈谈你对主角沙戎的人物理解。” 余橙:“……” 搞了半天昨晚薄洺让他看片子,那暗流涌动,那暧昧乱飙全都是自己想多了,余橙简直无语凝噎。 汪导一边跟他聊电影,一边让他喝了一整扎啤酒。 聊完了电影后,汪导布置作业:“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到顶楼阁楼里呆着。那儿没窗没灯,我会没收你的手机,让你体会一把幽闭的感觉。记住,被关着的是你,不是角色,我想看看你的原始状态。” “被关?只是关着,还是有人看着我?” “薄洺啊,他以前不是你的替身和助理吗,我现在让他当你的陪练,负责鞭挞你。” 余橙心脏抽了抽:“……让薄大太子给我当陪练?” 汪导:“薄总投了八千万,他总得对他的钱负责吧。” 余橙:很好,很有道理,汪导您真是无懈可击。 “那,在阁楼待到什么时候?” 汪导摸摸下巴,“你求薄洺啊,跟我说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来嘛,大爷,赏个收藏嘛 第12章 余橙看过剧情大纲,开篇主人公就像个耗子一样被追逐,继而深陷囹圄,最后伺机逃脱。 他明白,汪导是让他体会被关押者的心态。 “给你定了规矩。不能合眼,不能坐不能躺不能靠不能趴。我会盯着摄像头的,但我不会干预。你们的表现我会录下来做电影花絮,所以要认真对待。” 余橙又被灌了不少扎啤,助导这时候上来,坏笑着说,“我现在要押你进阁楼了哈。你想不想尿尿?” “还没什么感觉。怎么了?” 助导阴险地说,“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余橙总觉得哪儿有点怪呢。 到了楼顶的阁楼,关上门后,黑乎乎的一片,充斥着木头腐烂的味道。余橙瞪着眼睛站了一会儿,阴森的感觉铺面而来。 余橙站了一会儿就有点不耐烦,叉着腰来回踱步。 但一想到薄洺要来,他就升起了期待,像个小娇妻一样紧盯着门口。 门开了,阳光刺进来,余橙本能地皱眉眯了眯眼睛,没有看到薄洺的表情,只看见夕阳洒在他身上的轮廓。 薄洺关上门后,黑暗倒显得有些温柔了,因为乱七八糟的情绪在两人间涌动,俩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你说汪导为什么让你来陪练,如果要找个人**我,找个我不认识的,还能有点感觉。” “嗯?” “咱们住在一块儿,连气味都闻惯了,我对你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啊。” “别的情绪?” 余橙呼吸略乱,好在黑黢黢的也看不清他脸红。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陌生人,我会天然代入一点儿不爽和反抗的情绪。现在,就只有……” 一束细细的红外光在头顶亮了亮,余橙抬起头,注意到那后面应该是夜间摄像头。 薄洺也抬头看了看,说,“汪导和你说过注意事项了吧?” 余橙:“不能躺不能坐不能靠不能合眼。” 薄洺轻笑了一声,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合上了眼。 我擦嘞…… “汪导让你故意刺激我?” “汪导让我守着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出去。” “呵呵,我对你能做什么……” 薄洺哼笑了声,“你试试看。” 余橙不用看都能想到他的表情,温文尔雅斯文款款欲盖弥彰。 再说自己也不想出去,跟他关在一个屋里关一年都没问题。 刚喝了一大扎啤酒,余橙的喘息还带着酒气,弥漫在这逼仄的屋内,浑身上下带着意乱情迷的晕眩感,脸发着热,闷得退不下去。 余橙原地开合跳来了三十个三组,俯卧撑三十个,广播体操一二三四五套之后,他真的不想动了。 其实他不应该动,越动越想趴下,但是不动某些地方特别冲动。 “……聊两句。”不聊他要该发泄了。 余橙开始唧唧歪歪说话,薄洺一句也不回,他猜测这也是汪导的吩咐,要闷死他。 余橙反正贱样儿,无所谓他搭理不搭理,一边围着薄洺转圈儿,左一圈右一圈,从《牙疼》剧组的八卦,说到科幻片剧组,场务生娃了,编剧秃头了,副导离婚了,演员出轨了,就差把科幻片制片部门七百多个人名全说出来了。 薄洺还是不理他。 余橙开始讲他小时候的故事。海边玩泥巴,解剖青蛙,亲女孩儿下巴,一堆人给他递小纸条表白什么的,还有电影学院里校花跟人打赌,她要是搞不定他,就说明他是gay。 说了这么多,薄洺连笑都没笑一声。 “你不会睡着了吧?” 还是没人说话,余橙站着太烦躁,走了一会儿,脑袋困,胸腔更是闷得难受,气味儿太难忍了。 他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时间走了多久,口都说干了,真没什么好再聊的,要是再聊,大概就要说到表白上。 “有一个小时了吧?” 过了一会儿,“八。九点了?” 再过一会儿,“今天晚上不会都在这儿了吧?” 听了一会儿薄洺的呼吸,余橙叹口气,突然感觉膀胱有点儿肿了。刚才助导还提醒了他想不想尿尿,他忍不住摁了摁。 余橙踢一脚薄洺的腿,“我要尿尿。” 薄洺有些犯困,声音略沙哑着说,“不行。” “我踢你不生气吧?” 又不理他了。 余橙也是犯贱,踢着好玩儿了,又踢一脚。薄洺抓住他脚腕,轻轻巧巧往里一抽,直接将人撂倒,余橙摔了个屁股蹲儿,差点没摔疼死! 他知道薄洺是练过的,别看表面那谦谦公子样儿,实际上是个干特技替身的,俗称武替。 “好好好我不踢你,我摸你行不行?”反正他就杠上了怎么地吧。 薄洺就坐在门边,余橙则蹲在地上,伸指头去戳他,先还是隔着衣服,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手向他的喉结探过去。 摸到他喉结的时候,余橙的心脏猛跳。 红外线的些微光亮,让余橙自始至终知道薄洺在哪里,虽然看不清表情,但眼神中的光却能窥探一二。 “什么感觉?”薄洺问。他目光冷冷的,余橙看他是被摸了不高兴。 “什么什么感觉?”余橙嘴角歪着,暗暗得意。 “你摸我是什么感觉?” “颤颤的。” “我一直在说话,喉结能不颤么?” 余橙说的是自己颤颤的,如果手一斜,摸在他下巴上,怕忍不住要捧着这下巴过去亲上一口,咬一咬这嘴唇是什么感觉。 一股子冲动涌上来,膀胱开始不胜酒力,实在是想尿了。 “薄洺,我不行了,我真得出去。” 薄洺手搭在他肩膀上,就这么轻松摁着,余橙就站不起来。 “哪有不让人尿尿的,监狱也让人尿尿吧?人不能让尿憋死吧。” 余橙给他摊开来分析,“我演的角色,一个马贼,他是的确是个卑贱的泼皮无赖,当着人尿不是什么事儿。但这不是有味儿么,总不能让整个囚牢都一股骚味儿吧。更何况,看守我的角色,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贵族出身的军卒,他应该不会让我尿裤子里的。” “不行。” “草。”余橙真的不想在他敬爱的暗恋的人面前用c打头的字,这是对自己纯真爱情的不尊重,但是他真的没忍住。 他算是想明白了,汪导那一扎啤酒给他灌下去,就是为了让他感受困了不能睡,憋了不能尿,醉了不能发泄,抓耳挠腮,欲。仙。欲。死的感觉! 余橙越来越尿急了,不住地再原地打转,嘴里讨饶,“唉,薄洺,你别这么死板。” “我求求你了,憋得不行了。” 薄洺喉咙在动,但腿不动,还在门前坐着,连看也不看他了。 余橙强忍着难受,内心也是又憋屈又愤慨,在墙边站了半天,突然跑到门边上去拉门。 薄洺蓦地站起来,两手摁着他胸膛摁回去,余橙要挣扎,但这个世界上有个真理:谁臂长谁就是大爷,另一个就是他手底下张牙舞爪的毛猴。 余橙实在是急疯了,脸都是胀的,坏就坏在薄洺看不清自己,根本不能感同身受! 余橙叹口气,也懒得动了,不动,膀胱压力能小点儿。 又坚持了不知道多久,他好声好气地说,“薄洺,真的,我真的不行了。” 薄洺还是不理他。 余橙狠吐了几口气,眼睛有点儿红,“薄洺,我对你是什么样你知不知道。” “薄洺,我这一年真想你。” 越说眼睛越红,越说越委屈越心酸,“我他妈真想你……我打不通你电话,就跑去拍《牙疼》的剧组,摄影棚拆了,现在改成了别的剧组的棚,我死乞白赖求人家场务让我坐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结果副导把我赶出来了,还骂我是来偷拍路透的。我出来连手机都没带,我路透他妈啊!我就穿着个拖鞋去了机场的,口袋里揣着《牙疼》刚发的片酬还有身份证,我就这么从北京去了横店,坐在那个棚里还没五分钟,就被赶出来了……” 后来余橙出来根本不敢回忆他现在哭成了什么鸟样,委屈得跟坐了渣滓洞一样。 薄洺还是:“不行。” 余橙火了,走过去推他,“我就活该是吧,我就活该是吧!” “活该什么?”薄洺问。 余橙已经神神叨叨了,一直自己喃喃,“我就是活该。我就是活该。” 过了一会儿,他彻底安静了。 薄洺的声音传来,“还好吗?” “你管我啊!”余橙突然暴怒,站起来,朝着薄洺冲过去,跳上去从后面勒他的脖子,“我要出去,你别跟我在这儿说别的!” 失去理智的人力气就是比平时大,他勒得薄洺也一时没招架,两个人朝地上倒下去,余橙一只手就差没甩拳头到他脸上了,但是还是甩不下去。 撕扯了半天,余橙松开他,也不管了,坐在地上靠在墙边想睡。 薄洺揉了揉脖子,还真勒得有劲儿。他站起来,走过去,拉着余橙的胳膊,“起来。” “起不来……真的起不来,薄洺你别闹了。” “起来!你现在是个演员吗?在电影学院你没演过狗,钻过裆?” “我没在人前撒过尿。”余橙没力气说话。 “你上厕所去尿尿,旁边一次都没站过人?你没看过别人比过大小?” “那不是跟你!” 薄洺愣了愣,片刻后,从背后把一瘫软泥似的人扶起来,柔声说,“那你试试吧。” 然而余橙现在的感觉不是生无可恋能形容的。 余橙知道,薄洺是想让他解脱,想就这么抱着他让他尿在地上尿在他面前。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他比自己还病得不轻……他就不想想,不想想任何人,在自己暗恋的人面前尿失禁是什么感觉? 他宁愿憋死。 憋死也挺好的,现在他就瘫在薄洺身上,耳朵贴在他坚硬的胸脯上,里边的砰砰声很强劲,他豁出去了,直接双手抱住薄洺的腰,憋死前先爽死也行了。 他就这么靠着,薄洺并没有强行扒开他,温暖的胸膛上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最后发觉尿尿这件事,好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他跪了,“薄洺……我求你。” “不行。” 余橙一个拳头砸出去,薄洺摁回来。 又一个拳头,又被摁回来。 再一个拳头出去,薄洺没有躲,生受了。 余橙瘫倒在地上。 红外线下,余橙已经软得像个不省人事的醉鬼,只是眼睛还睁着。他似乎在等,等自己尿失禁,自尊和羞耻就再也不横贯于他和薄洺之间了。 薄洺只又等待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踱步到门前,打开了一条小缝。 阳光早已经褪去,外面昏黄的灯光透进来。余橙的眼珠动了动,撒腿狂奔了出去。 一泻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尿出来了,好舒胡…… 继续鞠躬求个收 第13章 晚上回去,余橙一句话也没跟薄洺说,捂着被单蒙头就睡了,竟然睡的挺好。 倒是第二天起床时,冷脸瞥见薄洺的眼圈是黑的。 他现在看到薄洺,就想狠狠@#¥,虽然只敢想想。 在被健身教练、营养师、武打老师和一堆陪练们再次折磨了一整天后,下午五点汪导指示:阁楼2.0即将开始。 汪导定了进阁楼的时间,没再像前一天直接给余橙打个措手不及,也不用憋尿。 余橙明白,前一天是让他真实的体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绪变化,从引起注意、讨饶、激怒、屈辱到绝望的反复过程。而接下来,则是让他带着真实的体会进行表演了。 汪导:“给你的角色三个关键词。” 余橙:“外表可怜、内里坚韧、有仇必报?”他后面还有十几个描述角色的词儿跟着,在他看来关键词很难总结一个人的复杂性。 汪导笑,“怜由心生,心由相生,是因为你狼狈又美丽,所以才可怜,而不需要你演出可怜。你再换一个词。” 余橙想了想:“狡猾、坚韧、狠绝。” 汪导点头,“你今晚先演出狡猾。忘记后面两个,忽略角色的背景。” 上完了小课堂,余橙终于拖着身子往房间去。 因为通告安排得太紧凑,余橙几乎都没有见过其他人。薄洺这一天去了哪儿,在干什么,他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赵林洲和林鹏都在哪儿。 回去的时候,才看到赵林洲和林鹏互相搀扶着回来,两个人骨架子也快散了。 “橙……橙哥,你今天什么内容……” “什么都练过了,你们?” “我们……军训……” 两个人推门进去,余橙还能听到他们一起猛摔到床板上呻/吟的声音。 房间里没人,余橙拿出药吞了,这回没有大发神经,反而感觉到特别的痛快、兴奋。缓下来后,他拿钥匙开了门进去,薄洺还没回来。 屋子里换了新的鸡蛋花,余橙残忍地把它们都掐下来。 他盯着薄洺床头的白t恤看了一会儿,趴在床上,药物副作用下,他情不自禁地把那t恤拿起来揉在胸里,放在鼻子上使劲地闻了闻。 到了入夜,薄洺还没回来,余橙痴痴等了半天,实在有些难以自制,他钻到薄洺的被子里裹着自己。 才刚探着,门锁突然一开,余橙连人带被子从薄洺的床上滚了下来。 薄洺:“……” 余橙:“……” 薄洺:“你跟我来一下。” 余橙冷着胀红的脸从地上爬起来,跟在薄洺的后面,两人都一言不发地走着,在楼层的公共卫生间停下。 薄洺一进去就要解带,还没解开就看到余橙一脸愤怒的眼神。 薄洺脸上也没有跟外人的那种招牌笑容,直接阴冷地说,“还要我帮你?” 余橙转身就走,薄洺胳膊猛力一拉,把他摁在小便池前,用脚锁了门。 “你尿不尿,你不尿我先尿了。”薄洺一声流水叮咚地尿完了,把拉链系上。 这人怎么这么狠呢,余橙说:“不尿。” 外面有人要推门进来,薄洺直接走过去把门彻底反锁了,朝外面喊,“去别的楼层。” 在外面推门的应该也是剧组的人,脾气不好,直接来了一句草,薄洺说,“兄弟,我们这儿有点事。” “打炮不能换个地方?房间这么多不能开一个?” “不能。” 外边踹了一脚门走了,薄洺转头回来看着余橙。 余橙冷冷地嗤一声,“你这是私开阁楼,我不尿你不让我走?” “嗯。汪导那儿我去说。你不当着我的面把这泡尿尿出来,今晚就当是昨天的加练。”说完顿了顿,“我就陪你住在这儿。” 余橙直接走到马桶单间里,进去坐着锁上了门。 谁怕谁啊。 半个小时过去了,中间又来了两拨拍门要上厕所的,一拨是泰国工作人员,泰语又夹杂蹩脚的“哈喽?”“你好?”,薄洺说,“I bought this toilet. ”怕对方听不懂,中文补充,“我是老板,这个厕所现在不开放。” 余橙无语,你有本事说泰文。 第二拨是刚才那小伙子带来的剧组的演员,外面能听见他们在讨论,“里面是谁啊?”、“不知道肯定是咱们的人。”“妈的其他楼层厕所在清理,就这个还给堵了。”“剧组没钱,就给我们几个四人间,不出来上是等死,出来照样憋死。”“谁让你们刚才去夜市喝那么多,吐得吐闹得闹。”“不行老子就要在这儿上!” 这伙人又是踹门又是撬锁,有人拿银行卡在门缝里别来别去,过了一会儿民宿的泰国小妹过来说,“Your boss in……our boss in……” “boss,哪个boss?” 薄洺:“各位去外面草地里尿吧,回来我给你们报销憋尿费。” 林鹏的声音响起,“是薄总!咱们撤把撤吧……草这个赵林洲锁了卫生间的门在里边儿洗,他洗我尿又不耽误真尼玛……” 余橙在里面刷微博都刷了快四十分钟了,眼看着汪导的阁楼时间快到了,这么耗下去汪导对他得多失望。 他开了门出来,薄洺就坐在洗手台上,水哗啦啦在旁边流。他居然在玩水! 水声给他开着,余橙心理负担还小一点。看薄洺坐在那上面,也看不清自己,背对着他,慢吞吞又极不情愿。心想着反正看不见,闭上眼睛酝酿尿。 结果刚尿出来,对面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余橙受刺激睁眼,偏头一看,薄洺果然就在他旁边站着,微笑,“还有什么是你故意不让我知道的?” “我。艹!”余橙一手提裤子一手就想揍他,但是还是那句话,谁臂长谁才是大爷,薄洺只单手篓着他的脑袋,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余橙带着极度的羞耻感进了阁楼。他进来的时候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燥热的程度和火里的蜂窝煤差不多。这之后他根本一眼都不想看薄洺,内心绝对是恨上他了。 你要是不爱一个人,就不能理解被他玩弄的这种恨意。那句话是特别对的。摧毁一个人的自尊就能得到他的全部,余橙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又爱又恨”,那是比暗恋还要撕扯**自己的感觉,会让自己比以往更加依赖他,更加不想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更想亲近他,拥有他,也更想让他亲近自己。 在爱人面前,丢掉羞耻,你就重生了。 阁楼里,薄洺2.0把皮带攥在手里。这就相当于之前是穿着西装的翘臀美国队长,现在是手持盾牌准备战斗的翘臀美国队长,看你喜欢哪一个吧。 助导和导演坐在摄像头前面,看他们的表现。 助导在笔记本上做他们表现的记录,一边记一边说,“今天代入角色性格后,比昨天放开多了。” 汪导抱着臂靠着椅子沉吟,“嗯……其实戏剧本来也是现在心理治疗的一个方式,让你做别人,比做自己要轻松一点儿。” 助理导演一边看余橙在那里狡猾地挑衅,嘴里无所不用脏句,薄洺则频频皱眉,抽皮带把他隔开。 “他俩这个维度的表现已经很默契了,明天还要再加**的维度吗?” 汪导捏了捏眉,神情明显和助理导演那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思不一样。他偏了偏头,看到助导就和看娱乐记者的偷拍视频一样起劲。 “不用了,慢慢把性格加复杂,再加上背景就行了。” 助理导演看到激动处,傻呵呵直笑,结果一回头看到汪导一脸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薄总:我的橙,你放心上,全世界的厕所都是咱家的。 第14章 “时间长了之后,你们会把角色的烙印深深刻在脑子里,分不清谁是谁,要么是,你们两个变得更加敌对,互相殴打,痛恨对方;要么是,你们会互相吸引,有更多**接触。接下来的步骤到电影里再来吧。” 但汪导何等聪明,这两人的状态变化,他早就看在眼里了。 课题结束,汪导让余橙总结这他的心理变化,然后按照人物的逻辑延伸到一年,把这种心理变化变成人物弧光。 余橙想了很久,告诉汪导他对看守者的感受,“我的角色受了一年的折磨,到了最后,会又痛恨他,又爱他,在两种情感里自我纠结。” 汪导点头,“你会恨得想折磨得他不成人形,最好留个性命其他部位都喂了狗,你也会爱他到亲吻他的骨髓,身体的每个残件。” 余橙瑟瑟发抖。 汪导笑,“剧本来了,已经发了电子版。这几天咱们在泰国就这样了,收拾收拾回国,在家待上半个月,剧组会帮你们买去新疆的票,咱们实地再排练半个月,就正式开拍了。” 在拜县的排练快结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剧本,可算是意外惊喜了。原本剧本分析会也在这段排练期间的通告里,可因为剧本迟迟来不了,也就没了这个环节。 余橙盼剧本都盼了八百年了,当下就摩拳擦掌,打开邮箱就开始看。 “咱们俩商量个事儿,”汪导沉吟半晌,捏着道具人头在指尖转来转去,“你是不是喜欢薄洺?” “……” 余橙掩盖不住自己的慌张,眼神游离:“您……这就看出来了?” “我导了十几年的戏,要是看不出来你眼神里那点儿小九九,岂不是白拍了?拍戏确实很容易催发感情。就连导演有时也会和演员之间产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知道电影这个东西……” 余橙舔了舔下嘴唇,“导演,您不会看上我吧。” 汪导:“……?” 余橙拍大腿,“‘我就喜欢你这么没皮没脸的人!’您是要说这个吧?我替您先说了。” 汪导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余橙还以为把这个话题成功晃过去了,结果临走的时候,汪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在电影拍摄完成前,不管你有多压抑不住你心中的感情,都请给我务必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要说。” 于橙是个极其犯贱的物种,当有人告诉他,你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他的心中就突然升起无尽的被阻碍的悸动,怅然与反抗交织的情绪,让他既痛又麻,脑袋已经不能运转,下半身的冲动越发浓烈。 汪导看他手都握成了拳头,嘴角一勾,手捏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咱们这片子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拍的是男人之间的暧昧。暧昧并不由身上的动作,嘴里的台词表现,它只由眼睛和表情来呈现,所以我想让你记住这种感觉,把它完完整整的,留给电影。” 余橙:“……” …… …… 余橙颓然地回到房间,还没进门,就听到隔壁的赵林洲和林鹏在大叫。 “我居然有十二句词儿,祖坟冒青烟啦!喂,妈……” 这呆头鹅,一惊一乍。余橙摇了摇脑袋上的汗,拖着拖鞋准备开门。 已经被各种教练整了一整个月,他的体重下得很快,二十斤,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算多的,反正他每天已经虚脱了。 “你干哈玩意儿呢,这都要告你妈。” “妈,和我对戏的是周展啊!周展周展周展啊!我在统筹那儿看见他通告了,他要和我们一起去新疆啊啊啊啊啊!” “没见过世面的损搓儿……” 周展……马上就能见到了? 整个已经是一滩烂泥的余橙,硬生生被这句话飙出了肾上腺素。影帝周展绝对是自己的真实偶像啊,他当初在戛纳华语电影节得影帝的时候,可是当众说了的,现在要仔细百度当时的新闻,翻到第二百页肯定能找到,那是他向爱豆表白的证据! 自己挤了周展的男一号,让他退居男二,不过以偶像一贯大度的人设,应该不会生气的。 余橙并不是个死忠粉,他习惯见一个爱一个,但周展应该是促使他想考电影学院的原动力,俗称初恋。 余橙也不免激动地在赵林洲门口继续偷听关于周展要来排练的事儿,一边搓手,一边脑海里幻想着见到偶像后要怎么办。 握手用左手显得比较特别,至少周展会给他一个表情。多捏偶像几下能被记住的可能性肯定很大,如果他疼了肯定对自己印象深刻啊。鞠躬就算了,因为鞠躬对方看不见自己这张小白脸,说不定周展直接惊为天人,会甩出一扑克的签名照在他脸上。 余橙踱回了自己房间门口,里边儿薄洺也正在打电话。 “后天回去。你动作够快的,KTV都定好了?周展,我先说清楚,就你一人我才去,别带网红妹子,我可经不住诱惑。” 余橙猛地打开门,“签名照多带几张,问问男人装拍的那套还有没有。” 薄洺顿了顿,对着手机说,“带你没穿衣服的签名照过来,你这儿有粉丝。” 薄洺挂了电话后,余橙兴奋了半天,进卫生间洗澡还带着嗨歌,等渐渐冷静下来,他才忽然有点儿胃酸。 原来薄洺不只是自己的,他所交往的那些人,和自己更不是一个层级。他们中间相差的,是数以亿计的人民币啊。 出来后,他身上还淋着水,就见薄洺跟还在阁楼里甩着威武的小皮鞭当守卫一样,那眼神只有门神可以一克。 “现在当粉丝,都可以对偶像颐指气使啊。” 余橙跑到床上,乐呵呵的,“也就是我这种没素质的粉丝吧。” 薄洺继续打量他,余橙其实很不舒服,他知道薄洺每次和自己说话都是微低着头,拿自己当个陀螺看,好像他很好玩儿似的。 “紧接着玩儿陀螺的说:你在别人那儿是口嗨大户,在我面前才是未成年,为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贱呢,阁楼里骂你还少啊,不骂你还痒痒是吧,好吧我骂你,擦浪嘿唷。”余橙不耐烦地说一句,把被子拉身上了。 薄洺:你不会是怕我吧?” 是啊,当然怕。 今天刚被警告不能表白,汪导要不说他还想不到这一层,一说之后,他每分每秒都在忍。 但是电影更重要,电影比生命还重要,而薄洺暂时比生命还差一点儿。 “……您身份地位太高,钱太多,要不营销号给您起外号叫太子呢。我对您是敬畏的。”余橙睁开眼睛,看薄洺就在他面前高高大大地站着,而自己肩膀半露在外面,就好像等着大王临幸的娇羞小妃子。我去…… 余橙直接把被子扔了,坐起来,显得正常点儿。 薄洺走到他身边,坐床头柜上,偏头看着他。 “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了,”薄洺说话的时候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我告诉了我爸一件事,我不是他儿子。” “?????啥?” “我跟他说,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dna检测。”薄洺说话的时候也没闲着,把问前台要来的冰块放在水里,又是小助理上身递给余橙,余橙没两下全喝光了,他继续倒,又喝光了。这个活他干得不厌其烦。 “……所以,他就用两个亿换了你的股权?” “嗯,如果不这么说,他还会拴着我,因为他一直觉得我是我妈留给他的责任……解脱,对我们双方都好。”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薄洺淡淡看着前方不解释,再给他拿了个泡过冰水的毛巾,在余橙头上一扔。揉了几下。 余橙彻底从疲惫中缓过来了。 虽然不解释,但他提到了dna,看来应该真不是了。卧了个大槽,这豪门狗血恩怨啊,余橙瞪着大马猴似的眼睛看薄洺,大哥你是怎么做到如此轻描淡写的? “看剧本吧,你是男主角,你的台词可不少。” 这他妈让他怎么安心看剧本? 不过余橙在打开电子文档后,就沉默了。 两个小时没说话,薄洺看到他的脸上神态各异,到了最后,从床上走下来,默默地躺在地上,像在疼痛中死去的人一样睁着眼。 第15章 薄洺从来没见过余橙眼下的这种状态。 初时,他还以为余橙只是被剧本所感触,沉浸在痛苦的情感里。 可是他哭着哭着就停止了,开始直挺挺地瞪着虚空。 他躺在地上,呼吸也不畅,大口大口地,好像缺氧在水面上挣扎的鱼。 他的眼里四散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恐惧、憎恶、痛苦、欣慰、解脱,一会儿一个样。 薄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亲眼见证了他的闪回。 自从薄洺回国以来,就听说余橙被赶出剧组的事,还从那剧组的导演口中,听了诸多对他的辱骂。网上的声音就更加不堪了。 他辗转和余橙的主治医师取得了联系。他想知道余橙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 陈医生告诉他,余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症状很像精神分裂症。而这个创伤的起源,是一起翻船事故。 余橙是多年前泰国离岛沉船事故的幸存者,当时他才十八岁,和高中同学一起去了那地方,而对方则在这场事故中丧生了。 余橙是最后在海上被搜救的幸存者,当时他和他的同学都身穿救生衣,在海上漂浮了将近70个小时。被救上来时,他的同学,实际早在最少24小时前就已经身亡,也就是说,余橙抱着一具尸体漂了整整一天。 刚刚获救的第一个星期,他在泰国医院里一个星期都没和人说过一句话。医生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不停地打冷战,露出厌恶又恐惧的神色。这就是闪回。 据说当时他的爸妈当时都没有去及时见他,只有最后一天,他爸出现,迅速为他办理了出院回国。但回国后经过评估,余橙又一个人住了一个月的精神病院,陪着他的是医院的护工。出院后,他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还是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更放得开了。 这件事渐渐被家人朋友所淡忘,他也绝口不提,电影学院毕业后开始拍戏,直到在拍那个网剧时,有一段下水戏,让他的闪回又回来了。 一旦他出现幻视和幻听,整个人就会像被激怒的熊一般疯狂,而在短暂的疯狂后,他就会变得记忆丧失,精神恍惚,以至于记不得台词,不停地发愣,或者突然大笑大哭,循环往复。 人类的同情心总是有限,一开始还相对照顾他的剧组,渐渐地也失去了耐心。商量之下,就把他踢出了剧组。再然后,经纪公司也没耐性了,余橙就成了水上的漂萍,似乎永远都靠不了岸。 陈医生告诉他,她曾经见过一次他的闪回,是在做罗夏墨迹测试的时候。 当时余橙看着第二张彩色图片一脸震惊,但是他只说他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一开始,陈医生相信他痛苦的根源是他同学在他肩头去世,他抱着尸体漂浮的经历。但后来,所有针对性的治疗并没什么进展,所以陈医生觉得他可能是隐瞒了什么。可事情到了如今,陈医生有了新的猜测:他可能并不是隐瞒,而是闪回中的记忆内容太过于强大,在看到闪回后,他就出现了短暂的记忆丧失,也就是说,神经系统选择将这段闪回迅速剪切掉了。 至于拍戏时的障碍,则是因为闪回过后,神经系统在切断记忆的同时,也切断了想象力。他会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大脑一片空白,想象不出任何东西。 “作为家属,你能配合的就是帮他重建依恋关系,帮他疏解痛苦,然后……发掘出他的闪回。如果他能够想起并且愿意告诉你闪回的内容,那我们可能就,成功了一半。” “可是首先,你得让他信任你。不过他对自己爱的人,比对我更有心理障碍,要缓解他的这种感觉,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需要你作为他的家属,细水长流的关怀……他真的是太缺爱了。” 薄洺在他身边缓慢蹲下,握住他的手,揉搓。看他这样子,心绞的感觉甚至于像他看到他母亲在弥留之际说她浑身疼时一般,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他只能竭力抱着她,亲吻她,或许这样能让她感觉好受一点儿。 然后他低下头去,呼吸在余橙子的脸边肆虐,盯了一会儿他浅白的唇。 外面一阵喧嚣声,一堆人夺门而出,还在互相挨门挨户地叫唤。薄洺闭了闭眼,被人打扰的感觉很不爽。 “喝酒去喝酒去!大家对下台词!” 林鹏和赵林洲那屋的门被敲开,一个东北音响起,“不是,你们咋都这么迫不及待呢,后天就去新疆了。” “那能一样吗,今儿是庆祝。出来出来。” “我们不去,教练说了得保持身材啊。” “我就一句词儿,我打算把他纹在身上,做个纪念。夜市那儿有个纹身店,你们纹身去吗?” “去!”余橙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吓了薄洺一跳,体内的热涌险些倒流。 转眼余橙就把门打开了,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地和其他人聊了两句。 林鹏问:“橙哥,你看你这大花脸,是不是看剧本看的,我也哭得哇啦的。我那十二句台词全是审问你的,不过你别介意,我最后不是你捅死了。” “橙哥,我有拿棒子戳你的戏。” “橙哥,我有拿开水浇你的戏。” 说了几句后,余橙破涕为笑了,“滚蛋吧都!纹身去纹身去。” 几个人先走了,余橙回来换了双鞋,见薄洺一脸黑线在地上坐着,不知道思考什么商业大计。 “纹身你去吗?”余橙走到门口,回头来问了一声。见薄洺惊魂甫定,他又说,“我刚才没什么事儿,吃药了还有事儿不是白瞎?” “嗯。”薄洺深吸一口气,起身。 余橙没说,他刚才又经过了险峻的一关。他的药是防止焦虑的,对幻视有一定的作用,但不那么强。如果真吃强效的抗精神分裂药物,能够抑制住幻觉,但反应会大大降低。这一点陈医生已经跟他说过了。即便是现在的药物,对反应的制约也会随着吃药时间而强化,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刚才他看完剧本,里面的悲苦交加,确实将他带回了沉船那几天的感受。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灯光,就是海上天亮的时候。 他深深记得天亮之前,大海的深夜是多么恐怖。他记得海水的咸,尸体的冰冷,他记得饥饿和虚弱的感觉。水流将他裹挟着,好像一个个掐着他脖子的鬼魂,他们要把他的喉管撕裂,要把他的灵魂抽离。 然而,泰国的海面上不会出现薄洺的脸,有薄洺的是光明的现在,没有他的过去不管多么灰暗都已经不复存在,他就像莱昂纳多的陀螺,让自己脱离幻象,回到现实。 余橙很激动,但他得掩饰着不让薄洺知道,他很想给薄洺送上一面锦旗,最好上书十六个大字:“再世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日日可操!” 不过他要是知道刚才薄洺想对他干什么,估计会后悔得想跳楼。 众人坐上了民宿的突突车,两条长板凳上挤了十几个年轻人,大家面对面,气氛本应该很热闹,但是谁也没敢说话。 林鹏和赵林洲时不时向薄洺瞟一眼,其他人也一样。制片人面前,谁也不敢太嚣张。薄洺手长腿长,肩宽腰窄胸又挺,实在是男人也憋不住对他的那股心动劲儿。 这他妈什么魔鬼身材。 反倒是余橙开了口,“现在又不是条子审犯人,你们都敞开了说话!” 林鹏是个胆大的,摸了摸后脑勺,“那个,薄总,上次不是说给我们憋尿费……” 薄洺嗯一声,掏出手机:“上次谁憋着了,拉群,发红包。” “哎来来来!”一听红包这气氛就滚起来了,薄洺扔了五个两百进去,众人一通好抢,不管是抢到几毛的还是几百的,一溜排队的“谢谢老板”。 赵林洲在旁气死了,和余橙还有几个没憋尿的,大眼瞪小眼。余橙说,“那我也来发红包,咱们几个拉一群。” 赵林洲立即撺掇众人拉了起来,结果余橙就发了十块,这对比太强烈,几个人白眼儿都翻起来了。 “橙哥,你这辈子再也不要发红包了,行吗。”赵林洲眼含热泪地说。 “那不行,哥有钱,不发不能显出哥的气势。”余橙嘿嘿两声,手机叮当一响,拿起来一看,“微信转账:纹身钱。” 薄洺发来的,点进去一看,“19898.13元。” 这数字,生日啊。余橙嗓子眼儿里干得要命,手指头颤抖地也点了转账,1994.19。单数生日就是好,要是生在12月12日这种日子,得花多少钱…… 薄洺点开来一看,余橙:“微信转账:你就纹个便宜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老公很有钱的,老公只是现在没钱 薄洺:再说一遍你是…… 余橙:……让我再得瑟几天。 第16章 到了半路,已经能看见前边儿夜市一溜的灯光,县城里街头小吃摆满了,不过下了突突车走过去一看,烤得干瘪的或者放了很久的食物,都不叫人有什么食欲。 小酒馆有很多外国人,有歌手驻唱。同行的一波喝酒的过去了,剩下的人往纹身的小店走。余橙打给汪导问了问,说“不要纹在外露的地方,你们纹脚底心子上,腋窝,还是有毛的地方那我就不管。” 于是好几个打算都纹自己脚底心,有人立刻就说要纹七颗痣,当一回至尊宝。余橙也打定主意了,反正他没打算拍**戏,再说如果真要拍也可以洗掉。 拜县有好几家纹身店,有中国纹身师傅的店,好几个人过去抢。人再分了几波,余橙、薄洺和林鹏、赵林洲一起走进一家较远的泰国师傅的店。 进去后,迎门的是个会说点中文的泰国妹,介绍了他家的情况。大师傅就一个,已经被占用了,剩下的都是学徒,会的图案不多,自定义的话,最好是英文字母。 几个人都是突然来兴致,也没想一定要个什么花样,赵林洲挑了朵花,林鹏看了看他,“来个他那个花儿,镜像的吧。”还比划着给泰国小哥看,“same,same,倒过来!” 赵林洲一听,极其不爽,“你凭什么跟我一样啊,人以为我跟你搞基呢。” 林鹏瞪着眼睛搂住他脖子,“老子跟你搞基你还不乐意是吧!” 余橙看了看他俩,笑两声跟薄洺说,“你打算纹什么?” 薄洺看着那些花样,倒是画的不错,但是他对纹身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而且其实,还有些排斥。 “那你呢,你要纹什么?” “我……我随便纹纹,就纹个好玩儿。难道你不是?”余橙的嘴就会瞎扯淡,他自己管也管不住啊。 另外两个小哥都闲着,过来拉客来了,两人被拉到隔着一张布帘子的床边儿,泰国小哥指着图册问,“which one?” 薄洺在手机上打了一行数字给对方看,对方点点头,又问,“where?” 薄洺将身穿的沙滩裤撩起来到了右大腿根,“就这儿吧。” 小哥点点头,用中文说,“忍忍。”说完后就开了电,滋滋声响了起来,小哥开始上手了。 突然旁边响起了几声鬼哭狼嚎,薄洺猛地站起来,掀开旁边的布帘。 小哥“哎!”了一声,刚把转动的针扎他身上呢,他也没听见,紧张地望向旁边趴着的余橙。 余橙愣愣地仰头看他,一手去捂屁股大叫,“卧槽不带偷窥的啊,尊重点儿隐私行不行!”一把将帘子又拉上了。 薄洺长吁一口气,“是谁在叫?” 又听一声嚎啕惨叫,余橙“嗨”一声,“赵林洲那个鹅,不知道纹哪儿呢,那么疼。” 纹身小哥盯着他的屁股邪魅一笑,就要下针了,余橙却说“等等。” 他刚才看见薄洺大腿那儿的裤子被夹起来了,有墨水流着,于是坐起来说,“换个地方,”指着自己的左大腿根上。 小哥察言观色,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纹完了,四个人从各自小隔间走出来,林鹏和赵林洲已经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俩人都纹在了脚心,没法着地啊! 门口的小妹子收了他们的钱,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跟他们说,回国后过一两个月再去别的店补补色,结果赵林洲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补了,绝对不补了!” 林鹏也一脸苍白,“老妹儿,纹身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啥也别说了。” 余橙的小哥跟着看他们给了钱,笑着问,“And you?”还用现学到的中文说,“你们会补的?” 薄洺说,“嗯。” 余橙也笑,“必须。” 说完这句话,余橙脸色通红,他余光瞟到薄洺正专注地望着自己,下意识地没有给他回应。 所有纹了身和喝了酒的,都集体坐上了突突车。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约好了一般缄默。 告别了这段旅程,又要奔赴新的。人生就这样来来去去,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没有人不激动,没有人不想立即住到新疆传说中的魔鬼城里,感受风沙拂面,感受真正的,拍电影的感觉。 上了回北京的飞机后,余橙细想这一个月都是怎么过的。整天练武打的戏份,减了二十斤累到虚脱,竟然熬成了柳下惠?和薄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愣没硬过几次?不会是陈医生的话应验了吧…… 到了北京,飕飕的秋风吹得那叫一个骨头酥爽。余橙赶忙从行李里翻出套头卫衣穿上,薄洺则在白短袖外穿个灰西装,穿上的那一刻,余橙就咽了好几口口水。挺拔的身型全掩藏在这西装里,就好像白白软软的甜糯玉米外头非要包着几层皮,让人越发口舌生津。 薄洺一声不吭地单独叫上他去了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带着他兜风回去。余橙跟着不说话,也就是半路悄无声息地抹一抹嘴唇边儿。半路不知道兜哪里了,余橙才问,“去哪儿?” 薄洺:“去见见你的偶像。” 余橙眼睛大亮,这一个月就跟从来没疲惫过似的,“可以啊,知道我的需求,薄总是个好助理!” 两人马不停蹄地从泰国夜市转场到三里屯,还没进包间,在楼道里就听见狼嚎阵阵,薄洺推开门让余橙先进去。 余橙一走进,里边的狼嚎停了下来,一张惊世骇俗的俊脸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去握起对方的手,“偶像你好,我是你的迷弟,多余的余,橙子的橙。” 周展的骨架子和自己差不多,也比薄洺矮一点儿,上下看了余橙几眼说,“不错,不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果盘还没叫。”说完周展就摁了呼叫让上果盘酒水。 切好的橙子西瓜大盘被端上来,余橙笑,“以后您要是吃橙子就能想起我这张脸,对橙子怜惜点儿舔,就当您是看得起我了。” “噗!”好家伙,周展没给吐出来,“我以后怕是不敢吃橙子了。西瓜你没什么说辞吧?” “有,不过如果您给我张签名照的话,就没有了。” 周展火速从旁边的爱马仕男包里给他抽出张签名照,是他为男人装拍摄的上身抹亮油穿着牛仔裤的照片。 余橙小心翼翼接过,但他的包落在薄洺车上了,这下没地儿装,略尴尬,然后直接从衣领里塞进去了。 照片贴在他胸前,周展瞥一眼,“我那名才刚签上的,你都蹭身上了。” 余橙舔着颜笑,“那说明您和我融为了一体。” 周展一口洋酒险些呛住,眼神越过余橙飘向薄洺,“我能不能把刚才放走的那群网红叫回来啊?骚不过啊!” 薄洺靠在门上散里面的味,微笑,“不能。” “能不能别这么洁癖?” 薄洺在门口开着门又站了会儿,确保里边脂粉味散了才进去。 余橙心想,薄洺有洁癖,那母猪能上天了。他没让自己尿在他鞋上已经算是给了面子了。 薄洺坐下来倒了杯白水喝,余橙哼哼一声,薄洺则把自己的杯子送到他嘴边。 周展靠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个二郎腿,亲眼瞧着薄洺给余橙喂完了水,然后施施然拿起麦大声说,“我算知道你这洁癖是怎么回事了,你分人,跟我是仇人,跟这位是亲人。” 说完就开始狼嚎下一首歌了。 余橙也接过麦,开开心心和自己的偶像唱了好几首,实在憋不住才出去上了回厕所。 回来的时候,看见周展一手搂着薄洺的脖子,醉醺醺脸贴脸,靠在他身上撒娇似的唱“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喜欢你……”手在薄洺的大腿上揉搓。 余橙差点没把刚才吃的水果给吐出来,又翻回去厕所,五脏六腑痉挛了似的,多坐了一会儿,发现腿软得起都起不来。 包房里薄洺瞥着周展,“你又玩儿什么?” 周展扁扁嘴,把手拿开,“你以为我稀罕摸你,我是帮你呢,二傻子。我说你们俩就不嫌累得慌,这都多少年了,我都看累了,你们两张脸皮就这么薄?互相表个白今晚就上床了,乐不死你,憋什么憋,至于两边儿都开不了口?还得让你哥给你刺激一下。” 周展这手就想往薄洺的胸上晃荡,薄洺扯开来给他别后面,周展疼得嗷嗷了两声。 “得,反正刚才那小子已经看见了,估计以为咱俩有一腿呢,哈哈哈哈哈……”周展自己喝洋酒喝得眼里带醉,笑起来停不下来,“今天就这样吧,我看我就先撤,等会儿你结账吧,前头我已经唱了俩小时,要了三个果盘两瓶轩尼诗哈。” 周展拍拍身上起来,看薄洺一脸严肃,甚是得意。 出了门,就看到余橙正在走廊里靠着墙望天,一副失恋了的表情。周展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迷弟,怎么不进去?” 余橙愣愣地回望他,周展忍俊不禁,装出叹息的样子,“对不住,哥刚才吓着你了?其实这个圈里,大家玩儿起来都一样。” 余橙咽了口唾沫,勉强露了个笑脸,“薄洺也是?” 周展真相拍自己大腿大笑两声,但影帝出身,实在是演得太好,“你也别太当真了,他毕竟是洁癖。别看他外面传有多少女朋友,那都是逢场作戏,指不定手都没碰过。娱乐圈儿还不就这样,大家都会玩玩嘛。” 余橙知道,余橙知道个屁啊,他呵呵两声,“行,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蹬了一脚墙就走。 周展在后面忍着笑,“你知道什么了?哎,你知道什么了?” 本以为余橙应该是进包房找薄洺算帐去,两厢撕破脸皮也就亲在一块儿了吧,周展觉得自己大功一件,正想叫好呢,眼睛却看见余橙进都没进那门,直接走了!! “我去!” 周展迅速窜回包房,薄洺还在淡定地坐着,只是和刚才不一样的,他吞了两口洋酒。薄洺这个人不会轻易沾酒的,一沾就知道他也明白大事不妙。 “谁知道这余橙说话这么骚,心里素质这么……这么……” 周展指着外面,“我还没说什么,这就气跑了?那我那些网红妹子天天为了我争风吃醋也都没跑啊!” 周展说了半天,看薄洺还在那里斟酒喝,面无表**不关己似的,“你还坐着干嘛,赶紧追去呀。要我说追上之后抱住脑袋啃两口,一切不都解决了?” 薄洺说,“不用追。”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展:“都老大不小了,还玩小学生那套,服了你们。” 薄洺抬头,“我待会儿直接去他家。” 周展:“……”不早说,吓死爹了。 “人要不让你进门怎么办?” “找个开锁公司撬。”薄洺小酌一口。 “那你真不如生扑啊。费那劲……” “你以为我不想扑?”薄洺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也是有点儿动怒了,“汪正,说让我为了电影牺牲一下,说如果我俩真好了,会影响状态,他会恨我。再者余橙还有点心理障碍,我得慢慢来。”薄洺沉声把这口气出了,闷头闷脑又喝了两口,“这他妈什么烂酒。横竖都是我付,你不能点个好的?” 周展了然了,这是憋坏了啊,不愧是薄洺,什么都能忍。但很明显,现在也到了他忍不了的时候了。 周展感慨,“说白了,还是演技不行。要像我一样,谁会约束我啊。让我暧昧,我给你暧昧出血来。” 薄洺站起来叫人去刷卡结账,完事儿后拍拍周展的肩膀,“你牛,滚蛋。” “草啊……”周展的肩膀没给他压塌,又回过头,“那这段时间你都住他那儿,汪正那班剧组的问起我来怎么说?我还说你住我这儿是吧?”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周展就看着薄洺走路带风地刷刷穿上了西装外套,这男人味儿足得溢满走廊了……幸亏没叫那些网红妹,给她们视奸一眼都觉得玷污了他的圣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我的嘴又犯了什么罪? 薄洺:你给我好好等着。 第17章 余橙压根儿就没回马翔租给他的那逼仄的二十八平小公寓去,而是直接到外面打了个车,朝通州去了。 都不知道七环八绕花了多长时间,睡觉都睡得不耐烦了,才到了地方。他下了车,喊了句“谢了啊,”然后关上门,司机笑嘻嘻地,一脸这一趟可真没少赚的表情。 这是他爸的住处。 这地方是个新小区,他爸都搬来四五年了,周边还没发展起来。到处都在建房子,秋风一吹,土荡得浑身都是。余橙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走到他爸住的地方,在楼下摁了半天门铃,终于有人给开了,是保姆。 “雷阿姨,我爸在不在?” “在,在,你俩巧了,前后脚。你爸也是刚出差回来。”雷阿姨摁了解锁,楼宇大门开了,余橙闷着头连电梯都不走,一口气爬了十六楼。 上去的时候,发现自家门开着,老头就站在门口,皱着个眉头瞪着他从安全楼道里走出来。 余橙停下来,喉头忽然哽咽,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身心疲惫顿时化为一声颤抖的,“爸。” 老头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你还知道回来……” 余橙本脑补着后面可能是父子两人久别重逢的相拥,结果才朝前走了两步,就见他爸脱下一只鞋,高高举起朝自己跑过来:“这么高你走什么楼梯!让我等半天!放着电梯不坐,让我等!” 余橙挨了两下鞋底,滚进屋去,闻到很香的狮子头和浇面的味道。 “爸,你伙食挺不错。”余橙走进厨房直接扒拉两口,雷阿姨大呼小叫:“你能不能先洗手啊?我这好好的一顿饭!” 余橙他爸,余诚挚,也是圈内人,是个老摄影。现在还在跑着给电视剧做摄影,一大把年纪了每天跑外场,风吹日晒,人老得很快。 “你什么时候退休?”余橙从厨房逛到厕所,看着他爸那用了多半桶的染发剂说。 “你要是说退休金,那我早领了。但是咱们这行不存在退休,能干就继续干吧,好在我,干得不错,这么多年在董导的班底已经有了感情了。”余诚挚在餐桌前坐下,坐的时候腿缓了缓。 余橙很清楚,干摄影的人腿一天到晚都蹲着,最怕的是导演还要求手持,跟着演员跑还不能晃,这得会凌波微步。 余诚挚的腿因为长年累月这么弄有点儿问题,但放在这行完全就不是个问题。 从小,余橙就在余诚挚的镜头后边长大,耳濡目染地喜欢上了电影电视这个行当,和他爸不同的是,他不喜欢扛摄像机,只喜欢那些镜头前张扬的,各色的人。 但是自从高中爸妈闹离婚那会儿开始,他好像就再也没跟着余诚挚去过剧组了。 雷阿姨把饭端上来,自己忙完了也在厨房坐着吃了。余橙看着很不人道,但没办法,余诚挚脾气大,他不让人上桌,不过,雷阿姨估计根本也不想跟余诚挚同桌吃饭吧。 吃饭全程,桌上两人都各怀心事没交流,等雷阿姨收走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后,两人手头都没了事情干,坐在对面好不尴尬,余橙才先说,“前几天你说你出差,是不是又跟着董琦叔叔拍水剧去了?” 余诚挚皱着眉头,“怎么就水剧……” 余橙呵呵,“就是演员演技差了点,剧本生硬了点。老董也要挣钱嘛,是吧。” 余诚挚忙说,“但这摄影在我眼皮底下绝对水不了。老董他也是听上面的,谁给钱谁大爷。” 余橙:“那你也水一点儿,你的腿就能好点儿,懂不懂?” 余诚挚不搭话,倒是会换话题,“听说你去排练了,汪导要求严格,你得努点力。” 余橙: “嗯。” 余诚挚又酝酿了半天,“那这是不是快开拍了,我听说你们这戏有何晶,她的演技那可是教科书级别的,你跟着多学点儿。” 余橙:“知道了。” 余诚挚看他手指头敲打着桌面,估摸他心思不在说话上。仔细看,余橙的嘴巴抿得很紧,眼神也不在这儿,飘着。 余橙虽然眼神还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但也不像刚出事那会儿那么可怕了。那时候他会森森地看着自己,突然发脾气,而自己因为太忙太烦也难顾及他的情绪,他们两头犟驴吵起来惊天动地,整个小区都能掀翻,锅碗瓢盆一起上,自己没少打他。 但这孩子是不记打的,越打越横。唯有一次打了之后一声都没吭,只是抱着他的腿,生生抱了一晚上没松手。 余诚挚想到了那件事儿,叹口气,眼眸微垂,“你跟那个人,怎么样了?你那个,男朋友。” 余橙皱着眉甩出来一句话,“不怎么样。”说完了,才见他爸脸上挂着难色,知道他能问出来,已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了。 至少说明他是真的接受自己是个gay了。 “爸,我……我这事你不用操心了。” 余诚挚手放下了餐桌,揉搓了半天,想着的是他那病。 “你这个……男的也罢,女的也罢,你需要有个伴儿,要不,让你妈帮你找个合适的……” 余诚挚一直觉得,他的病上影视学院那会儿完全没复发过,是因为出了社会,压力大了,又独居,身边没人才是复发的根源。但让他和自己住也不现实,自己也没什么能力,又天天跟着班底跑,并不能给他解决什么难题。 两个辣椒放在一块儿炒,再撒点油,那不就爆了。 但是余橙他妈认识的人多。 余橙听到那两个字有点反感,不耐烦地说,“这年头对象难找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一个人都好办,两个人就难,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谁,怎么想的。和你不知道那女的背着你都在干什么,是一样的……” 余橙带着刺儿说下去,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挑了。 “混账东西!”余诚挚猛拍了一把桌子,指头伸出来指着他,“你别这么不尊重你妈,那是你妈,她生了你就对你有恩。我是有错,她走了就走了,你不知道情况就在那里跟着当时那堆街坊邻居瞎说八道,毁女人的名声最是要命!” “我说什么了?我只说‘那女的’。” “你妈!我再强调一次!不行你就滚蛋!” 余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打死也不滚。看余诚挚站起来了,开始到处找东西,但不脱鞋了。余橙伸手从桌子前边儿把个摆放的地球仪拿过来,“用这个滚我的蛋,看看衬不衬手。” 余诚挚没接过去,只是憋着气,喉咙一直在颤,最后竟然生忍住了,坐下来,看着窗外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如果你喜欢的,男的,我骂他不是个东西,拐带我唯一的儿子,你难不难受?” 余橙半天盯着地板没说话,但最后还是下了一坡,“难受。”他是真不能看薄洺被任何人侮辱,是实话。 “你妈,她就算有了自己的生活,在我这儿,我对她内疚一辈子。”余诚挚说出这句话,手指一直在抖,最后还得用另一只手扶住,直到情绪稳定下来。 余橙看到他那样子,知道自己真操/蛋了。 老头儿这么大年纪了,和他置气真是没道理。说白了,就是两个人都死要面子。 他爸在外面也是个二皮脸,自己也是,但面对自己最亲的人,却总免不得要戴上一身刺儿硬碰硬,这又是为什么呢? 雷阿姨过来,给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个苹果,堵住了这俩人的两张臭嘴。 吵了一架之后,俩人反倒亲近了。雷阿姨察言观色地给他们开了电视,摆了一盘哈密瓜,然后招呼说,“来来,快把剩下的瓜吃了,再不吃该坏了。” 这俩人一想到瓜要坏了,还真都从餐桌站起来,挪到沙发上看电视,吃剩瓜。雷阿姨颇为得意,他绝对是最了解这一对活宝的人了。 “我也跟你们看一会儿电视吧。”雷阿姨说完,搬出个餐椅来坐在边上,也不跟爷俩挨着。这倒不是谁不让她坐沙发,是她怕沙发那边的火星子溅到自己。 换台换到一个综艺,密室逃脱类的,请了不少现在的流量明星在里面解密。余诚挚指着说,“这是那谁,那谁……” 余橙认得几个,跟他说了,他沉吟了半天,眼光跳动着,时不时打量看看余橙什么表情。看余橙在笑,他也跟着不漏声色地哼笑两声。等到这综艺播完放出了制作人名单,他说,“你看,这是你妈做的节目,她是总制片……” “不是,老头儿你今天是故意的?为什么老提那女……我妈?” 雷阿姨在后边看着俩人正紧张呢,突然听到余橙说了个“我妈”,知道这架吵不起来,才放下心来继续嗑哈密瓜。 老头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着头,跟做了什么错事似的说了实话:“那个……你妈前几天联系我,说想见见你。” “不见。”余橙毫不犹豫。 “我说了,但她的意思是……你看你这一两年,戏是不怎么能演了,但综艺其实可以考虑……” 余橙可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要他向他那个出轨跟人跑了,还说他爸家暴的妈低头求工作呢。他刚想发火,又看到老头儿那躲躲闪闪的样子,猜测这应该不是他妈主动向见自己了。二十五年她可没真的想见过自己,就连余橙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所以是老头替他求她的,是老头,不愿看着自己自暴自弃。 余橙说,“见就不见了,我怕见了她,受刺激。” “不急,不急,别说这么绝,咱们一家三口多少年没聚过了,过年咱们……” 余橙苦笑,这老头儿,人家她自己一家多少口呢,余橙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几个同母异父的弟妹了,还“一家三口”…… “爸,差不多就得了。工作我有,还有我那个男朋友……他是我们制片人,他还很有钱。”余橙骗他爸骗得脸不红心不跳。 老头露出点不可置信的神情,余橙凑过去,抱了抱老头,“所以别再为了我出去低声下气了。” 老头的身上有了一股老人特有的味道,让人意外的安神。那松弛的皮肤其实特别柔软,余橙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挨着他的脖子,想多吸一点儿他的气味儿,以后一个人睡觉,也能睡着了。 第18章 在老头儿家睡了两三天,雷阿姨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余橙简直不想回他那小蜗居去。直到赵林洲和林鹏这两个小鬼在微信里狂给他发信息,余橙才点开好几天没拿的手机看了看。 赵林洲:“橙哥你在哪儿呢,不见你水群?” 林鹏:“橙哥,不听你的骚话睡不着觉,撸管都没劲。” 赵林洲:“惊天巨爆:薄总住在周展家,周影帝还在微博发了薄总的睡照!” 林鹏:“橙哥,出来骚两把,打打扑克吧,这几天我们打得老嗨了,就差你。” 赵林洲:“董姐说约了咱们一起吃饭,明天晚上七点在公司外面那个重庆老鸡汤火锅。” 汪导:“这两周还得继续健身,保持身材。记得把体重和饭的照片发给你教练,你要是不忌口我扣他工资。” 董姐:“大篓子,明天七点来你爱吃的老鸡汤,咱们聊聊你发展的事。” 翻上翻下,从通话记录到短信到秋秋到微信到所有的能说话的软件,没看到薄洺联系过自己。余橙把手机狠狠地在床上摔了几遍,又拿起来從窗户上扔下去了。 “槽!”下面听见一声叫唤,“谁他妈乱扔东西!高空抛物天怒人怨!几楼的,下来说道说道!” 这声音好生熟悉,余橙凑过窗口去看,是他爸…… 他爸可从来没对他使用过粗口,这不代表一个老艺术家就不会使用粗口。 等他爸上来之后,把这竟然从十六楼摔下去都没摔烂的手机扔在茶几上,跟梅姐抱怨,“真够倒霉的。” 余橙急忙跑过来,心虚地说,“爸,刚有东西砸着您了?” 余诚挚没好气,“没有!但就砸在我面前草坪里了,我要再近一步现在就是个死!真不要让我找着这是哪家孙子干的好事,我告他去!” 余橙心里呼了个好险,眼睛盯着自己那手机,铃声响了。 余橙想走过去把手机接过来,但余诚挚先接了,气势汹汹地说,“我不管你是谁,我先说清楚,高空抛物,天怒人怨!你这是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余橙一脸黑线,今儿这情况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还好老头儿没事,要真有事,他必得跪下磕头认罪,实在不行跟着去了……但他还是劝他爸,“爸,爸,打电话来的,不一定是手机主人……” 手机对面传来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叔叔,我叫薄洺,我找余橙。” 余橙和余诚挚面面相觑,三秒钟后,余橙开始抢夺手机。然而余诚挚虽然年纪大了,好歹是拿了几十年摄影机的人,这手机在他手里就和粘了502似的。 “你好,薄洺,你是干什么的?家是哪儿的?你是不是前几年就和余橙在一块儿工作那个……” 余橙抢了五分钟才抢了下来,后来只听老头儿“嗯,嗯,不错,汪导嗯,加油……”也不知道两人到底都说了什么。 “有事说事。”余橙径直走回房间踢上门,语气冲,但心里早乐开了花。要知道刚才他爸那一番问,就和他带着薄洺回来见家长一样,尤其他爸那一边问话,抱着手机眉头都散开皱纹都笑深了,压根儿就忘了这破手机险些砸到他。 “你家的门锁,我换了。进不来你就敲门。”薄洺的声音淡然,不知为何总让人有种他正一边抽烟,一边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床上悠哉悠哉翻他东西的错觉。 “你……你到我家了?你不是在周展那儿……”余橙少有的秃噜嘴,心里却是吃了蜜,捧着手机往窗台上一坐,看着窗外,顿觉外面工地里的钢筋混凝土和泥地都有了芬芳。 “他家里有女孩儿来去,人多眼杂,不大方便。” “你怎么找着我家……”一细想薄大太子想找谁家不跟玩儿似的,咳嗽两声,“你怎么把我锁卸了,你可以叫我回去开门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看你在你爸那里,一年多没见了吧。” “你怎么知道……”废话手机有追踪功能啊。不过薄洺什么时候对自己还开了追踪好友的,泥煤……“薄总,你怎么老住别人家,你的大别墅大公寓呢?” “抵押了。” “抵押来干啥?” “贷款。拍电影。收购公司。” 余橙瞬间就明白了。薄洺这是脱离集团出来单干,光这部电影还没开机已经一半投进去了,后面再追加不追加还不知道,他要想再干点什么,钱真不够烧的。 薄洺听他半天不说话,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方便,我再另外找住处。” “那你还玩儿吗……” 薄洺停顿了一会儿,“玩什么?” “男人……女人……圈里那些你懂的。”余橙听着外面工地里duangduangduangduang的声音,往深里脑补就和活/塞运动听起来一样让人心肝胆颤、欲罢不能。 “你不知道我有洁癖?” 余橙捂着电话,心花怒放脸一阵,说,“嗯,我下午回去。麻烦薄助理给我准备好午饭,我吃楼下那家的酸辣粉。” 挂了电话,余橙开始找衣服穿。虽然他爸才搬来通州没多少年,但他的东西也从老房子带过来的,他的衣服都是高中校服,买来好几套用来换洗的。回来时穿的那套被雷阿姨拿去洗了,没办法,也只能就穿校服回去。 雷阿姨已经坐好饭了,走进来叫人,“橙橙你翻箱倒柜干什么呀,你爸等你吃饭呢。” “不用管他。”余诚挚从餐厅丢过来一句话,嘴里已经含了饭菜。 余橙穿上了校服瞅准机会迅速朝门口窜,刚窜过去就看见雷阿姨愣愣地望着他,“孩子又发病了……” “爸我走了啊。”这么香的浇面味儿余橙愣是没回头,开门奔出去,走到外面打了车,风风火火地奔回自己二十八平的天堂去。 进门的时候他敲了半天,听见里边拖鞋的脚步声从容而靠近,他故意把手揣到裤兜里,装出一副混社会的样子。 防盗门里面那扇门打开的那刻,他有点儿恍惚,恍惚以为自己已经结婚十几年,开门的是他老公,不,老婆。社会老大在枪林弹雨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他就想看见自己的美人儿,看过,就可以欣然赴死了。 但是等薄洺出现在门口,倚靠在防盗门内的时候,余橙觉得情况不太一样。 薄洺穿着没系扣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衬衫里的层层凹凸一览无余。他就是个大黑洞,在把自己往里边使劲地吸。或者说……自己已经变成了个嗜血的僵尸,现在就想魔鬼般地发疯,把眼前的铁窗生生扒开,再吻遍咬遍站在门内的那张新鲜美脸,掀翻他的身体。 “你这一身……”薄洺上下看他几眼,开了防盗门,“让我觉得我是你家长。” “?!!想的美。”余橙挪进房里,看着那不大熟悉的新锁,关上门,靠在门后。薄洺那欲盖弥彰的身躯进了厨房,给他端出了摆满了生菜圣女果黄瓜切片以及仅仅两片鸡胸肉的盘子。 “我的酸辣粉?” “为了电影。”薄洺微低头看着他笑。 “我还为了部落呢……” “吃吧,吃完我陪你熟悉剧本。”薄洺把盘子给余橙放在一边,亲眼盯着余橙蹲在地上嚼着菜叶后,慢吞吞走到餐桌边坐下,打开了桌上为自己准备的北京烤鸭四菜一汤,分别是:烤鸭切片、芥末鸭掌、火燎鸭心、夫妻鹿肉菌、鸭四宝神仙汤。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求个收 第19章 余橙简直没被馋死,不仅仅是这娇艳欲滴的脆皮鸭,还有薄洺那吃饭时候咀嚼的美脸,耸动的喉结,真他妈……薄洺,你怎么那么骚? 薄洺把打印的剧本扔到他床上,“这半个月至少要记下来,演练过,但也不要太过分诠释,等着汪导到了片场慢慢给你讲。” 余橙盯了一会儿他的胸,咽口唾沫,“哦。”他拿过来剧本一页页地翻,看见个词自己念叨,“‘峰燧’,什么意思,哦对,就是烽火台……‘逼仄’,什么意思,听着怎么这么黄。这个仄字,两个“人”什么姿势啊……”他拿着手机查词还振振有辞。 薄洺看他趴在桌子前面一边查词一边还往上写拼音,支着头感慨,“别说,你这样还真像个高中生。” 余橙下意识回了句骚话,“可操的那种?” 说完才想起来,这是跟薄洺说话,不是赵林洲林鹏那伙,自己犯什么贱呐!登时脸也红了,埋头苦读剧本上的每句话,跟读课文似的全部通顺了一次,才又翻过头来,细细品味。 头一次看剧本,就像看小说一样,读的是故事情节,第二次是通顺,第三次就不一样了,研究自己的每句话,对手的每句话,闭上眼睛代入。过了一会儿眼睛缝子里发现薄洺在偷窥他,睁开眼问,“爷好看吗?” 薄洺哼哼不说话。余橙这句话后面还有个标准的接着的“给爷舔舔?”这两句就和“你瞅啥”,“瞅你咋地”,“试试就试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类骂人的骚话,余橙当然是……不敢说出来。 二十八平的房间放一个人还好,两个人还真是很逼很仄啊。余橙想在地上走走,走三步就会撞到也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薄洺身上,自己一抬头,薄洺一低头,这个四目相对中间就隔一个冷冰冰的剧本,本来酝酿的情绪也被打成了胸闷气短。 薄洺自己带着平板电脑处理公事,又或者用手机发一些消息给不知道什么人,但肯定是不属于他理解范畴的大人物。薄洺还有个prada公文包放在餐桌上,一堆文件,时不时拿出来核对,签一签。 余橙还注意到,薄洺手头还有一本剧本,已经被翻烂了,上面也有很多标注,他趁着薄洺在给两人泡水果茶的功夫,凑过去看了眼,大笑,“薄总这字儿不也写拼音了,还说我是高中生,你这美国野鸡大学的毕业生也一样嘛……” “AA,英国的。我还是很爱母校,你口下留情啊。” 这学校,俩字母……说学校不好还能咋的,上我啊。余橙光脑子里想想就很带感,颠儿着腿,“你学的什么?经营管理?” “建筑。” “呵呵,没用上啊。”余橙摸摸下巴,“这剧本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怎么都看成那样了?” “前面那四五个版本我也都看过了,具体剧本,汪导和编剧都跟我讨论了不下百遍。” 余橙噢了一声,“吓得我以为你也要演呢……” 薄洺又是浅笑不说话,余橙瞪大眼睛,“你不会是要给我当替身吧,还是给周展当?还是……你以职务之便捞了个小角色?” 薄洺抬眼看他,“你觉得呢?” 余橙凑过去舔着脸,“我觉得,薄总肯定得跟我这个男主角演对手戏才带感,不如你和汪导商量商量,演男二,挤掉周展那个大尾巴狼。不然我可告诉你,我和周展还有激情戏,虽然不脱裤子,但我也要被他摁在地上使劲摩擦。你看了剧本肯定知道啊。” 薄洺又是哭笑不得,“他不是你偶像?你摩擦回去不就得了?怎么,又是男女授受不亲?” 余橙脸一娇羞,那天副作用发作时候说的话也被他拿出来嘲讽自己了,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薄洺是真不明白啊,自己被他刺上两句,心都能滴血,几天也缓不过来。 这么耳鬓厮磨了一天,两人愣是一下都没离开过这二十八平米全是两人气味的房间,而且好像也没有开窗的意思。 直到余橙得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的经纪人-艺人洽谈会,下午六点钟换了套正常衣服出门,自己开了五万块的红色奥拓小二手车去了经纪公司楼下。 坐了一个月的泰国突突车后,坐自己的二手车简直觉得如在云端飞驰般享受。 到了重庆老鸡汤火锅店,余橙转着车钥匙进去,包间里坐着董姐,还有徐暮晨,还有晓琳。 “呆头鹅没来?”余橙不大自在地坐下,这董姐微信里说的是和他聊发展,但他的发展和徐暮晨有什么关系?还是董姐觉得,应该有什么关系? 董姐已经让服务员把鸡肉下进去了,倒还没动筷子,回答说,“原本是叫了他,聊你和他,结果今天上午,晓琳跟我说想换到你这里当宣传经纪,这一堆事搞得我头疼,就先不叫他了。他的事我改天单独跟他说。” 晓琳低着头,两只手在桌上摸着个水杯子,但既不喝水,也不说话。她在徐暮晨的对面坐着,徐暮晨和董姐挨着,这个架势……是对面那两位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啊! 余橙拉开晓琳身边的椅子坐下,偷瞄了她一眼,被她瞧见了,嘴角不动声色地弯了个弧度。 徐暮晨自己自顾自喝着西瓜汁,也不说话,时不时瞥晓琳一眼,再看余橙一眼。 董姐看鸡儿煮好了,让人揭开锅盖,几个人开始下筷子的时候,她才说,“余橙,我也是上个月才知道,你这部电影的投资人制片人都是薄洺,华娱老总的儿子。他的事迹大家也都知道,他想离开集团寻个锚地做影视,他选中了汪导和你。接下来,他还有别的动作,应该也是以你为切入点的,所以我觉得你的未来啊,很有戏。” 余橙夹了几块鸡肉,在芝麻沙茶辣椒酱里蘸了蘸,放嘴里一吸溜,“好!董姐说得好。” 董姐感慨,“我是没想到你会有这么好的机遇,看来你的那病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吧?” 余橙点头,“我开始吃药了。” “那你怎么不早吃呢,那网剧咱也不用黄啊!” “董姐,咱不带算总帐的吧……”余橙赶紧陪笑,舀了一勺虾滑过去。 董姐抬头一看他的脸,心情顿时愉悦了些,“你知道么,这两天老板找我谈事,说要把公司卖了。” 余橙手一抖,“啊?公司要倒啊?” 董姐真想给他这俊脸上挠三道,“你能不能说点好话?卖,是老板赚了,老板盆满钵满,去外面该逍遥逍遥,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被收购之后,照样干活。但你知道是谁要收购咱们?” 余橙呵呵,“您跟我谈公司战略呐,昨天我刚被人说是个高中生。” “是薄洺,收购我们的是薄洺的公司,老板已经同意了,咱公司没上市,老板什么也不跟我这种中层披露,我都不知道咱们公司卖了多少钱。” 余橙:“……” 桌面上半天没人说话,余橙才哈哈两声,“您真不是开玩笑的?” 董姐没搭茬,倒是一旁的徐暮晨突然哼了一声,“薄洺是你的金主吧?” “什么?个意思?”余橙放下筷子,听他狗嘴里吐什么牙。 “不是你的金主,干嘛这么捧你啊,”徐暮晨嘴一贯的有点儿歪,现在靠在椅背上歪笑着,脑袋转来转去,“你就承认了吧。我从几个剧组哥们儿那儿听说了,他原来给你当过替身,你们俩在剧组如胶似漆的,他还给你捏背,给你端茶倒水,伺候得你和华娱太上皇似的,比他爸都跟他亲。哦,不对,他爸跟他不亲,这不才把他赶出来了。” 余橙的笑脸终于收了回去,“你说我什么都行,别扯那么远。” 徐暮晨长叹一声,坐到前面开始给余橙夹菜,“橙哥,咱们公司未来的顶梁柱,新老板眼里的红人,一定得多吃点儿。以后您可得罩着小弟,小弟的资源您尽管取用,小弟也会配合您进行一切工作,给您当配角,当马凳,您可劲儿踩我来嘿!” 余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要不要再说一次啊,你说我什么都行,别扯那么远。” 董姐出来解围,“都是同事,瞎起什么劲。暮晨有点情绪,那也是因为上头传出来,收购后要给你单独建工作室,顶级资源向你倾斜。暮晨手头的好几个商业洽谈,现在都在望风而动……” 徐暮晨轻蔑笑,“这不,头一个望风而动的就是晓琳。” 董姐又是忙说,“今天叫你们坐在一块儿,就是说开了,大家互相帮衬,都一起往上走。余橙有演技,走大荧幕的路子,也能带带暮晨。那暮晨在商业和综艺这一块儿的人气,也能帮你。就这么个意思……” 余橙知道董姐是个好人,她的角度都是站在经纪人的角度,衡量当然以钱为主,但对他,也是一再给了机会的。董姐不管情况怎么样的,她也会拉一把,让这个艺人帮帮那个,那个帮帮这个。 余橙说,“好,董姐,都听您的。” 徐暮晨又举起了杯,“那就祝橙哥,和晓琳,都在大佬的麾下干出一番事业!” 晓琳压根儿就没怎么动过筷子,依然低着头,当然也不会拿起杯子。余橙无所谓,“行啊,干了。” 这一杯下肚,徐暮晨就跟醉酒了似的,说,“华娱这位薄大太子,现在可把全部的注都压在橙哥你身上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科学,要是一个学经济的,他看过你以往的业绩,也不能做这种完全没把握的事儿吧。” “后来我一查,这位薄总是英国建筑联盟学院出身的,这学校可不一般,那是贵族才上得了的,那学校的校友,可都是什么普里兹克国际大奖的得主,妥妥的一学校的伟大建筑师,艺术家啊!搞了半天薄总是个搞艺术的,这我就懂了。” 余橙握着被子的拳头又紧了紧,晓琳就在旁边余光扫着,看到他皮下的青筋爆了起来。 “你懂什么了?”余橙压抑着自己的咬牙切齿。 徐暮晨转着筷子笑,“艺术家,浪漫啊,这位薄总跟橙哥看来是有些不可告人的情结,要不然也不能就拱着您这颗好白菜往上走啊。不过橙哥,我觉得你命格带着点衰,说不定啊……克夫。我听说薄洺现在被他爸和他后妈盯上了,有传言说,他那后妈就要整得他混不下去,就等着他犯错误呢。他在这儿跟你浪荡子玩游戏,那就叫四个字:玩、火、自、焚。” 徐暮晨手上的筷子,这一圈儿还没转完,领子已经被对面的余橙拽住,从桌子上摁下去了。 第20章 晓琳和董姐都以为余橙是要打人,废了老大劲想把两人拉开,但于橙只是把他摁下去狠狠捏了几把却没动手。 刚才他倒是有点冲动想动手,但一看徐暮晨的嘴角还歪着,这是在笑他,那自己打他岂不是上当?说不定就有个针孔摄像头在里面,或者他手机在哪拍着呢。 于橙不仅不打,还搂住了他,摸着他的手蹭了蹭,“小晨晨,你这么怼我不合适,同事之间要相亲相爱,是吧?”说着骚着他的下巴脖子。 这个走向看得董姐和晓琳目瞪狗呆,董姐刚才还怕人看见他们打架,连忙关了包间的门,外面只听见点儿动静,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服务员都在门外探着脑袋听。 不过刚才董姐都没觉得自己有多英明,现在觉得自己简直是机智女王,这要是被人拍了,比打架还劲爆。 徐暮晨没料到这余橙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这是使劲的恶心自己,“……我居然忘了你他妈是gay!” 余橙坐着他不放,“别介,让董姐开门看看,你招惹了我总得有点结果吧。” 徐暮晨是安排着这一招,激怒,让余橙打他,然后两人双双热搜,自己当完美受害人,不明真相群众看图说话直接扑上去,就能把余橙这个打人者咬得皮都不剩。 但现在余橙这个骚操作,粉丝还不以为他也是gay?成了出柜宣言? 徐暮晨越想越怕,想推开余橙的脸,但他整个人被压着起不来,只能低低地说了声“操,我服。” “服?叫爸爸,叫了让你起,不叫现在就让晓琳打开门,让外面的相机咔喳喳咱俩热吻怎么样?”余橙笑着。 晓琳闻令嗖地窜出去,连董姐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迅速打开一条门缝,向门外说,“大明星徐暮晨请大家过来自拍啊!” 一堆外面吃饭的人看进来,果然看到了坐在地上正准备起身的徐暮晨,开始热闹地叫起来,纷纷奔过来索要合照。 徐暮晨怕得低声喊了句“爸、爸爸……” 余橙笑:“听不见啊。” 徐大声喊了一声,余橙把腿挪开,徐暮晨蹭从地上站起来,还好他穿的是带帽子的卫衣,现在拿帽子一遮脑袋,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出去的时候还得故意对着别人的镜头装出一副笑脸,拔腿狂奔,看起来够狼狈的。 余橙拿餐巾纸抹了抹嘴,笑道,“我就是神经病啊,他记性也太差了吧?” 晓琳伸出大拇指,“刚才那两下徐暮晨一脸傻逼样,简直爽啊。” 董姐还在呢,瞪了晓琳一眼,晓琳立即低下了头。 余橙拿余光扫着晓琳,这晓琳还在偷笑呢。过了半晌,脸红耳热地说,“那橙哥,我以后还跟你。” 余橙摸摸她脑袋,“你还不嫌弃我啊,是徐暮晨比我还混蛋,让你把我都当好人了。感谢暮晨兄!” 董姐在旁边插着腰,“你们够可以的啊,当我不存在呢,就在这儿秀恩爱。你心情好了,爽了,外面那个不还得我哄。晓琳,你就是三国里的貂蝉,你真的够可以的。” 晓琳的耳根更红了,鞠躬说,“不敢当,不敢当。” 董姐:“……”指着余橙,“得,这人都跟你学坏了。你俩以后给我创收,不然晓琳,我还把你们俩拆散!” 晓琳鞠躬,“谢谢董姐,谢谢董姐!” 董姐怒气哼哼地走了,留下余橙和晓琳两个。余橙看了看这架势,是让他结账啊…… “不用你付,待会儿我会跟服务员说,记在徐暮晨的帐上,公司付。我还没交接呢,再坑他一把。”晓琳终于抬起了头,仰着小脸对余橙笑,笑得像阳光下的一朵张牙舞爪的小花,余橙的心情也被她带灿烂了。 余橙现在是舒展了筋骨,极度舒适,坐下来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搭在旁边俩椅子上,看着晓琳,“那你可劲儿吃吧,咱们把他这个嘴贱的吃回来。多要点牛肉,要澳洲的,不给他省钱。” 晓琳吐吐舌头,“要是可以要,但其实吧……走的也是公司的帐,现在公司是薄总的,等于你花他的钱哎……” 余橙立刻马上站了起来,喊,“晓琳,走,哥去外边请你吃热干面!” 走出去时,正好碰上七八点钟下班高峰期,经纪公司不少同事都出来了,有人远远对着晓琳喊,“墙头草,走这么早啊?” 晓琳完全没感觉,还回一声,“是啊,我家艺人闲,不像你家赶场子。你也走挺早,又是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吧?醉哪家夜总会啦?这才几点啊,就没昏没宿啦?” 对方:“……” 余橙:“……”这口才真不是我教的! 晓琳是和余橙一起进公司的,属于一起从地底下里摸爬滚打上来的患难之交。晓琳是个标准的人前小白兔,真·人精,演起来连余橙都怕,他从没怀疑过她墙头草的程度——纯墙头,特别纯。但是她但凡给自己干活儿,肯定是麻利高效的。 两个人并排着一起向外走,晓琳简直是开运了似的在他边上一蹦一跳,路人投来的眼光都是:这一对儿情侣估计刚好上吧,要不然女的怎么一脸星湖得要死了的样子呢? 余橙带着她上了自己的五万小车,晓琳一点儿不嫌弃,坐在副驾驶主动地套上了安全带,还催促,“橙哥,吃杨柳胡同那家热干面,我吃过特别正,你反正开车,远点儿无所谓。” 余橙无奈,这费油钱呢!到底谁给谁打工? “公司新艺人这么多,有潜力的也不少吧。那个鹅,赵天梧就不错,肯努力。你干嘛还挑个前任呢,何况你这位前任有病。”余橙故意问。 晓琳看着前方,“工作其实就是一条道:跟对人就有出路,跟不对就没出路。徐暮晨不踏实,心眼又坏,他没什么真朋友,而且那张脸过几年就看腻了,迟早淘汰。还是橙哥,一坛好酒,越品越香,半天不喝,嘴巴里就想嘬两口。说白了就是赌,我赌我橙哥。” 余橙哼笑两声,把车开到远离胡同的车位上,路过胡同口买了两个冰激凌。两人并肩从秋天的柳树下走过,夕阳中煞是好看。 胡同口吃完了热干面,天已经黑了,两人带着辣味儿从胡同里走出来,上车,由艺人余亲自送自家宣传到家。 晓琳和她母亲同住,就住在二楼,在阳台上就看见了,探头出来热情洋溢:“小伙子上来坐坐吧!” 晓琳下车吼她妈:“是艺人!你女儿这德行能找艺人吗?” 余橙摇下车窗,和阿姨招招手,“阿姨别听她胡说,我是排不上,您女儿相当优秀!” 晓琳感激地目送他的车,摇晃着离去了。 等回家开了门,薄洺没有开灯,一个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被灯光照亮的昏黄天空。 余橙的脑子又乱了起来,掠过那混蛋徐暮晨说的那番引火自/焚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薄洺在那所谓的豪门世家娱乐帝国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他即将经历什么,因为他总是这样淡然温暖地出现,如同每晚的万家灯火。 “我说你……昨晚睡的沙发,今晚你睡床,沙发还我睡吧。” 薄洺回过头,显得有些疲惫,“不用,我喜欢睡沙发,软。” “但你腿长啊,一晚上都在外面吊着呢。”余橙打开冰箱,本来空得只剩下两瓶矿泉水的位置上,现在堆满了各种食物,冷冻里也有速冻饺子,即食牛排意面,还有冰棍儿。余橙险些没冲过去抱住窗户边儿上那个人。 他拿了个橙子,上了沙发边剥边说,“你差不多得了,在我家还跟我客气。我好歹不能怠慢客人吧?” 薄洺嗯了一声,“晓琳还好吧,我今天已经让人开始和她对接你的宣传工作了,通稿什么可以先发发,网上有点你复出的声音也好。” 余橙的手滞了滞,轻嗯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也知道晓琳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换艺人,董姐哪里那么轻易地就把徐暮晨的人给了自己呢?这些薄洺也都插手了,他插手了自己的方方面面,只差自己最私密的那部分了。 他这是要干什么,真是要把全部身家堵在他这么一个病人身上? 原先余橙还觉得他那两亿人民币能通天了,但现在呢,眼前这个人就这么居无定所地跟他挤在一起。 余橙想起了什么,“你车呢?你大少爷总有个十辆八两吧?” 薄洺随口说,“都卖了,卖了六千多万。” “就一辆都没留?” “留了两辆便宜的SUV给公司用。”薄洺审视他,“你关心这些干什么,剧本背会了?” 余橙拿起剧本,装作若无其事,实际上这一晚他一直心不在焉,拿着剧本走到沙发旁边往下一躺,正好跌在一个温热又紧实的怀抱里。 薄洺:“想干吗?” 余橙:想干!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我真的是穷逼的命操霸总的心?霸总都是我的,我,操,他的,心,都不行,吗 第21章 余橙趁薄洺洗澡的时候吃了药,自己也进去冲了个凉。出来的时候,薄洺就光着上身坐在床上拿着手机处理事情。看到他打字飞快,几乎不使用语音。余橙都替他急,看他略微不耐烦了自己起了身,在床边闲庭信步,继续打字。 薄洺的手指纤长,干净整洁,余橙后脑勺靠在自己胳膊上,窝缩在沙发里盯了他一会儿,真觉得这样的夜晚太美好。 除了武打教练传唤,每天过去和陪练练两个小时动作走位外,余橙基本都是在他的小通间里看着薄总办公度过的。天知道薄洺这两周怎么不去办公室,他都不敢问,就怕薄洺说:“对不起,我还没有办公室。” 薄洺倒也不总在办公,一闲下来他也会琢磨剧本,余橙一看他就属于制片人操心太多的那种,生怕演员演不好砸他饭碗子。 这一礼拜,都是余橙自己研究剧本,偶尔让薄洺帮他对对戏,也只是让他读两嗓子。 余橙想看看薄洺演戏,他知道他会演,前两年薄洺当替身的时候,余橙就看出来了。谁有钱没事往剧组跑啊。 他看薄洺在踱步,伸脚轻轻踹薄洺的小腿,“助理,过来跟我对对戏,演一演,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薄洺先没搭理他,过了十秒“嗯”了一声,很明显地对对方交代了几行字,然后回过头,“哪一段?” 余橙来了精神,在沙发上坐起来,给薄洺腾出地方。两个人捧着两个剧本并排坐着,余橙给他指,“就这段。” 余橙和薄洺分别浏览着自己的剧本。 31.大雪山,日,外。 冰雪积厚,满目尽是。天高辽阔,与皑皑白雪相接,一眼望不到头。两人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祁崖一根绳子绑在薛白的腰间和双手,薛白在前,祁崖在后,相距三尺。 祁崖皂衫外身着皮革软甲,薛白衣衫褴褛,还是出逃时的那身装束。脸色苍白,脚生冻疮。 两人在厚厚的积雪中早已又饿又累又冻,筋疲力竭。 祁崖想让薛白放弃挣扎,两人可在雪中稍事休息,但他拉了数下绳子,薛白依然无动于衷。 后面就是两人的对话。余橙的角色是薛白,被抓一年后又逃脱的马贼。祁崖则是负责必须将他活着抓回的军卒。 余橙瞥薄洺一眼,“正儿八经演,不是对词哈。” 薄洺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四下寻找。余橙跟着他的眼神,看他把窗帘绑绳拉下来了。 余橙:“……用不用这么真实?” 薄洺瞪他一眼:“不是正儿八经演?” 余橙:“……” 薄洺将绳子在余橙身上转了两圈,又抓着他在手腕上打了结,余橙都不敢多脑补,再这样下去他这m就要抖起来了。 薄洺道:“正好我有点饿,台词还挺应景。”于是拉着绳子后退几步,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剧本,拿了面包连袋子一起塞进衣服里,然后顿了顿,狠拽了余橙一把:“吃点东西。” 余橙一听台词,立刻入了戏,成了薛白。 他哼一声,就是不停,扯着绳子向阳台走去。到了阳台,薄洺/祁崖怒将绳子抽回,薛白猛地跌撞在他胸前。 薛白仰着脸,做出在肆意寒风中大口喘气说话的模样:“吃什么呀,军爷,吃雪吃土,还是吃我?” 接下来,剧本上说祁崖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半片馕。薄洺打开面白袋,扯下一半强塞到余橙嘴里。 祁崖给了薛白半个馕,但是薛白却给他一口吐在脸上。 余橙仰着脸笑一声,“那我吐了啊……” 薄洺皱眉:“重来,你出戏了。” 余橙:“……玩儿真的啊?” 薄洺盯着他,“那你告诉我,我放着几千万的生意不做跟你在这里玩情趣吗?” 余橙轻声哼,“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于是再次变成薛白,余橙先是舔着脸笑着,说完那句话,“吃什么呀,军爷,吃雪吃土,还是吃我?” 祁崖把半个面包/馕塞到他嘴里,薛白笑着,在嘴里故意把面包嚼碎,而后眼神转瞬便成了凶恶嗜血的豺狼,噗地一声,吐在祁崖的脸上。 薄洺的脸色灰暗,生受了这一吐。余橙也知道这面包咬了之后吐出来,沾着唾沫星子怪恶心,但他说入戏的嘛。余橙看他那被吐了一脸丢自尊的样,没有出戏,继续扮演薛白,咬着牙说,“我就不吃,你是不是怕我死啊,我死了你交不了差,回去也要被砍头的吧!”他向前逼近一步,祁崖后退一步。 “我要是你,就直接杀了我,自己跑路,找个女人过下半辈子,再也不回去,逍遥快活啊~” 紧接着,祁崖要瞪着薛白,从身上将那吐出来的东西拾起吃掉,再将牛皮袋里的水倒在那干净的半个馕上,一手扒着薛白的嘴巴放进去。捏着他的嘴,不让他再吐出来。 薛白挣扎地乱动,祁崖则抱着他,仰倒在雪地里。 余橙眼睁睁看着薄洺,还真从他身上把掉落的面包拿起来放入了口中,喉咙滚动的咽下去,神色如常。不知道他真的在演呢,还是真不嫌自己吐出来的东西脏啊…… 薄洺要是洁癖,不光母猪能上天,母猪还能发射导弹了! 余橙已经偷偷出戏了两次,连忙收回精神,用薛白那凶狠过后惊诧的眼神望着祁崖咽下去,随后他知道不妙,转身向远处奔逃! 祁崖手上绳索一收,薛白再次撞回他的胸膛上,两人一起跌落雪中。 薄洺抱着余橙,将剩下的面包摁进他嘴里,捂着他的嘴,禁锢着他的全部身体。 两个人的姿势纠缠在一块儿,余橙没办法,吞咽了面包,嘴唇贴着他的手指,按耐不住地,伸出舌尖碰了碰。 对面楼的阳台有出来搭衣服的,看到两个男的缠在一块躺地上,激动地大叫,“妈呀,活gay,老公你快过来看!” 这位老公出来瞅了一眼,颇有种世界崩塌的感受,骂了声“艹,这些人干就干,不能关灯啊!”越说越大声了,但楼对面的人压根儿就听不见。 薄洺把余橙锁在身上,看着他吃完后,好像刚打完仗一般松懈下来,双臂张开望着天空,微微合眼。想着祁崖的心理。 已经出来多久了,这薛白就像手里的鳝鱼一样狡猾,随时会脱钩。他们从莫贺延碛到大沙海到雪山,他追了薛白二十多天,都快走到中亚去了。 薛白一门心思要往前走,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逃脱,他不能回头,不能松懈,即便松懈下来,也要像耗子被咬住时候一样尖叫嘶吼。 两个人在这二十多天的厮磨中,内心深处早已不同。 “你到底要去哪儿……”祁崖大口地呼吸,但是雪山里的呼吸都带着冰,几乎喘不过气。薄洺将这感觉演了出来,口张着,声音沙哑。 余橙躺在他身上,早就筋疲力尽动不了了,他也看着天空说,“我要去热海,终年不会结冰的热海。如果你还要跟着我,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因为躺着不动,他们的身上越来越冷。余橙想象着冷的感觉,虚弱地说台词,“老子不行了,要死了,老子这辈子还没碰过女人,女人什么滋味儿都不知道……” “很香……”祁崖闭上了眼睛。 薛白在他身上翻过来,往他的脸前爬,“狗屁,你没有女人,你是个雏儿。” 祁崖的表情出卖了他,薛白的脸贴在他的脸上,“要不你把我当女人,也尝一尝那滋味儿,还暖和……” 余橙说着挑逗的台词,猛然间发现,薄洺整个人竟真的沉浸在戏中,睫毛的颤动,神色的迷惑和幻念,忠诚军卒无法抑制的意乱情迷,他的诠释令自己脸红心跳,这不是因为他自己对薄洺的感觉,是因为他演得如此之真,自己竟然都不想出戏了。 薄洺的演技很惊人,能够带动自己。 不是余橙自吹自擂,只有和他对过戏的老戏骨,才能让他有特别激情碰撞、棋逢对手的感觉。 他真没想到薄洺也会是这其中之一。 接下来是段勾。引的戏,余橙有点儿想接着演,倒不是因为想趁机揩油,而是真的,他,他内心戏到了啊! 正要把这手向下面给他摸过去,薄洺盯着他说,“这段过。” 余橙当白痴,“不是说,不让出戏么?” 薄洺:“演下一段。” 余衬笑,“下一段就是薛白趁着祁崖意乱情迷,把绳索套在他脖子上,要勒死他。咱们练这段?” 薄洺手脚松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含糊说,“就到这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咱们直接来揉摸那段 薄洺:跳过 余橙:拉手手? 薄洺:跳过 余橙:讨厌啦到底要怎样啦-唔。 薄洺:前戏太长,支持不住。 第22章 薄洺后两天总往外跑,余橙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但是到了晚上一两点进门,余橙至少知道他回来之前做了什么。 余橙本来都已经睡着了,硬生生看着他一边呕一边冲进厕所猛吐,感觉他肠子肚子都快吐出来了。 余橙就穿个四角短裤从床上爬起来,头发都是乱的,靠在厕所门口都能睡过去,问,“你喝了多少?” 薄洺哪还能说上来话,吐了两回后拿卫生纸搽干净嘴,把地也拿水冲了,马桶去了味儿,洗把脸洗把头出来,声音疲惫嘶哑,“你睡你的,别管我。” 一看就是还去会所ktv了,吼了不知道几首歌。 上次和周展去ktv,薄洺高冷坐在哪里一句都没唱,余橙真不知道他唱完后嗓子还能变得这么粗,跟低音炮似的。 “好,那我不管你。”余橙看他倒在沙发上,连正眼都没看自己,当然也就睡去了。 半夜薄洺又起来吐了两回。 第二天早上余橙起床,看到沙发上没人,还心想薄洺这是又出去应酬了?拖着拖鞋挠了两下头走进厕所,好家伙,薄洺躺在马桶边上睡得正鼾,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猝死了。 余橙把他抱着托起来,扔到床上去,自己也跟着躺他旁边,数他的睫毛。 这人长得太好看,余橙心想现在他睡得也和死猪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凉凉的,软软的,余橙又吻一下,知道薄洺根本醒不来,他几乎是凑过去上下贴着他抱住,在他的嘴唇上轻拢慢捻抹复挑,然后又移到耳垂上。 耳垂和嘴唇,前戏最重要的两个部位,亲完了身体立马滚烫还硬,但要命的是在这儿就只能截止了。 这他妈是太监的步骤。 余橙从床上溜下来,躺去阳台外面喘气去了。 十点多,薄洺的电话一响,从床上蹭地爬起来接,说道,“能卖多少?说的不是市价,是我妈这房子现在的买主给多少。嗯,定了吧,钱快点儿到账,最好就下周前。” “你在卖什么?你妈生前住的房子?”余橙警觉地问他。 薄洺揉了揉眉心,“我妈那套美国的房子,能卖几千万吧。不过比市价肯定要便宜很多。” 余橙不解,“为什么要卖你妈留给你的房子,你有多大用途要动用你妈的东西啊?” 薄洺抬头望了望他,“这些事你不用知道。” “你要用这钱来干什么?”余橙对遗物这事太过敏感,因为当初他给他那死在沉船事件中的同学亲手整理了遗物,而当他也有东西被他的父母卖出去的时候,发疯的也是余橙。 因为这些人要抹掉他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 他的父母说他们太痛苦,要忘掉这个过去,并且在计划重新要一个孩子。余橙怒不可遏,但是他没办法。 后来他们确实又生了一个。 他们家没有给他同学买公墓,而是在骨灰存放处租了一个小柜子,长年累月,很少去看他。 余橙那段时间,对这个世界相当失望。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的妈,因为她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但是如果他妈去了,他也一定不会动她留下的东西。那毕竟是妈啊! 余橙捂着脑袋到了阳台上,薄洺愣了一会儿,出来说,“我要收购公司,筹钱。我的钱被银行冻结了一部分,可能是我爸他们……这房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妈生前没有住过几天。她一直居住的那间公寓,我不会卖的。” 余橙其实已经没有在责备薄洺,他是想到了那段过往,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去了。 弗洛伊德说,“这个人为记忆所苦。” 薄洺看了看窗外,“你身边不是没有人。如果你想聊,我随时都在。” 余橙强笑一声,看着楼下。 楼下是个幼儿园,滑梯上,不少男孩儿爬上爬下。余橙看着他们,就在想,在他们的记忆里,对方能存在多长时间。 “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没有,你忙你的吧……” 薄洺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出去了。余橙看着他走出了楼门,没有什么所谓的SUV来接他,他独自一人走到路边去打车。 这个钟点是出租车司机中午的交班时间,余橙看到他问了好几个驶过的司机,都没有让他上车就走了。 余橙从记忆中抽出来,突然心血来潮,想跟着他去看看。 其他衣服还得翻,他把家里地上扔着的那套高中校服直接穿起来,走下去,开了自己的二手车出了车库,在路边停下。 薄洺竟然还没打到车。余橙心想,他不会连一辆车都没有了吧? 薄洺看样子没有注意到他,又过了两分钟,终于坐上了出租。余橙跟着车越走,越觉得这路有点熟悉,这一路跟着,竟然开到了陈医生所在的医院。 余橙看到薄洺在医院大门外的星巴克前下车,站了一会儿。 医院的大门里走出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身材姣好的女人,当余橙看清楚时,感到了一阵窒息。 真的是陈医生。 余橙把车停进了医院,走出来,就站在星巴克的玻璃窗外,看着他们两人坐在沙发旁热切聊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半面明亮,半面阴影。 …… 陈医生给薄洺展示了余橙的脑部扫描,详细解释了多处阴影。 这些都是创伤后功能丧失的体现。 薄洺听完陈医生的解释,沉寂了良久才说,“我好像看到他的闪回了。” 陈医生喝了口咖啡,“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薄洺摇摇头,手里捏着搅拌管,沉思良久后说,“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还能治好吗?” 陈医生皱了皱眉,没太听懂。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强迫他说出自己的经历,只是像你说的,关爱他,保护他,让他信任我,知道我们的依恋关系无懈可击,是不是就能好了?” 陈医生说:“其实是的,这样会有很好的效果。” “那为什么要执着于探索他的闪回?他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他说,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陈医生和薄洺相视一笑,“这日剧我看过。没错。如果他不再拍戏,远离水源,远离所有他可能产生过去记忆的情境,可能就不会再有闪回。但是你要知道,有的人虽然为记忆所苦,可支撑着他生存下去的也还是这段记忆。他可能根本就不想忘记痛苦呢?如果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何刺激他脑子里的生存本能,帮助他建立自我救赎的机制呢?” 这回是薄洺疑惑了,“怎么讲?” 陈医生喝下两口咖啡,继续说,“在我看来,病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觉得自己没病,但是一做罗夏墨迹测试,立马就会原形毕露的。这种病人的思维特别的配合,是我们临床最常见也最容易对症下药的,我们可以通过行为引导,就能够帮助他们改善病症。” 薄洺听着不语,点点头,“还有呢?” “另一种是面对测试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完全没有想象力了,这种是比较可怕的。因为人类的生存机制,比如逃跑,比如原谅,必须通过预设结果和想象来产生。比如说,他们会笃信宗教,相信神会宽恕他们,或者他们会在失去的亲人墓前祈祷,相信他们托梦给自己。这实际上,都是他们大脑神经的自我保护机制。但是与之相反,无法想象,就无法自拔了。” 薄洺摇头,“他不属于这一种。” 陈医生笑了笑,“其实还有第三种。他们知道自己有病,从来不抗拒治疗甚至特别积极治疗,问他什么说什么,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真正的病原,你也无从知道。” 薄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余橙。” 陈医生点点头,“余橙就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他对我所描述的痛苦,并不是他真正痛苦的内容。大概是因为他的大脑会选择立即忘记闪回的内容,并且将之附加于他能够接受的痛苦内容上。” “比如,我有一个病人,她告诉我她恨她的前男友,向我描述他劈腿家暴多么可恨,但实际上,让她痛苦的是她和前男友谈恋爱时劈腿的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不好的事,他只是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我的病人把他潜藏在记忆深处,不停回忆,不停痛苦,却又不想忘记。但是她在向别人或我描述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提及这个人,只说她的前男友对她家暴的事。直到我把她戳穿,她才道出了真相。” 薄洺笑,“心理医生兼职侦探么?” 陈医生莞尔,“您和余橙越来越像了。或许余橙的内心也被一些羞于启齿的东西占据,他在过分内疚自责。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大脑屏蔽了那些事,自动转换成别的易于接受的伤害,可是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却深受其害。” 薄洺的眉头越来越深,神情愈发凝重。 陈医生也同样变得严肃了。“我看过一个巴塞尔·范德考克博士的案例,有在越南参战过的士兵退伍回家后结婚,过上正常日子,在此之前都没有出现过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的闪回。但是在他妻子生下孩子之后,闪回出现了。每到国庆日他都会打开电视看士兵列队,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屋子里。他是想靠这种方式永远都记住战友,只要想起战友,他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 薄洺双手在桌上交缠,“你是说余橙不想忘记他的同学,这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陈医生点点头,“但这只是一小部分。更深层的记忆他已经强行忘记,或者从来不对人提及。最后范德考克医生发现,这个人深陷于记忆深处的可怕梦魇,是在战友死后,他和其他一些人攻破了越南的一个村庄,并且**了那里的女人,掐死了她的孩子。所以在他自己的孩子出生并且哭泣的时候,被他掐死的越南婴儿的幻觉就会出现。” 薄洺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你怀疑……” 陈医生抿了抿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或许余橙所无法拔除的记忆,是因为负罪感。也许他同学的死,和他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学的原理来自于范德考克《身体不曾忘记》 第23章 薄洺抬眼望着陈医生:“有罪推定和阴谋论,是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的常态吗? 陈医生愣了愣,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做不恰当的推测,我也认为不太可能……” “当然不可能。”薄洺毫不犹豫,站起来伸出手与陈医生道别,“情况我都清楚了,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他。” 陈医生点头,忍不住直视薄洺的身材,带着点娇羞,“有您这样的一位护花使者,他一定会好的。” 薄洺没有笑,注视着陈医生的眼睛,“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陪他度过所有难关。” 陈医生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又感动的情绪,好像眼前这个人,把“家属”这两个字,升华了。 两人在星巴克的门口分开,薄洺正想着到路边打车,一转头,看到脸色苍白的余橙。 “……” 薄洺看他神色不大对,像是积着怒火,身上还有浓浓的烟草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喉头哽住。 “我……” 余橙面无表情:“要打车?” 薄洺:“嗯……” 余橙:“我有车。” 说完就向医院的车库走。薄洺知道私下见余橙的医生打听他的病情,是犯了他的忌讳——尽管他总跟外人说他有神经病,但他从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连吃药都是背着自己的。 那天晚上在拜县的田野里看到他偷偷跑下去吃了药,在草里和蚊子堆里哭哭笑笑,薄洺也忍了很久才没有上前抱住他。 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暗面,试图让他总是看到他散漫的样子,让他相信挂在嘴边的那句“我就是神经病”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因为他从来都不认真说话。他以为他不认真说话,就没人当真了。 薄洺跟在余橙身后,思索该怎么和他坦承自己的动机,才能让他接受。 那辆红色奥拓副驾驶的门开了,薄洺坐进了进去。余橙一言不发地开出,开得速度极快,最后竟然拐上了高速。 “……你这是要去哪儿?” “兜两圈,你不知道北京司机都喜欢带着乘客多兜两圈?” 但他越兜越快,也不听导航限速的提醒,薄洺说,“你这是想把分扣光,还是想让交警盯上你?” 余橙说:“交警追不上我。要追上,那我估计已经是死人了。”他回过头来瞟一眼薄洺,“薄总你是不是不怕死,还想陪我一程呢?” 薄洺心一沉,“你要真想死,那我就陪你。” 余橙呵呵呵,开到收费口的环岛转弯,回头,“薄总,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管太宽,操蛋心。你觉得你有钱就可以把我包圆了,还找我的医生打听我过去的事儿,怎么的,是小时候没听够《张震讲鬼故事》,来我这儿有真人版的,来找刺激了?” 薄洺看着窗外,脸崩着,额上青筋时隐时现。 余橙嘴上不关门,“连我爸都做不了的事情,你想替我做。你是可怜我呢,还是你是gay啊?要不然没事你跑来贱兮兮地给我当什么替身,做什么助理?你要是真想泡我的话,待会儿我把这车停在天桥底下,咱俩打一炮,然后你就滚蛋,怎么样?” 薄洺没有说话,闭了眼睛。 余橙拿出一罐润滑油,扔在薄洺的腿上,“我都准备好了,刚在便利店买的,你说现在的便利店,啥都有,什么心都不用操,是不是?” 等到车再次出了高速,薄洺突然说,“停车。” 余橙笑,“我就知道咱们薄大太子脸皮薄,说两句就受不了啦,炮都不打啦?”说着就给他停在了高速下面的服务区,薄洺风一样地下了车,关上车门,望向远处。 余橙把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凑过去脸笑,“薄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您真不考虑?”见他没说话,似乎已经气得没脾气了,余橙说,“那我就不送了哈。” 说完把车窗一关,开走了。 这一路上,余橙嚎啕大哭,一路上等红灯停下来的时候,旁边的车和行人都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余橙打开车窗大叫:“看什么看,没见过神经病啊!”哭得更伤心了。 他也不想回家,那二十八平里都是薄洺的气味儿,他直接打给了马翔,强烈要求喝两杯。 …… 千杯不醉·马还在陪着一桌子的客户,余橙进了包间,跟各位打了个哈哈,介绍说自己是马翔的小弟,然后自己斟足了酒,开始陪各位大佬们喝了起来。 “不醉不归啊!” “今儿这单子都签了,广告都给我马哥做了啊!” “不带李总这样的,还留一手呢,贵公司的产品就需要马哥这样的合作伙伴,一条龙营销都给你包圆了,您要是缺炮打,我马哥都能送,真的,随叫随到,我也可以……” “夜总会再来一轮?” 马翔都给看懵了,这人胡闹什么,他是拉广告的不是拉皮条的,马翔赶紧叫自己的真小弟过来顶上,把喝得醉醺醺的余橙拉出来,坐在路灯底下。 余橙吹了一会儿秋风,脑子好像清楚了些,开始抠着嘴往外吐,吐完了越想越委屈,哽咽着说,“我还要拍电影,怎么能喝酒呢,喝酒会长肉的……” 马翔蹲在地上,看这情况,点了两根烟,一人一根,“行了,说吧……” 余橙抹了抹眼泪,等情绪稳定了些,把跟董姐徐暮晨晓琳见面的事说了,把薄洺卖房子车子还有他妈遗产要捧他的事说了出来,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病被心理医生兜了底,让薄洺全知道了的事,也说了出来。 马翔也不知道他高中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老去看心理医生,知道他对这个敏感。 不过听完他的控诉,马翔嘴角偷笑了两下,但不敢让余橙看见,而是义愤填膺地说,“什么玩意儿这是!王八蛋!仗着有几个钱了不起啊?欺负我橙哥!我橙哥都脱了裤子了,他居然都不上!” 余橙越听越不对路,拿胳膊肘把他顶出去,“你有病啊?” 马翔笑,“我这不是帮你骂他么?其实你说说你,够有福气的。有人无怨无悔地包养着你,就是我;有人要给你当金主,祝你实现梦想,什么都不让你操心,就叮嘱你好好演戏,就是薄大老板;还有你的小宣传那妹子,放着流量大王,青年才俊不要,非要飞回你这个三无产品身边来,你说我们都是图什么呢?” 余橙也纳闷了,“是啊,我有什么好的,你们图什么?” 马翔凑回他身边来,搂住他的脖子:“因为我们相信你,相信你的努力,你的人品,我们觉得你这样的金子如果埋没,就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余橙嗤笑一声,又抬起头,“真的?” 马翔揪着他的头发,“我们爱你啊,大橙子,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要是尊重我们,就应该对我们敞开心扉。别我们把肺腑都掏给你了,你给我们扔垃圾堆去。薄大太子也是人,他想对你好,不是正合你意吗?你是不是傻啊还把人往外推。” 余橙不吭声了,马翔看出来了,这是刚才骂薄洺骂痛快了,回过头来幡然醒悟,才发现自己蠢如猪狗,恨不能拿门狠狠把脑子挤一挤。 “那现在怎么办?”余橙仰望着知心大姐·马,指望他指点迷津。 “还能怎么办,追呗!” 余橙立马站了起来,拿着电话狂奔不知道哪儿去了。 马翔看了看余橙那路边已经被贴了条的二手车,正想这怎么办呢,交警同志的大拖车过来了。 马翔装作不认识这车,后退几步,亲眼目送警察同志把车给拖走了。 回去的时候也是一边暗笑,一边想:这薄洺也挺傻,他要炮就直接摁住来一炮呗,两个脸皮薄的硬钢,两败俱伤,还不如强硬一点,一炮下去保管服服帖帖 …… 余橙回了家,没有见到薄洺的人,这几天四处常去的饭馆也找不到,至于其他的……他对薄洺的行动根本就一无所知。 打电话也打不通,发了不知道多少条信息都不回。余橙又急又燥,自暴自弃,他感觉耳朵轰鸣,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真的是病得不轻,好不容易才把人盼回来,应该巴巴地抱着他大腿不让他走的,怎么能任凭这张贱嘴把他赶走啊! 今天这一闹,倒是让他清楚的知道,他没了薄洺,是真的会在黑暗的噩梦中过一辈子。 如果他只想让自己好好演戏,那自己为什么连这口气,都不能为他争呢? 正在楼下的树底下抽第五根烟的时候,晓琳来了个电话,声音还带着呓语,“橙哥……薄总让我通知你一声,他上飞机去新疆出差去了,让你今晚别等他,过几天直接拍摄现场见……话说这么晚了,你等他是要干嘛,我怎么有点好奇……” 余橙听到自己的心脏又回来了,通通,通通通通通……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我很贱,我很骚,我很作 薄洺:我就喜欢你这样 第24章 薄洺是被汪导叫去的,临时不知道什么事,反正不是突然说走就走。 据晓琳转述,薄洺在服务区下了他的车后,就叫自己司机派人来接他去机场了,衔接十分紧密。 也就是说,如果昨天自己没出现在医院星巴克门口,那薄洺可能就自己打车去机场了。 从他当替身上就看得出来,这位太子放/荡不羁爱自由,司机秘书这一类他不喜欢用,而不是他没有…… 晓琳后来还跟他说,薄洺和他们经纪公司老板是富二代朋友,大概在同一个豪车俱乐部。他本就想抽身这块儿干别的去。他们公司的艺人赚钱的不多,小红了一次的余橙,和现在爆红的徐暮晨也是偶然现象,老板最初也是跟风练习生狂潮建了这个经纪公司,实际上自己不是演艺圈人士,资源不够也没经验,还得用别的产业养着,全凭富二代的这点人脉给艺人拉活。听说薄洺有意办自己的影视投资和经纪公司,这就拱手相让了,价格并不高,基本算是把对方股权平价折现转让了出来,还没有一大堆的股东纠纷,市面上没比这再好的现成摊子了。 马翔也说,不要妄加揣测人家豪门大总裁的思维逻辑,人家不是傻子,还散尽家产就为捧你,你是屎吃多了爱情脑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 余橙决定,安安心心当好自己的演员,对自己不了解的绝对不予置评。 至于过去的那些事,就像第一次上床的淑女,没扒开衣服之前羞于让人触碰,扒开了也就放/荡了。简称“不要不要我不要,想要想要还想要。” 两周一过,剧组的包车接着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的演员集体从北京出发,去往新疆吐鲁番盆地鄯善的西域影视城。天山脚下,国道旁边,交通也比较方便。有古城和峡谷,沙漠以及丹霞地貌。 先头两个星期,A组准备好了要在沙漠上拍马贼与官兵厮杀的戏,还有两个主角在沙漠上互相追逐的戏份。B组则在沙漠上一片死水池子旁边现搭的一座烽火台扎根,拍摄驻扎峰燧的军卒生活。 拍摄地点全都准备好了,等演员实地体验,围读剧本熟悉走位后,就要开始了。这一回是剧组的全体演员到场,就算在这个景点没戏的几位老戏骨和客串演员,也都来了,先看看阵仗,对下词儿,听听导演见解。之后有的人也要进入深山老林体验环境去了。 电影也最终定下了名字,新发的通告上,电影名称从《A计划》变成了《狼·火》,还有英文名《A Song of A Wolf and Fire》狼与火之歌,属于非常直白地蹭热点。 余橙刚知道的时候,还特地发微信问了问编剧,“是什么让你如此狼火,要把电影名也取为狼火?” 编剧回答:“是导演,是他让我第四十二次改稿,你说狼火不狼火!” 到了新疆,余橙和赵林洲等人才刚在鄯善的旅店放下东西,就听到越野车在旅馆楼下响起了鸣笛。余橙走出楼道,看林鹏等人都趴在楼道的窗户上往下看,自己也越过他们的头顶望下去。 一辆沙漠越野车里,薄洺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穿着件领子带毡帽的夹克,乍一看有点西部牛仔范儿。 余橙心下激动。自从他俩吵了那一架后,好几天没见了,上次最后一句话,还是让他和自己干一炮。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和他聊天的话头。 他正在苦思冥想,准备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过,下去坐上车悠哉悠哉跟着出去就算了,结果林鹏这个缺心眼儿钻了出来,在楼道窗户上叫:“薄总薄总~来什么的干活儿?” 薄洺笑笑没说话,倒是车后座的车窗摇下来,深出一个著名脑袋:“各位鲜肉,死啦死啦地,赶紧麻利地穿上件不怕脏的衣服下来,记得戴帽子,咱们到沙漠上溜一圈儿去。” 都还没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周展。一群士兵甲乙丙和马贼甲乙丙瞬间疯了,吆喝着回房穿衣服戴帽,推挤着准备下楼。 余橙住的是个单间,看着他们这么激动,自己还挺寂寞的。尤其这么多人都想去抢自家薄洺,反倒让他提不起兴致了。 他慢悠悠地把自己最不怕脏的校服穿上,等下了楼,薄洺那辆车已经满了,几个人找旅店前台又联系了几辆老乡的车,过了没几分钟,老乡开来了两辆,这下连司机都有了。 余橙可怜兮兮地被赵林洲拉上了第三辆车,本来还以为薄洺多少会叫自己过去,结果愣也没有,只能叹口气,耷拉个脑袋和赵林洲林鹏挤在后排。 前排上来个一米九几,身材相当魁梧的哥们儿,好家伙,这一上,整个车都颤了几下,等他坐下后,座位都沉了。 “哥们儿,嘿。”林鹏嘴碎,拍拍这位庞然大物的背,对方转过头来,余橙感觉是一座山突然长了眼睛。 “哥们儿你是演什么的?”林鹏笑嘻嘻地问,赵林洲也颇为好奇。 余橙倒是知道,他们台词少的,只有自己那几场戏前后的台词,没有给全本,主要是为了保密剧情。在泰国排练的时候,马贼这部分也是分开调/教的,来的时间也不太一样,士兵们大概就不知道马贼们怎么演。 余橙一看到他就知道了,他演第一场戏里和自己比拼的强悍马匪,这一出动作戏作为整出戏的热开场。为了制造对比效果,武打指导已经跟他说过了,会找个专业力士和自己对打。但之前,都是和陪练一起练习的,估计从明天开始,自己就要被这位大力士专门**了。 “我演一出场就死的。”大力士伸出一只巨型胳膊,“我叫池岫。”他的肱二三四五……头肌都爆出皮肤,看得人心惊胆战。 三人小心翼翼地跟他握了手,都做了自我介绍。池岫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余橙,半天没说话,余橙往后闪了闪,心想自己刚才没做啥,过分的事吧…… “你是主角,我的戏都是跟你的。”池岫说完,露齿一笑。 余橙长舒了口气,“是啊,第一场主要是咱俩。” 赵林洲懵懂,“池秀?哪个秀?” “山由,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明白?”池岫说完,朝赵林洲抬了下眼。 赵林洲脸抖了抖,“明白,明白。” 林鹏低低地凑余橙耳边说,“这名字也忒内秀了吧……” 池岫猛地一回头,“人不可貌相,懂不懂?” 林鹏发现车都颤了三颤,连忙说,“懂,懂,哥。” 余橙咽了口唾沫,这家伙,自己怎么把他掀翻……被他颠着玩儿还差不多。 第25章 到了鄯善沙山公园,也就是拍戏租用的沙漠,余橙早在两周前就已经瘦了20斤,回了北京后虽然没有落下锻炼,也基本都吃素,剩下的十斤却死活减不下去,进入了瓶颈。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饮食和锻炼水平,已经到极限了,结果下了车,和力士池岫在一块儿走着,听到池岫说他吃得比自己还素还少,还要疯狂补充蛋**,一天练五六个小时不止,余橙当即就捏着对方肱二头肌,喊了声,“牛逼。” 池岫低头咧嘴笑一声,他的笑和别人不一样,脸部都是肌肉的健身运动员,表情一般都比较冷漠,大概是肌肉不好拉动的原因,又或者曲高和寡,睥睨苍生。这一笑,就有种猛虎细嗅蔷薇的蜜汁感。 “其实我还是世界腕力锦标赛亚军,咱俩……来两腕子?” “来个屁啊。”余橙笑着推开他的手。 对方又看了看他,余橙原先觉得薄洺看自己就像看陀螺,现在发现这位看他就跟看泥鳅似的。 “我那腕子不够你拽的啊,”余橙把自己的校服袖子拉到最高,让池岫捏了两下,池岫说,“还有点肌肉,继续练吧。”顺便问了问他的健身教练是谁,一听是某人,立即显露出鄙视的眼神。同行如仇家。 两人正交流着健身心得,薄洺也已经下了车,眼睛瞟过来,正看到余橙在对着肌肉男的肱二头肌露出垂涎的表情,周展叫了他半天都没说话。 周展本已经被一堆演员拉着爬上了一个沙坡,众人纷纷要求和他合影。一回头看见薄洺在那里神情枯槁,他顺着薄洺的目光看到了余橙那场景,简直要笑死爹了。 等薄洺上来后,周展凑过去,“原来余橙喜欢这样的,咱薄总得努把力啊,再不显示一下你的力量,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薄洺懒得理他。 周展继续跟上,强行搂着他的脖子,“不是我说啊,爱情一大半来自于性吸引,这也是为什么拳击员下了场就被美女围上的原因,巨石强森你爱不爱,杰森斯坦森你爱不爱,他们就吹口气我都扛不住。我要是你,立马今晚上……” “滚蛋。”薄洺冷冷丢下两字,但腿还是往余橙那儿去了。 余橙和池岫已经交流起了武打戏的走位。这一段在剧本上就一行字,“薛白以弱小身躯,杀死壮汉,夺取其马,众人称喝。”但却要打够五分钟,还被武打指导和导演设计了至少四个维度:被打倒、反击并伪胜利、被狂暴的壮汉置之死地、暴发并杀死壮汉。 两人正比划着,“我觉得最后我还是爬上你的背,挖你的眼,挖出你的眼珠子被你扔下来。然后你就进入了狂暴状态,把我从背后往下扔……”说着俩人就开始比划,池岫甚至蹲下来,想让余橙试试能不能跳上他背去。 余橙正准备一试,刚酝酿着要跳,薄洺在夕阳中踏沙而来,那场景有点儿忒迷人,余橙当场就看傻了。 等薄洺走过来,站在一米九几壮硕的池岫旁边,竟然有了小鸟依人之感。 “身材练得挺不错。”薄洺没什么表情地和池岫打了个招呼,池岫低头看了看他,“你也还行。”一听就不诚恳。 在健身运动员的眼里,就薄洺这身让男人女人垂涎欲滴的身材,充其量也就算是小学生青铜水平,和他这种王者中间还差了一百个巨石强森。 薄洺刚想和余橙说话,林鹏赵林洲飞奔过来,一把也搂住了余橙,“橙哥咱们玩儿滑沙去,十块钱一次!” “你傻逼吗,这么大人玩儿什么滑沙。”余橙想赶紧把这两个累赘甩开,结果赵林洲又是拉着他就往过跑,根本不带给他再喘气儿的。 余橙一走,薄洺和池岫就显得十分尴尬,一米八四的薄洺仰头看着一米九六的池岫,淡淡地说,“拍戏的时候你手轻点儿。” 池岫指着滑沙那边,“你怕他受伤?” 薄洺喉咙一动,“打戏难免。” 池岫不认识薄洺,上下看看他,“你演什么角色?” 薄洺看着余橙坐进了一个盆,被人从沙坡上推下去,在夕阳下滚了一圈儿,满头沙子抖起烟云的样子。 他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 晚上剧组请客在鄯善县城里吃饭,用大巴车把所有人拉去了,全剧组围着坐了一个宴会厅。 余橙得到一个新的消息,拍完前几场的沙漠戏份后,他的伙食会再减少一半,让他迅速再减十斤,好有皮包骨的感觉。汪导还特别和蔼地告诉他,“今晚上你的伙食,我给你放桌上了。” 余橙往桌上一看,他面前摆着两大瓶农夫山泉,嘴边险些吐出血来。 这次宴会主要是用来欢迎周展和几个知名老戏骨的,其中就有他爸提到过的何晶。 何晶是老牌影后了,十年拿了两次柏林。据余诚挚说,何晶是他当年在解放军人艺的同窗,小时候家境相当不好,父母是街头杂技艺人,她一路从草台班子就跟着父母出演,生活经历相当传奇,后来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军艺。国家一级演员,属于真正的国宝级别女演员。余诚挚年轻时候迷她迷得不要不要的,但奈何人志存高远,半眼都没鸟过余诚挚。 听说她年轻时候和某大导结过一次婚,又离了,到现在还是单身。余橙动了点歪心思,但想到余诚挚的阶级地位和人相差太远,没戏。 余橙注意了一下,何晶全程就没怎么笑,又或者在气氛中举杯,皮笑肉不笑,很明显不是个有亲和力的中年女士。 在整部《狼火》的剧本中,就只有两个女性角色,一个是薛白的妈,被俘虏到部落的奴隶,一个是薛白会娶的妻子,是薛白兄长死后嫁给他。 余橙目光扫过去,正好介绍到演员当中极度亮眼的唯一一名年轻美女,一字眉锥子脸,有整过的痕迹,但没有太离谱,看上去还是挺妩媚动人的。 “大家好,我叫颜云,饰演的角色是“薛白嫂。”颜云名字一听就是专门起过的艺名,笑容甜美一鞠躬,眼神瞅向余橙,“后面饰演薛白的妻子。” 林鹏坐在余橙旁边,凑过头来,“好吃不如……好玩儿不如……有没有床戏,吻戏?” 余橙:“还真有。” 林鹏艳羡:“福气哟……” 紧接着饰演薛白父亲月种王的老戏骨江流站出来说话,气势如虹,眼神如刀,余橙瞬间就被震撼了。 最后压轴的是男一、男二和周展,周展率先上去,还没开口,底下欢呼成一片,周展微微笑着等欢呼散去,才说,“大家好,我客串将军。” “啊?”底下的人都惊了,好多演员都以为他是主演的啊,怎么居然是客串? 赵林洲的脸立刻就黄了,“那我岂不是……和偶像没有对手戏了?怎么跟我妈交代?”说到最后连哭腔都快带出来了。 林鹏却踢他一脚,“别闹,看看谁是男二。” “就是说啊,谁是男二?”赵林洲也冷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但又好像,发现了一些端倪。 进而产生大胆的猜测,因为那张面孔在一众形象出挑的演员围坐中,仍然显得如此闪耀。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新文求预收藏,在专栏~感谢大家! 耽美《我带着师尊穿回来了》 穿成修仙世界性感师尊门下天天恨铁不成钢的渣徒弟,居然和师尊一起穿回来了。 师尊穿成了x城程家二少,校园一哥,一帮小弟在旁边等着一哥带他们去打架,但一哥居然…… 在网吧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x城徐家三少,性感学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架满分,体育零分,正等着和程家二少宣战的时候…… 来到网吧,发现在游戏里聚精会神拿着鼠标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那位……是他师尊。 —— 幻言《我罩过的大佬为我重生了》 夏冉穿书了,本着大无畏的圣母心,没有按照原剧情走。 在救下那个不该救的冷酷少年,劝他不要走雨水打湿的夜路、撞破他其实是叱咤全市的校园大佬,承诺替他保密、撕破他腹黑二世祖的伪善,答应他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跟他在一起后 ,她死了。 一觉醒来的她只想有一个长久的人生,不遇上那个可怜孤僻到她实在想施以援手的少年,乖乖走原剧情,给原书男主送出没有诚意的情书,开展被女主碾压的炮灰命运后…… 她发现,那个少年看她的眼神变了。 少年将她堵在男厕所门口。 夏冉脸憋的通红:“同学,我们认识吗?” 少年抚了抚她的额发,认识一辈子了。认识到你成了我的血,我的命。 少年衔着好看的笑,“不认识,但我们可以认识认识。” 第26章 余橙的呼吸停滞了。 他想起有天早晨没睡醒, 迷迷糊糊看到薄洺拿着那个已经翻烂的剧本在看。 余橙趁他上厕所, 拿在手上翻了翻, 密密麻麻的笔记,比中学生的课本还要乱,但字迹清秀, 整洁,逐字逐句地标注。这里怎么演,那里什么表情。 在拜县, 余橙也好奇他白天在做什么,趁着练体能喝水的时间偷偷溜出来,总听到旁边的排练室有人在低声吼叫或者哭泣,或者深情款款, 他以为是哪个老戏骨演员在练习。 在更久之前, 他目光凛然地骑着摩托撞向吉普车上,余橙恍惚他才是角色,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余橙猛地朝他看过去,薄洺依然从容与周围人推杯换盏,好像根本与这件事无关。 薄洺感受到他的目光,望过来, 微微勾起笑容, 点了点头。 这一刻余橙几乎流下泪来。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和我?,为什么为什么十八个为什么, 脑海里已经有个小人儿跺着脚抱着头,歇斯底里地想冲过去咆哮, 但最后却突然明白了。 他不敢确定,但或许是真的,他可能……想和自己演戏。 薄洺没办法说出这么矫情的话,他望向余橙,试图用目光表达。 我不是喜欢演戏,我只是想和你演一出戏。 场务等人开始交头接耳。 “没看到别人啊,你看到有别的演员了?” “我怎么觉得……是薄总,你看薄总跟着演员们去了泰国排练了一个月,有制作人跟着排练的么?肯定就是为了演戏准备吧?” “怎么可能……”说话的人心虚,后面很快就被接了一句,“怎么不可能?” 余橙的心扑通着,像捏花瓣一样在脑子里重复着两个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真的,不是真的…… 汪导从席间站了起来,敲了敲酒杯,让全场安静了下来,“我们这部戏的角色祁崖,原本就计划启用新人演员。千挑万选之后,我选到了我认为最合适的。”他伸出手,“也是我们的制片人,薄洺。” 薄洺在万众瞩目中站了起来,执酒杯致意:“我相信大家还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至于我的演技到底能不能胜任,请大家在片场检验。” 肯定啊,制片人投资人当主角,这人还不是名演员,那不给人一种他掏钱给自己拍电影圆梦似的赶脚么?谁会相信薄大太子真的会演戏啊。 但是见过薄洺演技的人,都静默地,甚至眼睛里溢出了点泪水。 林鹏,竟然哽咽了。 有人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但是也不敢太表现,场面总归有些不很好看,大家都埋头喝几口酒,客气着。 “薄大太子唉,酷爱演戏,之前都是当当替身混混剧组,这次人家想自己演,也正常吧……” “但是……这戏能好? 赵林洲还在遗憾周展不能和自己对戏的事儿,“唉,看不着影帝演戏了,我的演技看来是没啥长进了。薄总虽然人挺好的,但是,他又不是演员,这么搞……” “我去!”林鹏拍一把桌子,“鹅你说话注意点儿,没有金刚钻,汪导就不会让薄总来揽这个活儿。你又没见过他演,我可是见过,我敢说他比在坐的演的都好,你不信?到时候看就知道了!” 林鹏急赤白脸,俨然成了薄洺的迷弟,唬得赵林洲吓一跳,心虚地说,“吼什么吼……” 汪导再次站起来,“最后的压轴,男主角,余橙起来说两句。” 等汪导坐下来,余橙从桌前站起来,脑子还在震惊的眩晕当中。前一刻听到男二是薄洺的时候,他就跟开着自己二手车撞在墙上了一样,晕晕乎乎地听着旁边林鹏在说话,他脑子想到前几天在家里,还跟薄洺一块儿演戏,他的眼神穿透了自己的骨髓。 余橙站起来后,看起来在发愣,又像是紧张怕了。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 汪导看了看周围老戏骨们瞧向自己的眼神,也皱了皱眉。 余橙忽然反应过来,说,“我会演好这个角色。”然后就浑浑噩噩地坐下了。 场面略有些尴尬,所有人其实都在瞄着周展,江流和何晶这三个大人物,试图解读他们对这位主演是什么看法,导演和剧组人员在席面上又说几句好吃好喝,准备正式开席了。 周展当然知道薄洺会演,私下里还是自己给他开小灶的,这就向同桌的演员开始介绍:“诸位,我是他的表演老师啊,就问我靠不靠得住?” 他这桌的都笑了,当然周展作保还是有分量的。 可别桌的还在议论。薄洺倒是无所谓,他对这些场面早已经司空见惯,只坐着等流程过。 但没想到余橙又站了起来,目光扫向所有人,“我相信他,我也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们不会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我相信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我知道……我们可以付出我们所能的一切,给这部电影,我们会让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充满意义,我们会把剧本里的每一个字都镌刻进我们的身体,我相信我们就是人物,我们流着他们的血,吐出他们的气,也请你们相信我们能做到。” 在“我相信”和“我知道”的演讲中,周展孤独地鼓了鼓掌,随后汪导也鼓了起来,老戏骨们也点了点头,轻拍酒杯示意。 见过余橙演戏的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也开始哗哗地拍掌,最后跟风的,离得远没听清的,也都不明所以抬起了手啪啪作响。声音在宴会厅中飘荡。 临离席时,余橙胃里翻腾,天知道喝纯净水还能喝反胃。他往厕所跑到时候,才刚到门口就一口吐了出去,好巧不巧,国宝演员何晶女士正好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余橙吐了人一鞋。 余橙忙说,“何老师,对不住!我给您擦擦。”说着就一头栽下去要碰她的鞋。 何晶把脚抽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余橙是吧,男主角?” 余橙点头,“是我,刚才我是不是没做自我介绍?” 何晶哼一声,“薄总拉来的人?” 余橙听出了成见,但还是老实说,“是汪导选了我。不过没有薄洺我也演不成。” 何晶自己拿出纸巾来擦鞋,擦完站起来扬声说,“男主角,稳重点。”说完就走了。 余橙感觉余诚挚的这位女神对他好像不太爽。她还要演自己妈呢,这下梁子结了,不会影响拍摄吧? 不过等回到席上,再看到薄洺跟人觥筹交错,自己又情绪上来了。 回了房间的余橙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门开着。众人经过看见他,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法。 等到大半夜没见薄洺过来找他,余橙不死心,依然坐在那儿等,然后在凳子上打了个盹。 再醒来时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双瞪着拖鞋的脚,腿细长,余橙一阵欣喜,抬眼看上去发现是赵林洲。 “橙哥,你是情绪不对,还是怕鬼,还是一个人不敢睡?” 余橙看来的人不对,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走路没声啊?你是润滑油,流过来的? 林鹏的头朝房里一露,说,“鹅,回来吧,你橙哥还能皮呢,没事儿。” 余橙揉着困得要死的眼睛,“小两口赶紧回去睡觉去,别再这儿刺激单身狗,要不然把你俩摁下来一块儿操啊!” 林鹏嘿一声,“哟,橙哥能耐大呢,你不被我压下面就偷笑吧。” 赵林洲闪了,要替余橙关门的时候又留了条缝,他从缝子里头说,“薄总和汪导还有周展、各位老师都住城里最好的酒店,叫什么名来着……要不我发给你,你自己偷偷过去找他?” 余橙喊住,“奇了怪了,我为什么要找他呀,不该他给我跪在门前解释解释?等会儿,鹅你给我过来,我要给你讲个鬼故事。” 赵林洲:“啊?” 余橙翘着二郎腿,从窗户看出去看月色。 “从前有个贱鬼,他特别喜欢另一个鬼,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深情地对这个鬼说,‘你给我滚!’” 说完自己也黯然。 赵林洲等了半天,“然后?” 余橙:“当然没有然后了,我闲得慌啊。滚回去睡觉去……” 赵林洲:“……” 林鹏在门口说,“橙哥更年期,咱们别理他。” 余橙又溜出来开了半个门缝,等到半夜睡了一觉起来要撒尿,发现凳子上坐了一个人。 余橙:“呵,你走路不出声……” 薄洺:“像润滑油,流过来的?” 妈的这家伙刚才就在门口。 余橙:“不是,你是在闹鬼吗?刚才就在你不进来?” 薄洺笑,“我就是想看看你要等我多长时间。” 余橙心里一梗:“然后呢,你这不还是闹鬼吗?” 薄洺想了个“住县城里来回剧组太不方便”的理由,就搬过来了。剧组还巴不得他不注重条件呢,这样能早晨再早点起来搞妆发。 他在楼道暗处站了一会儿,是免得别人乍一看到惊讶。 刚才进来后,看他已经睡着了,不自禁地就坐下来,借着新疆这皎洁的透进窗子的月光,细细品着余橙的睡颜。 现在他站起来,把一把行军床在他床旁边打开,“我在你这里驻扎吧,现在一个人呆着不习惯。” 余橙:“你演男二怎么不告诉我,你迟早要和我演对手戏激情戏的。” 薄洺从旁边拿过一卷被子在他行军床上铺开。余橙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铺完了薄洺就直接躺上去说,“上次你都猜出来了,我以为你知道了,谁能想到你这么蠢。” 余橙发怒,坐上去握着拳头就想捶他的脸,结果捶了两下被子,听到薄洺喘息地笑了两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余橙没话找话,“……你大老板,那么多业务忙得过来?” “都安排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余橙胸腔的冲动已经无法抑制了,他想了想,下定了决心,跑到门边把门反锁了,正准备要和薄洺表白的时候,自己床上的手机亮了。 是汪导的消息:“憋住。” 余橙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就准备把手机扔了不管他了,汪导又追加来一条。 “爱使人迷惑,性使人堕落。” “在电影里你想怎么发泄怎么发泄。”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操啊,汪导是长了透视眼还是在这房间安了摄像头?而且还一条追一条,生怕被无视掉。 再说他只是冲动想表个白,说不定就被薄洺开个“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泡我”、“我们是好兄弟,要讲义气”的玩笑就灭了火了,还性什么爱,汪导真敢说啊。 他的想法余橙懂,而且必须尊重。不管俩人成还是不成,都是现在的感觉拍电影刚刚好。如果自己被丑拒,火花也没了,如果俩人一拍即合,欲说还休的感觉也没了。 “好好好!”余橙捂着脑袋上了自己的床,看到薄洺那边手机也亮了,好想过去瞅一眼,这么晚到底哪个糟孙子在找他。 后几天一群主要演员聚在一起剧本围读,老演员们也听了余橙和薄洺的腔调,又听了汪导讲剧本。剧本分析会散了之后,A、B两组疯狂在各自场地练起了走位。余橙和池岫那场沙漠对打,动作少说改了二三十次,才最终定了下来。 开拍第一天,早上五点多不到,剧组的统筹就来敲门,把两人都催了起来。 余橙和薄洺昨晚都没脱衣服就睡了,俩人互为对方的助理,没多余的,今早就这么被统筹吼叫着“夭寿啦!你俩不来戏还怎么拍啊!” 薄洺好像根本不瞌睡似的,早起就踢拽着余橙去洗了脸,余橙揉着迷蒙的双眼被他拖了出去。 画了三四个小时妆,余橙走出来,看到了身着皮革轻甲的年轻军卒祁崖朝自己一笑,荷尔蒙好生蠢动了一番。 整个剧组来到第一场要开拍的沙漠场地,举行了拜神仪式。 烟雾缭绕中,B组的人上了一辆辆沙漠越野车,去搭建的烽火台场地开拍去。 余橙看薄洺要上去,叫住他,“那个,晚上见。” 薄洺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余橙浑身一悸。 “晚上见。” 第27章 汪正对自己请来的老戏骨们相当尊重, 可以说, 除了调/教余橙和薄洺这两个新人演员演出剧情的骨架外, 这部戏的血肉还要由老戏骨们来铸成。 别看江流德高望重又比所有的演员都年长,一摆架势一出声,还是西楚霸王那样儿, 但收了势,就是一个特慈眉善目的老人。 汪正给他导戏,江流就是, “好,好”、“看看我这样行不行”、“您说得这一点非常有道理,但我的意见是……”有商有量,诠释到位。 何晶就不一样了。汪导和她合作不止一次, 何晶也凭在自己执导的电影摘下过银熊, 两人算是十分了解对方。 平时她没戏的时候,一定是坐在椅子看其他人拍,一言不发。汪正和她讨论的时候,她会提很多自己的见解,有时和他相左,经常爆发激烈的争吵。但她不会无理取闹, 最终会和他定下一种互相妥协的方案, 然后在开拍后,能十倍诠释出两人都想要的效果。就算诠释的时候更偏向于她自己的想法, 出来的结果也一定是令汪导满意甚至惊诧的。 这就是真正的影后,真正的演员。她是用浑身的骨血在演戏, 汪正就算被她劈头盖脸喷不少唾沫,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的戏其实这几天没有,是要等A组沙漠追逐和武打戏拍完后,转场鄯善县的七克台镇,那里有牧场农田,以及东天山的景,会由A组拍摄王帐的生态。 到时候正好是秋末,牧草枯黄,收割殆尽,有荒凉感。在他们搭建的帐边,奴隶与王月种的爱恨纠葛,月种王子女对她的凌/辱肆虐,将会由何晶与江流,以及这一组演员来诠释。A组马贼的群演,也都会跟着继续扮成部落里的族人。 拜神之后,汪正先去B组片场巡视了一番,还要回A组执导这场沙漠武戏,何晶找到她的车,“汪导,把我一起拉过去。” 汪正点头,看着她上来,知道她就有这习惯,要先看看和她将来对戏的演员的状态,好琢磨自己怎么跟他配合。 车上的工作人员向她鞠躬,给她让出座来,纷纷叫“何老师。”何晶就随口嗯一声,看也不看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扁扁嘴。 到了场地,巨大的航拍正在天上飞着,拍驼队在沙漠山川中的行进,余橙他们已经穿着马贼那散淡放荡、半露不露的羊皮和羊毛褂子,甩着麻绳上带着的尖沟,嘴里叼个芨芨草,对着商队露出鹰隼般的眼神。 越野车上的工作人员跟在导演和何老师身后走下来,远远就看到天上飞的那巨型无人机摄像,“好家伙,真他妈烧钱啊!” “几百万烧出去了。” 汪导就了位,走到余橙他们站的土坡看了看机位还有大摇臂,交代过了现场,走下来,最后指示航拍注意。 工作人员给何晶准备了凳子坐,何晶没坐,手里抱着个中年女士专用暖水杯,戴着墨镜在日头下看。 场务还有几个现场助理都在讨论她,“你们知不知道影后有个外号叫‘猫姨’,因为她特高冷,演的时候又特有张力。” “知道,不就是得柏林那会儿传出来的,别说她长得也挺像猫的。” 大喇叭举了起来,汪导喊,“《狼火》第1场1镜1次,Action!” 沙漠上的商队在烈日下向远方行进,渐渐露出疲态。山崖间潜藏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马贼。太阳灯打在余橙脸上,他所饰演的薛白悠哉悠哉地坐在山坡上,甩着钩子,向下望去。 烘热寂静之中,余橙的眼神变了,像一只闲云野鹤,随着商队走入预定的区域,乍然变作了鹰隼。他猛地仰头吹一声口哨,打破沉默! 远处鼓风机开大了声响,风沙从四周荡了起来。 马贼从四面浩浩荡荡地包围过来,商队的男人拿出了武器抵御。 马贼头领第一个飞了出去,汪导喊:“卡!慢了。调度慢了,所有人骑马怎么跟溜骆驼似的,现在是去劫杀!劫杀了就有黄金,有肉吃!不应该激动点儿?兴奋点儿?都给我带出嗜血的味道来!眼睛放光,喊声再大!还有商队的,你从骆驼旁边抽刀前是不是先有点儿表情?放哨的还不错。” 余橙就是那个放哨的,被汪导表扬一句,嘴角忍不住一勾。 “我再强调一次,这是一个长镜头,这是一个长镜头,不允许任何人犯错,谁跟不上节奏,谁步骤错了,咱们都得返工重来。胶卷有多贵、航拍仪器有多贵、这新疆大中午的日头有多晒,你们都清楚,仔细想想,别让我再点名。准备!” 导演在现场的严肃程度,和宴会上、私下里那都是两回事。怒目一瞪,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回归原位了。 等着一声“Action”后,余橙再次仰头吹哨,鼓风机再开,马贼们跑了出来,这次所有人都叫得超大声,两眼都挨个滴了点红眼药水,圆睁着冲杀出去。 马贼头领拼在最前,先砍倒两人。刀碰到对方的时候,那两人就摆出被刺伤的狰狞表情倒下。后面的背景里,商队在砍杀中死得死,跑得跑。 摄影在轨道上追着余橙的身影,他不属于骑马的贼,依然坐在山顶,俯瞰着下面的杀戮战场。 一直等到血迹溅满沙土和岩石,他把嘴里的白色芨芨草嚼碎咽下,帅气起身,飞速从高高的山坡上跳下。 因为一镜到底,他脚下的垫子用了绿色,之后会用特效处理成沙子荡起的效果。他落地后迅速弹跳起来,狠咬着下唇弹射出去,在其他人的厮杀中,从地上的死人身上抢夺珠宝和武器。 第一个长镜头到此为止。 何晶抱着保温瓶,专注地看着余橙在摄像机前一次次地从那山坡上跳下,捡东西,以表现薛白的轻盈灵动和马贼中**丝的属性。拍第三次时,何晶旁边的场务说,“我。操,橙哥是崴了脚了吧?”但是导演没喊卡,所有人都没再说话。 拍了七八条才过,余橙又跳了两次,很明显再弹跳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但好在镜头里也就零点几秒,汪导没有在意到。 等拍完,余橙从山坡处走过来,看到何晶后,鞠躬老老实实叫了一声“何老师好。” 何晶看着他脚腕处肿了一大片,“接下来还有几场啊?” 余橙忍了下疼,“今天就两场。” 余橙又向她鞠了一躬,跑到后面去向跟组的医生要封闭去了。 汪导戴着头巾帽子走下来,到了何晶旁边说,“这儿怪热的,你还要看啊?后面那场要拍到日落。” 何晶随口说,“我又没什么事。” 汪导四下找了找,问旁边场务,“看见余橙了吗?” 何晶说,“打封闭去了。” 汪导皱了皱眉,赶过去看余橙的脚到底怎么样,去了才知道那肿的程度太厉害,说,“待会儿拍你和壮汉的决斗,这能不能行?” 余橙第一天上场就受了伤,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多人的准备落空。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哪有那么娇气。 “打了封闭没问题。”一针下去,余橙嗷嗷两声,“医生你轻点儿,不然我就高/潮了!” 医生:“……” 何晶:“……” 场务:“……操啊橙哥。” 汪导:“看来是没什么事儿,盒饭车来了,半小时时间。吃完拍第二场!” 吃完饭后正好是烈阳最盛的一两点钟,余橙和池岫的“娇小薛白大战巨型莽汉”戏份开拍了。 阳光之下,为了效果逼真,余橙和池岫身上都被撒了点热水装作汗滴。 汪导只自己开了第1镜1次,象征性过后,后面早就换了场记打板,喊到这会儿场记嗓子都已经半哑了。 “Action!”,余橙在死人堆四处流窜,最后停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大着肚子的女尸旁边。女人的目光好像在看着他,余橙喉咙耸动,伸手挡了档女人肚皮上被穿刺的那个洞,那地方还在往外喷血。他摸了一手血,站起来吼:“谁杀的女人?” 余橙摸了摸死者的肚皮,喉咙咽了咽,站起来:“谁杀的女人?” 袒着胸脯的池岫从他那匹叫“杂种”的奇丑的马上跳下,扬起粘了胡茬的下巴,冷漠又不屑地蠕动着嘴唇,拖长音调:“老子杀的——” 余橙瘦弱,比他矮一整个头,人也小了两圈。摄像师给了他脸部特写,遮光的人过去,挡住他一半的脸庞,让他那俊美的脸上带着一半隐秘的阴柔和狠戾狰狞,半眀半暗,蛇蝎之感。 余橙扬起下巴瞪着池岫怪笑,踮起脚尖伸出巴掌拍在对方的脸上:“你看看你这长相,真是好一滩狗娘拉的狗屎!” “好!”周围的马贼兴奋叫喊着,有如观看平常的嬉戏。这是他们的传统,要马,就得抢,就得杀死马的主人,或者把抢马的人杀死——嗜血强盗的生存法则。 壮汉的马则由旁边的道具师鼓动,在旁边不安地转圈嘶鸣。 池岫大吼一声,从旁扯起道具一根木棍,掰成两半扔下,两人的厮杀开始。 何晶已经不在远处,而是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聚拢到拍摄场地最近的红线前,开始看这场电影中最壮丽的打斗。 这场戏在通告上叫做“杂种马之争”,标注重要程度为:最重要。 知道要拍沙漠重头戏,很多B组和没戏的演员、工作人员,趁着中午休息,从死水潭那边驱车过来看这场戏过把瘾,红线外围得满满当当。 池岫先是一只手就把余橙抬了起来,狠狠砸到地上,而后余橙咬破嘴里的血袋,血顺着他的下巴和脖子滴在沙漠上,霎是血腥美感。 在激烈的打斗中,余橙凭借灵巧的身手,数次成功躲过,但依然被池岫砍开了上衣,前胸皮肉上已经贴了一条口子,血殷殷地将他瘦弱却有着臂膊肌肉的身材突显出来。 众人高声应和,池岫气势大增,又呼一声。 余橙反身从地上捞起一把匕首,狠笑,“你就是狗娘拉的狗屎,你该把自己捅死在你狗娘肚子里,你就是狗娘拉的狗屎,你该把自己捅死在你狗娘肚子里!”说完像猴子一样反身攀援其背,反复高吟那句话,最后一声“里”字响破云霄,他的手也深深挖入他的双眼! 这里喊了“卡”,但没有停太久,等化妆师为池岫双眼涂满红血后,又重新开始。 池岫凄惨大叫,抛下刀,双臂朝头上狂砸,余橙吃了几记拳头,吐血眩晕,随后摔下池岫的背部。池岫抓起他的腰,再次向地上狠狠砸去! 导演没喊卡,在场观战的人都挤在红线外屏息凝神,暗暗祈祷,好像这俩人真要打个你死我活一样,各个悬着一颗心,感觉余橙是不是要被摔死了。 场务抱着头,一会儿“真刀真枪啊!”一会儿“操”一声,在何晶旁边不停发表感慨。 何晶一言不发,但是手指头不停抠着自己的水杯。 有几个看戏的指着何晶说,“猫姨都看紧张了。” 刚才给余橙打封闭的那个女医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我就没这么心疼过病人…… 第28章 “余橙被摔在地上, 五脏六腑仿佛要吐出来, 眩晕之中, 对方以全身力量压倒身体在自己身上,力图给他致命一击。 饰演周边起哄马贼的,都悚然寂静, 他们是真的悚然,不是在演。都看快哭了演他妈啥呀,这他妈也太真实了吧?这电影要命啊! 而且余橙所饰演的薛白, 按照设计,要在地上有如被砸死了一样在地上趴一分钟,池岫在旁边激动大叫,旁边的马贼才想起他们也得大声叫好来着, 因为这里看似池岫胜利在望了。 但是, 顺风盘切记不能浪,就在池岫与众马贼庆祝的当场,余橙突然睁开眼睛,捡起地上的刀,踉踉跄跄地从池岫背后站起,向他的脑门插去! 当然没插上, 这里又被喊了咔, 化妆师去赶紧把两侧刀面粘在了池岫面部。 池岫粘上之后,还跟人炫耀了半天, 走到余橙身前拿一脑袋的刀顶他玩儿,但余橙好像真有点疲惫了。 围观群众看到这儿, 都长舒了口气,该干啥干啥去了。 场务吸了一口鼻子,“尼玛,这片子要没票房……老子沙漠上裸奔。” 医生着急地问旁边,“啥时候拍完呢,还有几个镜头?我得把男主角带回去住两天。不行,我……我心疼!”女医生实在哽咽了。 一直观察着何晶的人说,“猫姨笑了。” “怪不得一直不笑,人老了还是有皱纹,不过猫姨笑起来都这么影后……” 紧接着,夕阳已至。 随着开拍声起,池岫在余橙的面前轰然倒下。 余橙站在背光处,成为沙漠上,日轮下,一道黑色的影。 薛白这个角色根本不是常规意义的**丝,当初助理导演的总结,大概只是为了博众人一乐。 他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是沙漠王庭里的奴隶所生。 这血脉并未让他有显赫的身世,他有二十多个类似的兄弟姐妹,他们世代为奴,姐妹们沦为权杖的玩物,兄弟们则为血统纯正的上位者继续当奴隶。 但他的骨子里有一丝反叛和野性,他逃了,逃到沙漠上当起了马贼,在一群不知底细的强盗之中,他找到了归宿。 他比别人瘦弱,沙漠上的强盗,什么东西都是抢来的,他抢不过别人,连匹马也没有。 可是最终,他还是伺机杀掉最强壮的马贼,抢到了对方的马。他血液里流淌着不屈和自由,他会在蛰伏很久后抓住属于他的机会。 他是火。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火。 只要一点烟灰便可雄踞万里。 片刻后,更高一轮的欢呼响起,马贼们捡起扔起地上散落的丝绸,撕扯着庆贺。 赢得决斗的人,就能赢得最高的尊重。他们把丝绸向余橙身上扔去,嘴里喊着他的名字:“薛白!薛白!薛白!” 余橙激动地,眼泪直流,抚摸着那匹难看的杂种马。 导演喊:“咔,道具不要拉马,马看起来很不高兴。让马自然状态,余橙重新哭,注意速率和上次一样,滴泪要猛,别娘们唧唧的收着。你现在赢了,是得马而泣,也是为新生而泣!” 重新开拍前,余橙顿了顿,“导演,给我点时间,我和它酝酿一下。” 汪导点点头,指着夕阳说,“别等到太阳下了山。” 余橙答应了,拿脸贴着马,也不知道嘴里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马服服帖帖的,和他像一对亲兄弟。汪导看着这幅景象,倒真觉得,如此人间美景……必须“开摄像头,快快,拍下来,看后面怎么用上,美,真美……” 摄影师悄悄问,“人美还是马美?” 汪导叹了口气,当然是人美,血腥当中苍白的脸,黑色的瞳,我。操怎么有这么美的人! 等过了一会儿人和马回来后,再次重新开始,余橙一次性演完了摸马的动作,骑上了马,吹起口哨。 然后他纵马走到死去的女人身前,点火焚烧了她的尸体。他骑着马走在火光之后,火中摇动的景象含有隐喻:薛白崇拜火,本身也是烈火。 最后一个镜头,众人带着抢来的东西离去。烟雾缭绕而上,远景,一座峰燧遥遥相望,它飘出的烟是直的。 …… 夕阳的最后一抹天光落下后,收工,今天的两场拍得极其顺利。余橙去场记那里看了看板,场记苦笑,“今天挺轻松,也就拍了三十多个镜头,拍了一百多次而已。” 上了越野车,池岫解释,“我抓你的时候收劲了,但是也不能太收,不真实。你疼不疼。” 余橙浑身是麻木的,“应该……没啥事吧,反正外面没伤,我也没吐血。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操。” 池岫嘿嘿一声,吓了余橙一跳。一个壮汉的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神情,还是很可怕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大哥……你这什么意思?” “你懂的,”池岫推了他一下肩膀。 余橙:“草,你是不是会错什么意了?” “不会错,你和那个有点身材的,是那关系。”池岫吟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日日日日。”说后面四个日的时候,还加了后坐力。 余橙:“……” 越野车上的众人:“……” 跟着剧组的几辆越野车下来,余橙正准备和几个马贼演员给池岫庆祝杀青去,前面汪导在车上叫了他一声。 余橙回头,何晶和汪导一起走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都挺高兴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到余橙面前,何晶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挺不错的。你脚好点儿了吗?” 余橙又是鞠躬,“何老师我……没什么感觉了,可能药效还没过?” 何晶笑,“晚上好好休息。”说完她也跟汪导告了辞走了。 余橙愣了愣,嘴巴越张越大,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传说中的猫姨居然对自己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说自己不错? 他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九十年代短发女人在屏幕中一边跳一边竖着大拇指说“你真的很不错,你真的很不错”的动图。 汪导凑过来,“能让她夸奖的演员真不多。而且她还问了你经纪公司是哪家,一听之后很替你惋惜,她说要把你介绍给她的经济公司,万华,国内资源最顶级的。不过我说你大概不会去,看她那意思可能会让人挖一挖你。她是万华的股东。” 余橙当然没有跳槽的想法,但是听到何晶居然想挖他,嘴皮子都笑得合不拢了。汪导跟他说完话,又马不停蹄去了B组那里,余橙看着这情况有点儿不妙。 池岫和一堆人已经在旅馆楼下搭起了烧烤欢送,有些B组烽火台的已经回来了,说是晚上临时加了夜场戏,因为天气好。天气预报说过几天有雨,B组夜里的外景要加紧拍。预估拍到凌晨一两点。 “但是随便谁一拖,或者多拍几次,肯定就四五点了。”那演员说,“不过真没想到薄总戏那么好,眼神随便流转几下,就演出了孤独英雄那范儿,真的,帅……” 余橙好心疼他的小洺洺,但是听到他被人表扬,自己也怪心花怒放地,当下贼想过去看看。 汪导正好被A组的副导给缠上了,余橙偷偷溜过去,坐进了他车里。 汪导在那里布置完功课,回头坐进车上看多了一双眼珠子,“今天怎么回事,都想蹭我的车?你不好好把腿休息了,明天怎么继续拍外景?” 余橙摸着后脑勺嘿笑,“后面几天都是马上的戏,骑着马,没事儿。” “想看薄洺啊?” “……不是!我只是去提前感受一下被关在烽火台里的氛围。” “我说了忍,要当回事。你们两个是主角,我寄予厚望的。如果是别的导演,早就跟你们明令三章了,想在剧组谈恋爱,门儿都没有。” 余橙发誓:“我绝对自尊自爱,自立自强,心不动,瘠薄就不动。” 汪导:“……”来人啊谁把这个嘴给他剁了? 到了烽火台的棚外,已经黑灯瞎火了。里外连了黄色灯泡,余橙从外面看过去,是个黄色泥浆和灰色砖石垒砌的高十几米的四方敦子。进了里面,发现采取了做旧,十分阴暗潮湿。特别适合当牢房。 过去的时候,薄洺饰演的祁崖刚拍完被其他几名兵卒排挤的戏。 众人吃饭vs祁崖吃剩饭。 众人洗澡vs祁崖自己到外面洗澡。 众人喝酒vs祁崖一个人出去从死水潭里挑水过滤。有想跟随他的军卒,也因为摄于权威,只能偷偷和他说几句话。 这里的隐喻是:祁崖是孤狼。 之所以今晚要加拍夜戏,是因为今天无风,适合拍摄峰燧点夜间火的戏份。这当然也是由薄洺来点火。 余橙跟着导演钻到烽火台顶上火灶前,看着太阳灯照在薄洺身上,他默默地把柴堆点起一堆火。火中照出他孔武有力的身躯,以及孤独忧郁的气色。他伸出手来烤火。这种感觉简称英雄无用武之处,而孤狼恰恰想要近火取暖。 有个负责演员的场务,剧组人称百晓生,个头比余橙还低半头。过来跟余橙打个招呼,“薄总的戏真好,天然就是个美得令人发指的忧郁哥,看那眉毛,随便一皱,我就想抱上去告诉他憋伤心,哥帮你搞妥。偏偏他还身材那么高大,我过去都显得我是他儿子,妈蛋。” 余橙道,“狗屁吧你,他什么时候忧郁了,他明明就是微笑哥。这是演技好!”只不过薄洺的脸上确实有种微苦的味道,虽然自己没舔过,但是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想必小时候和自己一样,缺爱。 举烽火的规则是:白天焚烟,晚上举火。平安举一火,闻警举二火,见烟尘举三火,见贼烧柴笼,如每晨及夜平安火不来,即烽子为贼所捉。 场务打了个哈欠,跟余橙说,“你真要等啊,我们这儿一晚上要点七八次火,这一场点平安火,下一场警戒火,还有对方兵临城下了要烧柴笼,你要看的话就是看一晚上薄洺用各种情绪点这个火,能演的点火这几天晚上都要演完,过几天要下大雨了。” 瞌睡能传染,余橙也跟着打了几个,耳朵里听着场务一直说“点火点火点火”他更瞌睡了……但嘴还硬,“没事儿,你给我个躺椅我在这儿睡也是一样的。” “还躺椅,你什么咖位呀,导演都是坐马扎子!” 余橙最终获得了一个马扎子,靠在墙边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旅馆温暖的大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实的棉被。 薄洺下了夜戏可以休息,但居然还是五点钟就把他一脚踹起来给扔出去了。 去了剧组,汪导盯着浓浓的黑眼圈,满眼火丝还一直瞪他,余橙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整天的群戏因为马总跑偏,拍了若干次,导演十分火大,逮着余橙就骂。 助理导演悄悄过来跟余橙说:“昨天凌晨两点B组才下戏,导演本来就困得要死,还看见薄洺把你从马扎上横抱起来给抱回去了,差点没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余橙:我不要面子哒!不能背回去吗!背回去导演就不会生气鸟呜呜呜!为什么要抱人家!人家是老公! 第29章 沙漠戏份拍了一周半就迎来了大雨, 通告调整为棚内, 开始拍摄关押部分。 这部分正好接上了前一天拍完的“薛白狂奔逃窜”那一场的内容: 马贼在大军的包抄中四散奔逃, 薛白自顾不暇,纵马狂奔。 他的杂种马在惊惶中跌入沙中,薛白从马头前跳下, 几次拉拽,它都不愿再跟他走了。“果然是杂种,和我一样。”他拍拍马屁股, 让杂种自己逃命。 马纵蹄奔逃之后,追兵已至,薛白在沙漠中夺命狂奔,丝毫不敢回头看。 他一直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 直觉告诉他, 对方与他相去仅仅数尺。 这片广袤疆域上人人都知道,狼就在身后,千万别回头。 一直跑到天蒙蒙亮,薛白听到后面有个人倒地的声音,他才转了头去看。 那个追他的士兵的手,几乎已经靠近了他的身体, 死不瞑目, 眼睛盯着他腰上的水囊。 他松了口气,仰躺在地上, 大笑他的另一次死里逃生。风沙肆虐,他不知道身在何处, 直到一根羽箭落在他的身侧,他缓缓地站起来,望向箭的来向。 沙土散去,一座冷酷的峰燧赫然眼前。 余橙拍这一段前,特地在网上找了急促的击鼓音乐,然后让这段音乐魔音入耳,他就能在跑的时候找到极度疯狂的亡命节奏。 他拍这段倒是拍得极爽,但薛白这个人物却够绝望了,本来好不容易把后面那个追兵给熬死了,转眼就进了烽火台的地牢。 在烽燧的潮湿地牢中,薛白这只小羊要面对的是被整群狼生吞活剥蹂、躏的苦楚。 烽燧中的兵卒常年没有任何娱乐,好不容易收到一个囚徒,那还不玩坏他。 上头发现他是月种王的儿子,而且熟知敌方路线,于是命令这座烽燧看守薛白,必须保证他活着。这一看守,就是不见天日的一年。 今天要拍的是三场,一场是林鹏所饰演的恶毒士兵甲,因受到烽帅的训斥,而将气撒在余橙身上。台词特别言简意赅:“我抽死你!”而这场戏里,薄洺要全程围观,作为烽燧中的独狼,祁崖对薛白的遭遇甚至产生了同情。 开拍前,林鹏对余橙深深鞠了一躬,扬着笑脸,“橙哥那我就开始了哈。” 开拍后,林鹏:“我抽死你!” 导演不允许借位,鞭子一遍遍打到余橙的身上,好在里面已经套了肉色防护衣。余橙做出痛苦又坚韧地表情,还得说台词,“你最好抽死我,不然只要我活着,一定让你亲口炖着吃掉你 ,哈哈哈…… ” 林鹏打得越发用力,青筋暴起,急不可耐:“我抽死你,我抽死你,我抽死你!” 这一场戏毕,林鹏的十八句台词已经说掉了四句。 打完之后林鹏还挺累的,面对自己台词越来越少的事实,他坐在马扎子上,怅然若失。 场务过来踢了踢他的脚,“你什么咖位,又占我马扎子?”说完就给他抽走了。 后一场是群戏,林鹏、赵林洲等九人一起洗澡,而他们为了整治祁崖,则在洗澡时商量,将祁崖引到当天关押薛白的马厩中,再故意用死水潭中的臭水浇灌两人。浇臭之后,还要用滚烫的水去烫薛白,将薛白的耳边和脖颈烫出了伤痕。 由于汪导要求绝对的真实,所以林鹏、赵林洲等九人,在烽火台中,没穿衣服围着热水缸一人舀着一个葫芦水瓢,往自己身上浇水。一边浇还要商量如何用薛白那小畜生侮辱祁崖。 深秋末尾,这场戏拍了十六条。一众女工作人员嘴上说自己严肃认真,实际上回到小旅馆私开小群,讨论的都是谁的屁股最翘。 第三场戏,是余橙与薄洺的对手戏。 即薛白被烫伤后,祁崖终于忍不住,拿出药膏,来到地窖,想给他抹药。 然而薛白却认为他和其他人是一丘之貉,所以对他极尽辱骂之能事。 最后祁崖将他摁住,把药膏抹下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肌肤接触。 台词也不多,大部分都是薛白在狠狠骂,而祁崖在默默听,最后一招制敌,薛白只能嘤唔。 汪导提醒余橙,“开始的时候你极尽讽刺他,因为你觉得他可能是唯一能让你痛快去死的人,他至少不拿你当玩物。到他强行将你摁倒,却只是抹药膏的时候,你应该是像一只受惊的小狗。见过小狗怎么委屈么?你就那么看着祁崖。” 而提醒薄洺的也不外如是,“你依然秉持你的职责,内心对这种马贼是深恶痛绝的,如果不是上头不让他死,你也不会多一分钟给他苟活。而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你是将军寄予厚望的副帅,你的背景是诗书之家,家中是扛鼎之辈,你只因为贱妾所生而被发配至此。虽然在这烽燧中几乎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你也依然坚持儒学修养。所以你对他的关怀,现在还绝对不是爱意,而是仁义礼,记得我之前让你熟读《孟子》吧?注意收敛目光。” 说的时候汪导的眼神话里有话。薄洺很清楚,因为自己没有拍戏的经验,所以感情总会忍不住过分流露。他对于余橙最真实的感觉,也会脱离人物本身表现出来。 余橙凑过来,“你什么时候读了《孟子》,我都不知道?” 薄洺:“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余橙心想,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你倒是说啊,哪里哪里哪里? 薄明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低头沉声问,“看什么呢?” 余橙挑眉,看你啊,看遍你啊,怎么看都看不够。 “来,准备,Action!” 薄洺拿着一瓶药,站在地牢门口,仔细想了许久,终于用钥匙开门而入。关门的声音将已经沉睡的余橙惊醒。 余橙受惊地一颤,浑身皮肉已经没什么完好的,但他的眼神在畏惧中依然保持着不屑,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靠近自己。 他的双手被铁链锁着,当薄洺靠近他的距离时,他瞬间弹跳而起,张嘴就要咬过去,本来应该空咬一口,却是方位没找准,竟然咬到了他的下巴…… 余橙懵了一瞬,薄洺也怔住了。 导演没喊卡,还得接着演。余橙像饿狗扑食,低吼,“你这长得好看的臭娘们,多碰我两下,我以后做鬼也会回来看你,哈哈,我现在死了也值了。” “你死不了。” “呸,臭娘们,我要是死不了,我让你每次空虚寂寞的时候,就想到我这个厉鬼,恨不能让我这个厉鬼惦记你千遍万遍!” 张牙舞爪了半天,余橙被他狠推着趴在地上,“臭娘们,外面的那些蛆虫比你差得远了,你是个见不得恶心的,快,快给我个痛快……” 薄洺将药膏抹在手上,冰凉的触觉顺着他两根手指在脸上划下,余橙浑身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改啊改啊尺度 第30章 三周过去, 已经拍了三千多个有效镜头, 没效的大概已经上万了。 秋末的沙漠晚上, 连下了几天雨,等这场雨过去,天气倏然转凉, 立冬了。 汪导每天都要问百晓生,火焰山下雪了没有,什么时候下, 负责跟玉皇大帝讨价还价。天气预报一说新疆有雪,汪导就让他驱车去火焰山看,还得上山去拍照片回来,好让导演安排到时候远景近景航拍都怎么搞。 想在吐鲁番拍雪景, 那和六月飘雪差不多难。百晓生同志已经心碎了, 私下里老抱怨汪导怎么这么倔,这地方真的不怎么下雪呀!要拍真的,不如转场去喀纳斯,那边都已经下了,雪景相当好!原本雪景也计划用绿幕,结果汪导的艺术情结一上来, “火山是咱们这部片子的意义象征, 去别的地儿?当然要去了,但也得拍完火焰山才能走。”然后下达指令:“等!” 但其实谁也没等, 该拍的戏还在拍,要等的话就个个偷笑了。 余橙听百晓生说, 汪导其实是因为又拉到一笔投资,烧包了。据说这笔投资还是薄洺拉到的,余橙真不知道薄洺二十四小时主演助理连轴转,到底怎么拉来的投资。 关押戏这就要拍完了,赵林洲和林鹏都是最近一两天内杀青。休息的时候,林鹏就开始搂着其他几个演员,说他要到哪儿玩哪浪,赵林洲一言不发。 “有几个演员妹子早就想让我去跟她们交流经验了,我准备挑个胸大的。” “林哥你的这女人缘儿不错啊。” “我在手游里那个老婆,看了我的照片,天天缠着我说要见面,你们说见不见?” “长什么样?” 林鹏给他的士兵丙丁卯几个群演看他那“老婆”的照片,众人嘘声一片,“见见见,看看是照片还是真的。” “要是真的,必须本老汉一举推车啊!”林鹏没完没了地开黄腔。 到了半夜一点,要拍的是关押戏的最后一场薛白逃走戏,也是赵林洲的杀青戏。 当晚是赵林洲所饰演的士兵乙,把薛白带到了马厩和马关在一起,然后兵卒们当晚就在烽火台后的马厩外搭长桌喝了酒,连祁崖也被强行灌了个彻底,各个七荤八素靠着马厩外睡着了。 马厩不远就是不到两丈高的栅栏,此时天已微微泛白,已经被关押了一年、早已被这些人当成乖顺的幼兽的薛白,在此时眼睛露出森然喜悦。 他逃跑的时候,祁崖并没有睡着,他在地上躺着,睁着眼,知道一切正在发生。 直到祁崖的余光扫到薛白翻出了栅栏,才良心不安地爬起来,过去一看,士兵乙已经被勒断了气,脖颈上有一道深痕,舌头外吐,双目圆瞪,表情狰狞。这个死亡的惨状刺激了祁崖,他追了出去。 剧组摆了十几个灯位在马厩内外,两个机位一个对准余橙一个对准薄洺躺倒的脸,而且还拿黑布盖住一半光,让薄洺的脸阴影强烈,加深情感。 试过走位之后,正好运餐车停在外面了,场务这个百晓生立刻奔过来跟汪导说,“肯德基耶,汪导,不吃就没咱们的份儿了,咱们先吃怎么样?” 一众工作人员都咽了口唾沫。 汪导自己也口舌生津,“那先吃吧,吃完大家有劲拍。” 工作人员散了过去,余橙现场请的一个临时助理,过来给他喂了点生菜和蛋白,喝了几口热水。还不能多喝,怕他老想撒尿。余橙已经尝不出来这都是什么味道了,反正自己是个吃草的羊就对了。 余橙那从泰国回来的古铜色又加深了一圈儿,人却真瘦成了皮包骨,囚犯已经不用演了,就他那虚弱劲儿,天然的渴求饭菜的表情,贼自然。 怪不得汪导说你犯病也没事儿,是啊,现在余橙要出现了闪回,也没法像上次在网剧剧组那样发狂,他已经和在精神病院关了两个月的人没两样了,就算再分裂,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了。 林鹏去地牢探望余橙的时候,特地带了个碗,跟着他过来的湖南演员扮演士兵丁的,立刻蹲下替余橙说:“打发点吧~客官,打发点吧!” 余橙两个手已经被道具们栓上了,呵呵他们一脸:“别给哥闹,不然我舔死你们。” 赵林洲实在不忍心看他现在的样子,拿剧组从城里买回来的肯德基可乐,准备揭开盖子给他舔一口,结果林鹏把可乐生生地从余橙的嘴边夺走,“鹅不懂事儿,怎么能给余老师破功呢。我替余老师喝。” 说着直接用赵林洲的吸管猛吸。 赵林洲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一口气喝到快见了底。 余橙无奈,“林鹏,你过不了家长这一关了。我不允许你把我家鹅娶回去,这辈子都别想了。” 赵林洲的脸突然红一阵白一阵。 林鹏笑两声,“我娶他干哈,活塞运动还得上润滑,不如姑娘们自带的爽,对吧~” 余橙发现这家伙已经青出于蓝了,自己竟然找不到比他更污的言语。 赵林洲直接转身就走了。 林鹏和余橙都面面相觑,林鹏,“鹅生气了?” “去哄哄去。”几个人跟着林鹏都上去了。 马厩这里没了人,连余橙新请的临时助理也去吃肯德基了,余橙坐在地上,动也不想动,瘦成这样,随便动动都好累。不过还好,拍完冬天的戏份,过年回去就可以增肥了,虽然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但管饱还是能够的。 余橙正向往着过年,薄洺手里拿着个嫩牛五方迅速走过来,眼睛瞟了一眼周围,蹲在他身边,帮他拨开一层层的纸,“知道你现在虚弱,给你拿了一点软的。少吃一点,多了脸肿。” 余橙眼眶不知怎的就红了,猛地咬了一口,越嚼心里越有泪,眼眶里的液体直想往外流,止也止不住。 薄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劝人别哭就说还得补妆什么的,只是伸出拇指将他把泪痕擦掉。 “我想喝可乐…… ”余橙哽咽几口,仰头露出渴望的光芒,“不喝也行,相濡以沫行不行?” 薄洺一怔,“什么意思?” 余橙是受了健身大哥池岫的影响,都飙成语了。 “你给我交换下唾沫,就当可乐了。”余橙虚弱地,嘿嘿嘿。 薄洺冷了冷脸,“等我会儿。”过了片刻手里揣着可乐回来了,给他狠狠吸了两大口。余橙扬脸说,“薄总脸皮就是薄,我怕我不这么说,你不肯给我快乐水。你要是不给我快乐水,我就再也不能快乐了。” 薄洺:“…… ” 百晓生场务正好进来,“我去!我要告诉汪导……” 薄洺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拍着场务的肩膀,“封口费五百。” 正式开拍,马厩外的月光——太阳灯从马厩顶棚稀疏的草编织缝中透下来,密集感加深了气氛的不安。灯光照在余橙的脸上,深邃的眼睛隐藏在暗处,但眼中的寒光却照射出来。 成片后,此处应有越来越紧张的bgm。 余橙看到赵林洲醉倒在马厩木头上,他腰间有马厩的钥匙。但数次逃跑后的下场他心知肚明,皮肉之苦他已经尝够了,更何况外面横七竖八躺着军卒。 余橙眼里的绿光有如吸了狼髓,他带着激动和恐慌,四处张望,脖颈和脸部的肌肉抽到痉挛,青筋满布。他在选择,他的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他怕自己被逮到,他们让他站到油锅里去。但此时,月夜中,他仿佛看到薄洺睁着眼。 他睁着眼却没有起身,是在鼓励什么。是在期望他逃跑吧?若不然,一年来滴酒不沾之人,怎么可能在今晚喝得酩酊大醉。 余橙受到了鼓励,豁出去了,但是刚一抬脚,就踢到了马厩中的草,刷刷声后,赵林洲动了动,似乎要醒。如果看到他就完了!他没有丝毫迟疑,嗜血的本性在此时表露,他当羊太久了,报复如久旱后的甘霖!杀人带有狂欢的意味! 余橙用数根地下长草,从木柱后将赵林洲勒住。 赵林洲开始淋漓尽致地发挥演技,他的脸在瞬间胀起,脖颈立马由白到红,双腿猛蹬,手试图去抓余橙。余橙手上并未用什么力气,只是故意做出手指胳膊青筋暴起的样子,而赵林洲的眼睛含泪而突出,红血丝遍布,过了片刻,他的双手垂下,余橙倒在身前的木柱上闭了闭眼,额头豆大的汗珠掉下。 余橙从赵林洲身上摸下钥匙,慢动作打开门,木门吱呀一声。又有一名军卒的脸朝马厩处看了看,余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军卒又闭上了眼睛。 他的逃跑路线走位旁都放置了灯位,余橙爬出来,不小心碰到了薄洺的脚。他闭着眼睛,装作熟睡。余橙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翻栅栏离去。 半面镝灯打在薄洺的脸上,摄影机给了他半身景,他的手指在地上抠着泥土,紧张、兴奋,暗暗地希望他逃走。 到最后余橙翻栅栏后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等到爬起来,看到赵林洲死亡的惨状,突如其来的死亡气息冲击着他,良心谴责自己同情敌人的愚蠢,摧毁了他的礼教,他感觉自己被骗了,被那看似软弱、孤独,有着苍白美色的男人骗了,“薛白……”他的喉咙颤到青紫,他的后悔化为恨意,誓要将他带回,在赵林洲的尸体前,手刃他。 薄洺亲手为赵林洲瞑目,追了出去。 “咔,情绪都不错,但是再来一条。” 第31章 赵林洲死了十三回才过, 汪导不是灯光不满意, 就是马厩上又掉下几根草不满意, 反反复复拍下来,赵林洲脖子上的红最后都下不去了。 拍完赵林洲还没起来,林鹏就猛地整个身子扑上去, 抱着他叫:“我鹅杀青了!” 余橙也从栅栏上第十四次翻回来,鹅的身上已经叠罗汉压了四五个人,他看了半天, 还是没跳上去,给赵林洲留了一条小命。 “哥哥们,饶了我……” 赵林洲是最小的,林鹏都比他大两岁, 其他人也都二十加了。林鹏是电影学院的, 起来后就说,“你什么时候高考,赶紧报我们学校给我当学弟。” 赵林洲理都没理他,就跟其他几个演员拥抱了一把,又抱住余橙,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 一脸孤独寂寞地说,“橙哥, 我先回北京了,等你回来叫我。” 余橙拍拍他肩膀, 一想到他好像还真在上学呢,也提议,“考表演系吧。文化课找公司帮你请个严格点的家教,补补就行。” 赵林洲哽咽几声,走了。 林鹏还是一脸懵逼,在那儿骂,“操,老子在你心里没地位是吧!” 当天晚上赵林洲就没回去睡觉,林鹏大半夜跑来余橙这屋好几趟 转眼又拍了两周,A组老戏骨们在七克台镇的戏也拍差不多了,还有一小组专门跟着周展在古城防遗址拍中原大军戏份,也已经拍完了。他还剩了一场大战的戏份,但也不在这个当口拍,他就打算先回去,等着剧组年后转场再叫他来补拍。 临走的时候和薄洺、余橙约了顿KTV,知道余橙只能吃水果,也就除了果盘什么都没点。然后拉着余橙非要一起上厕所。 余橙依然还是他的迷弟,上回的小插曲根本就不能影响他对偶像的崇拜。偶像说一起上厕所,那当然就要一起上,根本无视薄洺鄙视的眼神。 周展和他一块儿撒尿,站在厕所里说,“有的话,就是男厕所才能说的话。上次你不是问我薄洺是不是也爱玩儿,我告诉你薄洺的女朋友都不是那么回事。” 余橙没想到他又提起那件事,“难道不是?” 周展笑,“上次你走得太快,我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其实薄洺,是个gay。” 余橙差点没尿在周展鞋上。 周展还好躲闪及时,系好裤带看一眼余橙,“我的意思带到了啊,追不追看你。就算汪导不让你突破底线,但该揩油的地方你别省啊,拍戏多好的机会,你傻不傻。”拍了拍他肩膀,回去唱歌去了。 余橙一回去,全程周展给他使眼色,手在空中对着薄洺的身影摸索,跟青蛇勾引法海似的。 余橙光消化薄洺是gay这件事就占据了全部大脑容量,嘴角几秒钟就咧一下,最后笑得跟傻逼似的,薄洺皱着眉头向他看过来,他都不敢对视,只不过脖子以下和耳根都涨红了。 周展临去的时候偷偷在他耳边说,“活动活动你的骚脑子,说几句骚话多勾他几句,我都受不了,他也挺不住。” 但是还没等余橙实施勾引,汪导就把薄洺叫走了。 汪导只是和薄洺说了一句让他去鄯善陪过来参观的投资人,薄洺很遵命地没戏就去应酬,并且就把行军床撤了。余橙敢怒不敢言,甚至怀疑薄洺晚上被汪导拉去当鸭了。余橙私下里没少把汪导叫做法海,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都跟着他叫。 十二月中,吐鲁番居然真的下了雪。据剧组里的百晓生场务汇报,晚上下雪的时候,汪法海一夜没睡,激动万分,来回踱步,然后下达了明天去火焰山山脚拍戏的指令,以免天气转晴,那点儿山雪也化了。 虽然雪飘着更好,但有雪景已经足够珍贵,这场雪地里祁崖最终没扛住底线,被薛白忽悠得在初雪中的激情戏份并实实在在打架打三百回合的戏份,终于要拍了。 余橙此前本以为,这场会等回到北京后在绿幕棚里补拍,没想到真的是野外play。 早上去的时候他都没再熟记这段的台词,就被赶鸭子上架地推进了雪里。 有几天没和薄洺在一起拍戏,见到薄洺时竟然有些激动,原本裹着军大衣,里边的身体都是冰的,看到他穿着戏服那英姿飒爽还有些颓然的样儿,自己立马就红成了大闸蟹。 薄洺倒是看上去挺淡定的,场务围在余橙旁边说,“我看薄总好像从来没急眼过,你说他真那啥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副表情,人家姑娘都没激情。” 余橙呵呵,“你不关灯啊,就让姑娘看你这脸,然后跟便秘似的表情?” 管道具的道哥正好过来,给余橙衣服上喷显旧的灰,又在余橙的头上往下洒雪,纠正道,“薄总就是唐僧,小丫头片子最喜欢勾引得道高僧了,越淡定他们越激动,根本不用薄总自己动。是不是橙哥,我刚才说的这番话,有没有给你待会儿的戏提供灵感?待会儿别对我们薄高僧动了真格的,很难收场的!”说着让他注意保护隐私,让别人看出来,那到时候整个剧组都会很尴尬的。如果是演员本人发现自己露点了,那恨不得羞愤自杀。 这部分激情戏虽然没有全/裸,但是根据汪导对于美的追求,是一定要他们露一露的。所以该帖胶布的地方还是得贴胶布,以免走光。但这不代表胶布贴得严实,就完全看不出来,自己还是要注意的。 余橙心里很雀跃,早就想着这段儿怎么拍了,真到了时候能不激动地跳起来么。还跟自己第一次似的设计着姿势,要让他怎么配合。脑袋里早就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使出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只怕自己被嫌弃哩! 不过嘴上却说,“灵感个屁。你怎么不担心薄大太子呢?” 道哥嗤笑一声,“薄总一看就是钢铁直男。” 余橙白他一眼,哼,你等愚蠢的人类也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道哥在余橙这里撒了雪,又去对面给薄洺撒,撒完了踱步回来,说,“他们那边也在讨论你,咱们剧组百晓生特别有经验,给他推荐了不少待会儿演戏的新鲜姿势。色戒看过吧,高难度,我看薄总听得很认真,有朝伟哥那架势。百晓生说了,这段儿设计全凭你俩自己,汪导不做多余干涉。汪导是个有人性的导演。” 过了没两分钟,汪导果然把两人叫到面前,重申他是个有人性的导演,“你们两个自己设计一下,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设计,今天咱们多拍几条,你俩情/欲上来了,看怎么最自然,咱们怎么拍,我在拍下来的镜头里选。无非就是两点,暴力美学暴力美学,分暴力和美学。动作大一点相互取暖,然后两人互相把人类最完美的男性曲线露给镜头。” 场记过来打板子,“曲线准备,啊不,演员准备……” 拍完之后,所有人都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余橙和薄洺从两个方向走出雪地。他们俩人连看都没敢再看对方一眼,当然也没敢看工作人员,因为所有人的脸都是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刚才的场面给刺激的。 这是一场男默女泪的激情戏。 但是汪导显然还不够满意,“后面的暴力不是最重要的,前戏,前戏才是最重要的。余橙很不错,勾引已经到了极致了,薄洺第一次看你的那个眼神特别好,很真,但是第二、三次明显惊讶度不够。” 场记听着贼尴尬,不知道演员尴尬不尴尬,赶快又喊了开拍。 真的是如汪导所说,拍了20多条后,他才说心满意足地说了句,今天就到这儿吧。脸上就像自己才激情过一般明媚。 等回去的时候,汪法海不让余橙和薄洺坐一辆车,因为“现在天雷勾动地火,让他俩在一块儿,就是逼良为娼啊。” 余橙向汪法海竖起了大拇指。确实逼良为娼,等电影拍完了,他也不准备表白了,就直接上吧,还前什么戏后什么劲,哪还那么多多余的步骤。 正好回去的时候,场务和道哥和他坐在一辆车上,两人都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余橙,但是互相都有话要说,搓着手,酝酿了半天。 道哥先说,“橙哥,我也参与过不少激情戏了,不管男的女的,男的男的还是女的女的,我真的没见过他们像你这么能揩油的,刚才你卸薄总外面的铠甲的时候,都快给我把皮革撕烂了,你知道不知道一件的造价有多贵啊?都是纯手工的!补起来多麻烦!你要不是恨我,那就是恨上薄总了,不然撕衣服也不用那么大劲儿吧?” 场务也说,“你拍他的那一下神来之笔,也挺狠,声音也太清脆了,我现在脑子里都是‘啪!’我看薄总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道哥继续说,“你怎么不说拍的时候,两人难解难分呢?尤其还是余橙起的头,一个人作出了群魔乱舞,薄总让他直接把眼神都搞癫狂了。” 道哥突然想起了什么,“橙哥,刚才给你和薄总贴胶布的时候,我看你和薄总腿上好像都有纹身啊。你们俩不会是商量好了一起纹的吧?” 余橙浑身一紧,“他他他纹的什么?” 道哥仔细想想,“跟你一样都是串什么数字,连位置都一样,要不然我怎么会好奇呢。” 场务说,“你不知道薄总以前给橙哥当过替身吗,这有什么稀奇。不过,橙哥你真的是受啊,当受当得太彻底了,而且看你还很享受……” 余橙赶紧打住,“行了行了,这么经典的镜头,你们自己回旅店,关上门,慢慢体会去。该给小卡片打电话,还是和小母哥打招呼,就别在我耳朵边嗡嗡了。” 余橙自己回了旅店,关上门后,躺在床上,忍不住用今天抱过他的那只自己的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刚才薄洺喘着说的那一句,“我不想忍了”,没在台词上。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尺度问题,一改再改,唉 第32章 水坑中的闪回 晚上12:00多, 余橙根本睡不着。他拿着手机, 对着对话框看了许久, 打了很多字,但一直都没有发出去。后来终于打出了一条,“睡了吗?” 薄洺就站在他的门外, 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五星级酒店的水龙头很给力,新疆冬天的冷水浇在头上十分刺激,他足足冲了半个多小时的凉水, 都没有把自己脑袋里的精虫浇灭。然后薄洺就驱车赶来了。像第一天一样站在他的门外。 余橙给他发那条“睡了吗?”之前,他的手指一直停留在他编辑的那几个字上面:“信不信我就在门外?” 几乎就要发出去的那一刻,余橙问了这个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自己的手一抖, 快捷回复键点了下去, 鬼使神差的一个“嗯”字出去了。 这一嗯倒好,余橙都没有再给他回了。薄洺无奈,走下小旅馆的楼梯在下面跑了两圈,然后驱车又回去了。 余橙昨天也没想到,薄洺说了这个嗯后,自己居然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梦里头两人天人交合, 那叫一个劲爆,只恨的是早上起来全都忘了, 春梦了无痕。 余橙满怀失望地要去片场,隔壁一脸颓容的林鹏顶着大黑眼圈出来, 跟余橙抱怨,“操蛋,昨天出来抽烟把我魂都吓没了,有个黑影一直在楼下转圈,转圈,我闭上眼睛揉了半天,再睁开,真的没人了!” 余橙看了看他,“你好像已经杀青了吧?” 林鹏是前两天杀青的。薛白逃走后,祁崖去追,不久后留在烽火台內的兵卒就被月种可汗的人所杀。林鹏的杀青戏就是在和老表演艺术家江流带领的铁骑下完成的,他死的非常壮烈,冲锋在最前,被江流的马踏而亡。当然,是假马。 以死作为终点的演员,从片场最后一次站起来后,都不会太高兴。尤其赵林洲走后,林鹏就和游魂一样,连和别人吹嘘自己女人缘的热情都没有了。 “我?杀青了。” “杀青了还不回去?鹅子可是一早就走了。” 林鹏愕然,“他走了?他东西都还在,不应该是走了,肯定是在新疆旅游去了。他说他早就想来新疆,景点儿多,想到处走走看看。我。操!昨天楼下那个跑步的黑影肯定是鹅,他肯定是还生我的气才不肯上来,妈的这死鹅跟我玩儿捉迷藏呢!” 余橙:“他告诉我他回北京了。” 林鹏半天没说话,余橙也没空跟他多聊,今天依然在雪地上拍摄,要拍的薛白与祁崖早已经在雪中走得筋疲力尽,终于看到一处臭水源。虚脱的两人眼里有了幻觉,他们以为他们找到了热海,兴奋之余,两人罔顾追捕逃命的关系,脱光衣服,跳下水去嬉戏。 等后期特效会将此处做成海市蜃楼的感觉,强光之下带有迷幻蒸腾色彩的湖泊,和现实的死水形成鲜明对比。预示这是他们梦幻的国度,爱情的归属,虚空的追求。 零下十几度,余橙和薄洺需要**着上身,还要装作相当开心地跳到这个臭水坑子里,互相泼水,然后拥抱,再度忘情接吻。 为了拍出最好的效果,汪导要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 到了时间,太阳在火山之侧,热海在山阳之下。 汪导说,“可以下水了啊,道具准备。” 余橙最怕的就是下水,上一次他在网剧现场发病,也是因为下水。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吃药了,吃药总不会再发病了吧。 场务在旁边看着情况有点不太对,和道哥在旁边聊,“水是臭了点儿冷了点儿,不过上次某个大咖也是跳臭水坑,人眉头都没皱就下去了。” “废话,那才是大咖,要不说余橙才拍了两部就黄了,听说就是因为不敬业被赶出来的。” 薄洺从场务旁边走过,低头看他们俩一眼,“上次封口费的事记得吗?” 场务愣了愣,开心地说,“是啊是啊薄总,您还没给我呢。” 薄洺:“没了,你嘴太碎。” 场务:“……” 薄洺走到余橙身边,把军大衣脱掉,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余橙瞧了他的胸肌一眼,长呼一口气,“好多了。”自己也把军大衣给脱了。 薄洺心想,待会儿抱着你更爽。一副衣冠禽兽的面孔。 “热水来了来了!”道哥看到热水车来了,赶紧把淋浴喷头拿下来,“用热水给你俩暖和暖和,擦干以后身上就不起鸡皮疙瘩。跟洗热水澡出来一个道理。” 两人淋了热水,都被浇得红通通的,先要拍的是两人出水后的镜头。 薛白和祁崖在水里泡得欲/仙/欲/死,上来之后气喘吁吁,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浑身的水珠,赤条躺在雪里。 两人头对头,拍的是上半身的近景,所以底下也都盖着军大衣的。 薛白喘着气,“不走了,留在这儿了,我和你。” 祁崖没有吭声,张着嘴让雪浸入心肺。驻守峰燧的将士身后都有全家在将军手上,为的就是避免叛逃投敌,错报军情。 良心和礼教,从来就没有教过他自由。 薛白看出他的表情,翻身而上,想叫他记住这一刻,春宵一刻值千金。 等拍完了这段,就该下水了。 道哥体贴地又来给他们浇了一回热水擦干。 薄洺率先跳下臭水里,“过来,我接着你。” 余橙点了头,深吸一口气,从有泥沼的一侧走进去。薄洺没给他挣扎地机会,从泥中靠近他,直接抱住他的腿,硬是把他抱了下去。 场务看他们这架势,又说,“这俩人拍完不会就双双宣布出柜吧?” 这个镜头拍的是夕阳下的远景,没台词,而且因为有男人接吻,最后在国内上映也会剪个干干净净,留下的,就只是雪漠夕阳下两个温暖的身影,这会作为活下来那人的回忆,呈现在影片最后一个镜头,也会是最美的一个。 汪导用喇叭对着水里喊,“完全浸入水中,喜悦一点,深情一点。你们现在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和雪中行走,已经出现了幻觉,以为水很热,是你们的神圣之地,你们的归属。” 余橙的嘴唇已经发紫,薄洺举手道,“我自己浸下去就行了,拍一遍试试。” 汪导点头,“试试吧。” 一听到Action,余橙就立马用腿在水里勾住薄洺,“这回我还舌吻哈,你有本事就忍着别硬,不然算你的,不算角色的。” 薄洺轻笑一声,将脑袋浸入水中。 余橙嘴上的笑容渐渐消散,闪回出现了。 他听到有人在喊,“快,快扒了她救生衣,死了,这样肯定是死了。” 余橙的左边是他们的导游,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她一直陪他们从国内来到这里,她对余橙表达了暗示,就在船上,她用泰国的树叶,折成一支蜻蜓送给他。 他们六个旅客加一个导游,围成一个圈在水面漂浮,已经十个小时了。水越来越冷,越来越远,七人只有四人有救生衣,余橙有,导游有,陈舟有,都是在船上听从导游指挥及时穿在身上的。 另外的那四人中,只有两人穿着救生衣,两个老人扒在年轻人的身上,几乎要把他们摁入水中。 他们要余橙扒下女孩儿的救生衣,余橙犹豫着,可是自己的同学陈舟已经快不行了,他倚靠在自己的肩头,另外那两个人被两个老人死死地抓着,他们需要救生衣,所有人都需要。 余橙狠心解开了女孩儿的救生衣,当他将救生衣剥离她的胳膊时,那老人狠狠地踩在了女孩儿的身上。 女孩儿向水中沉没,可是余橙分明看到她在吐泡泡! “没死,她没死!” “你要不要救生衣,你不扒她的,我就扒你的,你同学也快死了,你们俩的我们一块儿扒!” 余橙低头看自己的手,是黑色的,后来他无数次梦到自己的手在水里断掉,如果他一个人洗澡,他的手就会断,他会看到自己的手断在下水道口,冲也冲不走…… 水中飘的时间越来越长,另外的四人像水中的鲨鱼一样,盯着陈舟,等待他的死亡。 那老人又开始说话:“他已经不行了。” 余橙开始动手,他没有去解陈舟的救生衣,而是把两人的绑在一起,然后一脚踢在老人身上:“我。操。你妈的!” 这一踢之下,他和陈舟离开了几人的圈子,独自在水中漂流。 陈舟死前说,“橙子,你的肩膀好舒服。橙子,你可不能忘了我,咱们可是四中双雄啊。” 余橙说:“废话,四中双城的事迹永流传。” 余橙的肩上突然一疼,他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醒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薄洺。 第33章 “他现在的情况有点麻烦, 反应迟缓了太多, 基本上喊了开拍不动, 半天才想起说词儿,又或者突然一个惊慌,词儿又忘了。就跟吸/毒了似的。”剧务百晓生又开始到处传播最新消息, 添油加醋。 后面一个星期,余橙的状态都没有缓过来,经常会突然聋了似的, 要人不停地重复,而且重复完了也反应不出来。这一组的拍摄进度明显比七克台那边慢了。如果那边拍完了别人的戏,余橙就得过去接上,他要接不上, 其他老演员名演员就都得等。再者, 他这样子还怎么对戏? “这还怎么拍,汪导怎么说?” “他不会真吸/毒吧,劣迹艺人,万一朝阳群众一举报,咱们这么长时间就白搭了。 “换主演,补拍, 反正也就拍了一个月。捉妖记那可是全都重拍……” “不知道呢, 汪导还没动静,通告还按原来的走。” 薄洺问过了陈医生, 发生闪回,却没有以往暴躁的症状, 是药物起了作用。“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对反应影响很大,不过,只要停药就能恢复。但是没有药物作用,发生闪回恐怕情绪就难以控制了。如果可以的话,肯定还是远离拍摄现场,至少远离水源减少刺激……” 如果为了他的病情,薄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让他离开片场。但是余橙自从闪回之后,就连离开片场都不愿意。如果不是薄洺硬要把他拽回去,他真的打算就躺在地上睡。 晚上下了戏人都散了,剧组收工的人都看着他很无语,私下里微信都开着小窗,没两句就会嘲他。剧组的生态一贯如此,每个人都很累,必须找到发泄的窗口。 余橙跟看不见似的地在地上呆望着天空。余光扫到薄洺就站在不远处的灯泡下面,“汪导怎么说?” 薄洺:“汪导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说?” 余橙:“汪导没说,那打死我也不会走的。” 薄洺长舒了口气。人活着要有气,没有气就什么都没了,余橙的气性还在。 “停药吧。”薄洺靠在墙边说。 薄洺这么说,肯定是咨询过陈医生了,这看来是解决之道。余橙动作迟缓地坐起来,反应了半天,嘴巴跟嚼着一块泡泡糖似的说,“薄总的恩情,以身相许不够报答,必须得夜以继日,说吧,在这儿,还是哪儿?” 薄洺听他说话慢悠悠地像高中英语听力,说完树懒似的转过来看他,脑子慢了,话还是骚。 “我选地方。”薄洺走过来伸手,余橙腿软脚软,没拉他手,攀着他的腿站了起来。 “真……真要报答啊?”余橙跟着出去,呆头呆脑地问。薄洺倒觉得他要保持现在这副样子,也挺别有一番趣味,跟个宠物似的。 事实是到了元旦,又正好是吐鲁番奇冷的几天,本来汪导给剧组放一天的假就变成了三天。薄洺听说突然停药跟第一次吃药一样,反应都很大,真有点像戒/毒,索性就带他去了喀纳斯转转。 去了之后,湖面结冰了,白天太阳当空照,竟然室外也不太冷。余橙和薄洺入住湖边的民宿,门前是曲折的冰湖,湖后是白雪皑皑的雪山。不出意外,这民宿薄洺是二股东,他的朋友,闲云野鹤的民宿老板特地从乌鲁木齐过来亲自接待,被薄洺以碍事为由又赶回乌鲁木齐去了。 余橙前晚上就已经没吃药,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来,直到第二天白天醒来,他的耳边就一直出现各种声音。 有漂浮在水中那老头的声音,有被网剧导演训斥的声音,有网上谩骂的声音,有自己抓狂咆哮的声音。各种声音好像对话似的吵吵嚷嚷,他烦躁地在民宿里,对着冰湖雪山大声嚎叫,像动物园里隔着窗子对游客不满的狮子。 这群人在他耳边足足聊了一天一夜,当天晚上他就趴在餐桌前,看薄洺煎了蛋饼子出来,他一口气吃了五个,声音才都溜走了,“所以其实我闪回不是因为什么水源刺激,是饿的。”余橙抬头,“还有就是憋的,你要是让我报个恩,我觉得我就彻底好了。” 薄洺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欺近他,双手扶在头的椅子扶手上往下压。 余橙又浑身胀成虾米,底下硬了,赶忙搬出汪导,“咱们得尊重汪导!咱们是来养肺的,不是来养肾的!” 这说的没错。汪导说的就是金科玉律,是整个剧组的准则。汪导的剧组纪律上明确写了,是整个剧组不能在拍摄期间谈恋爱,拍完了随意,但下次夫妻档只能来一个。这是他的“企业文化”,尽量避免拉帮结派裙带关系。至于演员,汪导对细节的注重超乎一切,如果真是像周展、江流、何晶这种演员,他们知道怎么表达情感。但汪导一向喜欢新鲜,新的演员能给影片注入活力和激情,可新鲜则意味着经验太少,这样的演员势必得尊崇他的要求,展现他所要的真实面。他甚至不让他们私下多琢磨影片,他喜欢自己调/教出的人,没有世故,不带沉渣。 余橙还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明知道汪导选中他和薄洺,一定有他对薄洺的情愫这个原因,还要去破坏,那就是电影的罪人。 再者说,汪导也说得对,憋过这一段,爆发出来肯定更爽。既然知道薄洺是gay,他又不是真和尚,掰弯直男难,和单身gay打一炮,一夜情的本事他还真不信自己没有。欲擒故纵哉。 两人对视一分钟,薄洺戏谑地笑一声,“逗你的。”转头就去厕所蹲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看到余橙疯了似的,把刚才坐的椅子狂摔成了两半。 薄洺问:“怎么了?” 余橙眼角在飙泪,但表面上愕然,“我要知道怎么了,就不砸了。你也离我远点,说不定我突然拿起菜刀把你结果了。我到时候只能去问菜刀我为什么杀了你,然后耳朵里就会有个王菲的声音唱:因为爱情~草,我为什么连犯病的时候都这么骚?” 薄洺把刀具全都锁在库房,回来又看到他在笑,很疯狂地指着电视里的相声笑。 他也勾了勾嘴唇,这回好歹是有原因的。 薄洺戴上橡胶手套,一个个地洗碗。洗的时候觉得三十岁整,能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实在是圆满了。即使他还有点危险,但危险也滋生乐趣。 四岁的时候,他被带离了他的芭蕾舞演员妈妈,回到他爸身边。但没过多久他那集团大帝的爸也娶妻生了子,就又把他送到英国的贵族寄宿男校。学校把他教的外表人模狗样,他每天看着那些同学,就好像他们全都不手/淫似的。实际上哪有那么多清教徒,各个一出校门就跟老虎出笼,回校后满面春风,私下里交流心得。十四五岁,就有一大片不是处了。 薄洺在寄宿学校的时候,就开始发现自己对男人比对女人感兴趣,更何况除了学校他也没地方去,他在图书馆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名著”,但奈何自己没遇到什么好的。 高中那个,是被他的热情冲昏了头脑的忧郁男孩儿,总说自己父母不会接受,连手都不让他碰,两人跟网恋似的用黄段子互相解决问题。高中毕业后,就和自己断绝关系,连打电话到他家都会被他父母骂个狗血淋头。 大学那个是纯粹的艺术家,和他在校园酒吧认识,薄洺头一次和男人接了吻。结果这人接吻接出了艺术灵感,回工作室一熬就是一个月,愣没联系过他一次。出来的作品被导师送上去,评了国际奖。这人飞黄腾达后,薄洺就没被问津过,据说他同时和六七个男的在一起,目的是为了找灵感。 这两段不正经的恋爱经历,他都是一笑了之,但少年阴影还是有的。他再鲜少和男人主动示好了,开始守株待兔,宁缺毋滥。动一回感情太耗神,最好只再动一次,从此一劳永逸。 回国后他对集团有所抵触,接了影视投资这一块,认识了周展。周展虽然爱招女人,但很仗义。看他在家里不被承认,还压得透不过气,就拉着他进剧组活动,让他了解一下行业生态,告诉他投片子都是看人,什么人能投,什么人不能投。空有梦没有执行力的,不能投。人活得太虚无,看不到生活本质的,不能投。没有任何梦想,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走的,不能投。什么人能投?脚踩在地上,吃过苦头,明白人心,但依然执着追梦的,即便他们脑子里的故事超现实或者超未来,他们也能在废铜烂铁里挖出人的心肝来的,这种人能投。还有一种,不管多少岁,一直在拼命地学,有耐心沉得住气不焦躁,有原则顶得住压力不自杀,这种人也能投。后一种是拿票房的,前一种是汪导这样,能在影史上留一声叹的。 演员也是同样,薄洺带着这种想法给自己物色人选,至于余橙,因为是电影学院的头名,许多人推荐给他看看。他第一次看到余橙那张站在校园绿荫下的照片时,他很难描述那种多年未痒,突然悸动的感觉。听说他拍戏,自己冲动地亲自跑去看看,这一看就被剧务叫住,“哥们儿你这身材,要不来当个特技替身?就是专门打架、撞车,高风险,高收益,刺激得很……”薄洺远远地看着穿着高中校服的余橙,“高风险,高收益?好。” 恰逢今年汪导拿着这个故事找到他,说没人投,你能不能投一下。薄洺看完了,只觉得这两个古代人,和他和余橙还挺像的。你有故事,我有钱,这事就这么成了。 洗完碗出去,余橙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看相声小品确实解闷。薄洺走过去,余橙也没失了分寸,给他腾出个地方,两人在沙发上一人靠着一边,吹着热空调,吃着水果,听着外面的风声雪声。 三天的假期一过,余橙停药的过渡期也算是彻底过了,两人回了剧组。汪导看到余橙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余橙说“没有”,汪导笑了笑,“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除了长了两斤肉,还是那个饥渴到极致的男人。” “那汪导,两斤肉过不过分?” 汪导说,“没事儿,明天转场七克台拍牧场戏,羊崽子回到娘的身边,总归是会长胖一点儿。”意味着要开始和何晶的母子戏了。 第34章 回到剧组的余橙精神振奋, 百晓生又开始到处传播“抗精神病药物的副作用”, 不过反应迟钝已经不在剧组众人的八卦范围内, 他们的关注焦点都成了“余橙老吃那种药,jj会不会小啊”,“上次道哥帮忙贴胶布的时候到底看没看见”, 道哥表示很委屈,余橙都是让他拿来东西自己贴的,最多就瞅着了一个纹身。紧接着话题又拐去了余橙和薄洺的纹身上。 B组烽火台的戏份拍完后, 整个大部队都迁徙到了东天山脚下的七克台镇。上次下的雪已经褪尽了,枯黄的草地上尽显萧条,最适合此间的拍摄。 百晓生在催促化妆师动作快点的时候,在余橙的棚里停留了一会儿, 给他传达一个极其恐怖的消息:“橙哥, 我听说猫姨之前拍在王帐发飙打人的戏,都是真打,不仅把群众演员打得直哭,而且还把饰演汗王的江流老师额头打出血了。江老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愣是气得一下午没有过来,是汪导好说歹说劝回来的。最绝的是, 猫姨只是冷漠地问候了一下江老师, 连个对不起都没说。” 余橙愣了愣,翻看自己的剧本, “我今天这场正好是刚从雪山里逃回来,被她抽起羊圈的木条子狠狠抽打, 然后她看到我身上露出来的新伤旧伤,动了恻隐之心,把我抱在怀里。不过娘打儿,不能这么狠吧?” “狠不狠上阵就知道,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吧。现在那个群众演员都不敢再来了,给三百一天都不来。妈的,这么冷,我还得再找人……”百晓生继续催促两句,化妆师终于搞定。 余橙到了场地,看到何晶正在唯一的躺椅上面坐着,身旁还有电烤炉,果然是影后待遇。余橙过去想和她对一对待会儿的戏,结果何晶理都没理他。 猫姨这个高冷的程度还真是非同凡响。余橙只好自己看了几遍词。然后看到何晶站了起来,像是丧了魂一样地在羊圈周围走来走去。 场务叫:“猫姨入戏了入戏了,跟汪导说一下吧。” 余橙见过很多开拍后出不了戏的,但是开拍前就入戏这么深的,他经验少,是真的没见过。 只见何晶已经开始扒羊圈的木条,两颗深灰的眼珠在沧桑面容下露出绝望乖戾的表情,因为羊的数量和她身上会收获的皮鞭数息息相关,在此前,狼群报复撕咬死了王帐近百只羊,她早上是被汗王的大儿子夷男拉出去当众绑在木头上鞭打的。如此的重罚她已经承受过一次,就在薛白逃走后。她在想着,如果把所有的羊全都放走,足不足够换一个死法。因为如果她想自尽却被发现,等待她的是比死更痛苦百倍的刑罚。 她在羊圈边逡巡一阵,带着绝望冰冷的表情走到执行导演旁边,颤声嘶哑地问摄影师,“多少头?” 摄影师:“五十个头。” 她继续如同丧尸般回到摄影机前,手和表情配合着,给摄影一个最好反应她状态的侧面。 汪导喜欢捕捉演员的真实状态,立刻就让摄影机开了,五十个头的屏幕追着何晶上半身的状态。 余橙看得有点懵,问场务,“刚才汪导说的五十个头是什么意思?” “就是中景,拍到她半身包括手。影帝影后们都知道这个,拍多少头他们状态会跟着摄影机变的,保证摄影机能抓到他们什么重点,专业又省心。” 余橙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只知道近景中景远景。” “这个需要经验。”执行导演看到余橙在盯着摄影机看,拍他肩膀,“待会儿你入镜是三十个头,你数数,你在摄影机里是多大。算你是个八头身。” 余橙比划了比划,有了点门路。场务在旁边嘿嘿一笑:“还是薄总身材好,标准的九头身。”人人夸自己老婆身材好,余橙竟然有点嫉妒。 “咔!”执行导演叮嘱余橙,“下一个镜头你该上了,快去位置上。” 余橙跑过去,吸了一口冷风,听场记一拍板就入画了。 这会儿已经是日落之后,夜幕压下,天还泛着些微的白。他的母亲在羊圈中挑着羊粪,手里拄着一根木条,十分疲惫却又不敢停留,因为王帐里的仆人要粪来生火,去完了难免又要被拳打脚踢。 才刚弓着身子趴出羊圈,眼前出现一个瘦弱得只剩皮包骨的身影。 她的儿子。她盯着她儿子,如死人盯着活人。 余橙哽咽,没唤出来。 她好像没看见一样,越过她往前走了一步。余橙普通跪下,向前跪行两步,抱住她的腿。 这个镜头也用的是两个机位,一个镜头给的是何晶的背影,另一个追着余橙的表情。 何晶顿了顿,寂静的两秒后,突然转身,面容抽搐,双眼通红,紧咬下唇,手中的木条狠狠打下。 我去……余橙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重重一击,抬头看了一眼,猫姨这是起了杀心啊!他几乎是本能地害怕躲避,口中念着台词,“娘,娘……” 余橙咬破血袋,但是他觉得喉咙里真的挺腥的,背上真的是被猛抽啊……他按照走位满地爬,心想猫姨真是痴魔了,非得把他打死不成。余光扫到她的表情的时候,自己的鼻头瞬间酸楚,泪盈而强忍。 “咔!”汪导喊了停,“这遍不错,但是走位有点偏了,何老师的木条打折了,道具再给换一条。还有余橙,你感情弱了。这是你妈,想想你再见到你妈的场景。再来一遍。” 余橙的腰背火辣辣的疼,脑袋也有点懵,好不容易站起来,场务过来看了他后背那密密麻麻的红肿说,“我c……”操字没出来,因为何晶就在后面。 何晶走过来,目光里的痛恨夹杂着怜惜,“我是不是打疼你了?” 余橙连忙说,“不疼,不疼。” 何晶点点头,踱步离去,站在羊圈那里,抹了下眼泪,手指紧抓着羊圈栅栏边,又把剩下的泪忍回去。 余橙看着她,有这么一刻觉得她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因为薛白的逃跑而让她受尽折磨,她看到自己的那刻定然恨死了自己,可刚才那个眼神,越打他她自己就越疼,光看她的脸都能看出她疼,这得是什么样的情感。 第二条,何晶比第一次打得更猛,情绪更深,余橙却已经是真的薛白了,他唤娘,每一声的感情都与前次不同,他是在对戏,不是在演戏,他一直盯着或者闪躲着母亲的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更真实地面对母子之间的感情。 “再来一条。余橙你的感情呢?” “再来一条。” 最后一条,余橙的额头也出血了,但他也已经和薛白这个人分不清,和他娘分不清了。 何晶看到扑倒在地上的儿子,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由母亲打死,以慰母恩了,但是母亲却因为看到了他的伤,满腔恨意消解,俯下身抱住他,无声地哭泣。 母亲的泪滴在他额头上,余橙仰头看他,红色的眼珠子盯着她的嘴巴,发现了端倪,他伸手要去捏她的嘴,她娘用尽全力将他的手格开。他再去捏,她再挣扎,最后被捏开的嘴巴里,只剩下半根舌头——实际上是舌头前面一段涂黑了。 余橙感觉自己的汗毛不由自主地战栗,他突然嚎了一声,短得还没有一秒钟,声音就被泪梗在喉咙里了。不过这还是吓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跳。过了两秒后,他又叫了一声,再次短暂地被泪梗住,然后他抓着何晶的肩头狠狠地摇晃。 有人翻了下剧本,确定上面没有这两声鬼哭狼嚎,是余橙自己的发挥。汪导没有喊咔,大家紧张地看着何晶,因为刚才余橙推地那几下明显用了男人的狠劲,何晶肩头怕是被他都要抓伤了。 但是何晶没有出戏,她担忧地拽着余橙的衣领,眼神浸着泪,拼命摇头,摇头的时候泪甩出来,她害怕地攥紧了儿子衣领,示意他不要声张。 “咔。”汪导说完后,在马扎子上垂着头,半天没起来。场务听着他抽了几下鼻子。 余橙则是直接靠在了何晶的肩头,开始哭,抽泣着,想发声却发不出来。 何晶的手臂紧紧拥抱着他。 这三个人哭了很久,片场没有一个人挪动,都定定地在原地看着,等着,平息着自己胸中的难受。 直到汪导跟执导说,“我先去那边抽根烟,你问问余橙去不去。” 执导看了下那边,“我陪您去吧,余橙那边母子俩难舍难分。” 摄影强烈要求加入,并且掏出自己珍藏的中南海,“来吧来吧,一人一根。” 这三个人肩并肩从荒草地走到水泥地面,道哥给他们特地端出一个铜尿盆。三个人围着铜尿盆蹲在村边的水泥路上,一边抽烟一边哭。摄影哭着说:“我他妈真没看过这么好的哭戏。” 执导说,“缓缓,缓缓。” 汪导默默没说话,把一口吸完的一条烟捏在尿盆里,“还有更好的。下一条。” 第35章 当晚收工之后, 何晶拉着他的手鼓励, “你演得很用心, 我打你是真打的,但你没喊疼。” 余橙拿冰袋敷着自己的额头,鞠躬说, “谢谢老师夸奖。” 何晶低头看着他,笑道,“你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成绩很不错吧。” 余橙谦虚, “还可以。” “第一名!何老师,余橙是电影学院大一到大四期期排名第一,入学也是。”神出鬼没的百晓生又来了,而且不仅如此, 还添油加醋, “他爸是董导的摄影余诚挚老师,他妈是超级有名的综艺制片人,好像是不是副台长来着,季红啊。” 余橙没想到百晓生把他的家底都给撂了,他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嘿嘿两声, 眼睛覷着何晶脸色却变了。 “哦,闹了半天是季台长家的公子, 合作愉快。”何晶漠然说完,伸出手。余橙握过去, 对方又抽回,好像突然嫌弃了似的。 余橙愣愣地看何晶大变脸后,竟然就这么上了保姆车,从水泥路上走了。余橙当场感觉脑仁疼。 “什么情况这是?” 百晓生尴尬,“可能是……猫姨太嫉恶如仇了。不对,是仇富。何老师早年很辛苦,是从底层辛苦爬上来的。街头杂技演员,就那种两条腿伸到脖子前面,脚上还顶着好几个碗。八十年代,多苦啊。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骨子里恨吧……” 余橙挺难受的,今天何晶给他展现了神级演技,让他知道原来可以这么演,而且两人刚才戏后一起痛苦,他真的觉得交到良师益友了,结果突然因为自己爹妈的身份,刚打开的这一扇窗又给他关上了。 难道自己可以选自己的爹妈吗?余诚挚无所谓,季红跟他有毛线关系,他跟那女人都不熟。 回去后余橙一晚上叹气,看到群里百晓生又在瞎八卦, “猫姨被男人抛弃过,然后就变成灭绝师太了。” “猫姨单身不是没有原因的,更年期再加上暴力,什么老头受得了啊。” “她就是作,一把年纪还这么作,一会儿给这个人眼色,一会儿给那个,谁愿意天天把她当太后伺候啊。” “你们不知道其实要不是汪导照顾她,好些导演不愿意跟她搭戏么,她演戏能喷死导演,汪导还没倒下,但我看也差不多了。” “余橙太惨了,人家血缘好生得好还优秀有什么错?再说,还有心理疾病,优秀又可人疼啊。” 余橙叹口气,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回怼了一句,“猫姨就是演得好。” 场面冷了两分钟,其他人跟没看见他这条似的,疯狂刷下,继续吐槽。 余橙也懒得理这帮人了,吐槽无下限。但是眼神儿好,正瞟到薄洺发了一条,“虚心使人进步。” 是回自己的吧?是吧?绝对是啊,他什么时候回过群组微信啊! 余橙美滋滋的,“薄总今天没戏,拇指姑娘有没有替我光顾过我的好兄弟呀?” 一分钟的寂静后。 场务:“我c。” 灯光:“我c。” 化妆:“我c。” 各部门:”……” 薄洺没再出现,余橙才发现自己好像骚错地方了。 连着几天都是母子戏份,中间穿插一场江流和母子二人的对手戏,看得全场酣畅淋漓,汪导也激情四射,没有喊咔。 下戏后,何晶还是横眉冷对,完全没再给余橙露过笑脸,甚至除了台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怎么说过。但依然还是,两个人演完对手戏后意犹未尽,会互相对望一会儿,或是拥抱,但出戏后她就完全将余橙甩开,决绝得不像个女人。 灭绝师太。余橙太同意这个词了! 再有几天的重头戏后,何晶就要收工了。余橙算了算通告,大概还有三天。不管何晶有多不待见他,他还是应该给她准备一份大礼。借口就说提前送年货好了。 余橙到旁边格格村卖小礼品的店里挑了个银坠子,像羊角,也像月牙。不知道是不是当地风情,但看上去真是银的,还有些发灰。老乡说这是他妈以前留下来的,银元,熔掉打成小物件卖,卖给拍戏的,或者游客,一个就能要好几百。老乡那眼神看着就是“你们人傻钱多”,收了钱怪乐呵。 收了月牙又看到旁边有个编织蜻蜓,脑袋里嗡了一下,眼睛立刻转开,看到摊子最前排摆着一个陶瓷小沙弥,小沙弥双手合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淡然随和,可是隐隐又感觉到它眉头略有苦意。余橙越看,越像薄洺,顺手也一起买了回去。 隔天收工,余橙看到何晶坐在躺椅上休息,正从戏里往外抽。 他让临时助理帮他把那坠子从车上拿下来,打定了主意,鼓起了勇气,才刚走到躺椅身边叫了一声“何老师……”的时候,百晓生带着当天收工的演员突然出现,“当当当!” “生日快乐!” 余橙吓得手一抖,月牙坠子掉在荒草里,大晚上的看都看不见,余橙吼,“别闹!” 百晓生还偏偏就跳到了他面前,“橙哥,你现在在节食,就不给你送生日蛋糕了。但是我们晚上会下馆子,替你吃一顿好的。” 众人纷纷掏出了自己的礼物,全都是从隔壁村小店里淘回来的,真是应了那句“人傻钱多”,剧组是不是把人家店铺整个搬空了啊! “破费了,破费了。”余橙拱手,“不过我不过生日的,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都让让,高抬贵脚。” 余橙趴在地上找,百晓生拉着一堆人往后退,好不容易等余橙把坠子捡起来,百晓生说,“你是不是要把这东西送灭绝师太,不对,猫姨,不对,何老师……” 百晓生眼睛有点瘸,没看到何晶就坐在后面躺椅上。他汗都快下来了,“谁他妈连灯都不给何老师开啊……” 何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伸出手,“给我的?” 余橙赶忙说,“何老师我是感谢您一番教导,让我醍醐灌顶,我感觉演戏居然可以这么演,真的我大开眼界……” 何晶:“别臭屁。你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季红太忙没空陪你?余诚挚呢?他那老实人,就是脾气差了点。” 诸围观群众看这俩人聊起来了,自己站在旁边搭不上话,怪无聊的,纷纷把礼物拿回去,撤了。不过也没人心疼,大家都是批发了一大堆,也不只送余橙一个,都是要回去七大姑八大姨经纪公司乱七八糟认识的人人手一个的。 余橙呵呵笑了一声,“除了我出生那天,季女士就没在我生日这天出现过。不过别提她了,我跟她也不熟。” 何晶眉毛挑了一下,“怪不得。” 余橙已经没什么心情了,“何老师,我真的很崇拜您,希望您以后还能多指导我。”余橙深深鞠躬,然后走了。 余橙的家庭实在没什么好提的。季红虽然是他的生母,但是从他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在高中的时候回来办离婚,还故意设计让余诚挚打她。余橙甚至觉得,这位女士是把自己还结过婚这件事给忘了,要再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重婚,回来一劳永逸来了。余橙一直怀疑是不是某女士当初搞不到北京户口,用结婚来骗户口的啊?要不然怎么能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至于自己,是不是假结婚搞出来的意外,让某女士心中不爽,所以才从来不闻不问呢?至于余诚挚和她平时有没有沟通,那他就不知道了,也不关心。 生日对他来说并非是不能提及的东西,相反,他特别珍视生日,有了这一天,他才能评价一句人间值不值得。但是过生日,他没过过,余诚挚也不刻意给他过,因为小时候他问过“我妈为什么不回来,我要我妈”这种愚蠢的问题。 至于以后过不过…… 余橙回到小旅馆,开了灯,赫然发现薄洺穿着剧组发的军大衣坐在窗口,手里拿了一根蜡烛,放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个打火机跟他说,“关灯。” 余橙苦笑,灭掉灯。黑黢黢的一片,他关了门走进来,“你也记得啊,但是我从来都不过……” 烛光亮了起来,薄洺的五官映在其中,给他宁静祥和的感觉。他好像突然觉得,这感觉也不赖。 “感谢你的努力。”薄洺说。 “什么意思?我努力干什么了?努力没上你?” “一九九四年一月九日,你如果不努力,我就没法认识你了。”薄洺伸出左腿,撩开军大衣,指了指纹身的位置,“破蛋快乐。” 第36章 余橙生日后的通告, 迎来了影片的另外一个阶段:复仇。 前情是薛白勾引祁崖在臭水坑交合后, 成功瓦解了祁崖的警惕, 趁机逃跑。祁崖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感到被骗,循着脚印追上去, 但两人间已经相去甚远了。 薛白顺着自己熟悉的山路逃回到了王帐,这就是在羊圈见母亲的那一场戏。看到母亲舌头被割,他的复仇之旅开始。 他潜藏在他兄长夷男帐外, 听到下人议论,是夷男的小妾近日沉闷,夷男就让人把薛白娘的舌头割下一半,这样当薛白娘说话的时候, 就会逗得那小妾哈哈大笑。 薛白在外面隐忍等着, 像狼一样埋伏到半夜,然后窜入夷男和小妾的帐中,将他俩杀掉,并且砍得血肉模糊。 他很清楚祁崖不可能放弃追捕他,按照时间,祁崖应该已经寻到了王帐, 于是半夜爬去月种王面前, 告诉他,自己亲眼看到一个汉人军卒潜入王帐杀掉了夷男, 愿带人将他围捕,但之后这个人必须交给他来慢慢折磨。 薛白还告诉了月种王, 那个他之前被关押凌辱一年的烽火台。汗王怒不可遏,当场就下令一队死士,趁夜下山,务必在白天来临前,完成对烽火台的报复。此举相当于宣战。 紧接着,月种王就给了他不少人,满山围捕祁崖,终于将他押解到王帐之内。 月种王以自己儿子被杀为由,挑动其他几部悖逆中原王朝,开始向东蚕食。薛白也被月种王赏赐居于以夷男的王帐,并且可以迎娶他的妻子。 薛白的复仇到此,算是完成了。他绝非真的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他没有丝毫野心,不知道什么是战争,不知道他们的征伐和厮杀有何意义,也不想碰那个女人。 薛白只想回到他关押祁崖的帐子里,看祁崖被绑在铁架上,自己在他面前生个火,就坐在那里,饿了喂他吃饭,渴了帮他喝水,憋了帮他撒尿,即便他吐在自己身上,尿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半句怨言。 余橙生日过后的那场戏是婚礼戏,即薛白与夷男阏氏的婚礼。漫山的巫祝为新人祈祷,诡异的颂音和歌舞在关押祁崖的帐旁回想,如魔音入耳。然而祁崖双臂被绑在铁架上,他只能听着,咬着牙。 按照规矩,他们的第一次必须在天云地被间完成。到了时辰,所有庆祝的人群都要闭门不出,可以听,但不许看。 薛白故意选在祁崖的帐外,他特地让人将那帐子卷起一条缝隙,让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女人和他交颈欢笑,在他动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声响。就算她没有那么舒服,也得向王帐方圆百里显示自己夫君的凶猛。 这声音充斥着祁崖的耳朵。 薛白最后却抱着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女人和男人的身影映在帐墙之上,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相当愉快。 这部分拍完后,薛白来到了拴着祁崖的帐子里。 大婚之夜的戏拍了一整天,直到凌晨四点,剧组所有人都等着拍完赶紧放回去睡觉呢,汪导也说,“咱们争取一次过。” “Action!” 余橙掀开帘子,走进帐中。太阳灯高高地烤着两人,余橙站在薄洺的面前,头发被汗打湿,有着男人身上咸涩的味道,余橙的衣领没有系,下方的一连串扣子也都系错了位置,松松垮垮。 余橙的嘴唇是红的,才刚和饰演阏氏的女演员颜云吻了好几回合,最后才成了这种湿润的、娇艳欲滴的颜色。 薄洺向他看过去,眼里露出天然的嫉妒。 余橙手里端着他从他新婚帐里拿来的羊奶和馕,“吃吧。” 薄洺唇齿发抖。“给我一个痛快。” “吃了羊奶有力气,我四岁的时候太弱小,被我的兄长拴在羊圈里。母羊以为我是它孩子,把奶伸过来给我喝。我喝了,所以我现在才有力气杀他。”余橙强行灌在他嘴里,流下大半。 “你有力气?”薄洺连笑都懒得笑。 余橙淡淡,“我成婚了,我的男人必须每天喝一碗羊奶。” 薄洺愣住。 余橙放下碗,给他塞食物,塞一口,薄洺就吐一口。他也不在乎,“我曾经有一个兄长,王用马踩死了他父母,待他也如蝼蚁。我和他相依为命。有一天我其他的兄长追着我们上了天山,我们躲在天山上的一处山洞里,饥饿的狼看见我们,我们抱在一起,祈求火神将它们带走。他说如果男人可以成婚,他将来想娶我。后来因为他说的这句话 他被我其他的兄长吊死在树上。” 余橙散漫地摸上他的额头,想把他皱着的眉头抹开。 薄洺闭上眼睛低吼,“别碰我……” 薄洺触电般地,想移开,余橙咬住他的耳朵,目光迷离,“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向你立誓,我要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阏氏,我们在大帐前痛痛快快地给他们看,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准闭眼,都要跟着我们一起呼吸尖叫,让火神见证我们在做的事。” 他把他的手松开。 薄洺显得烦躁。面前的人已经疯了,或者他在讲个连自己都信的笑话? 但是没有想到眼中已经狂暴的薄洺,力气还是比虚弱了一年的他大了不少,即便薄洺脚上拴着铁链,他的手只要挣脱了就没人能奈何他。一腔恨意,礼教早已不存于心,即便他已经知道峰燧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惨死在他手下,他的恨意都没有今夜更加狂放。 这场戏结束,执行导演不无担忧地问汪导,“这样好不好啊?拍完这戏,俩人都弯了。” 汪导嗤笑,“要真是拍完这戏俩人都弯了,那也不是我让他们弯的,是他们在我这儿找到了自我。” 百晓生在旁听到,早就开始在私下开的八卦群里吆喝了。 “最新爆料:执导说橙哥和薄总好上了。汪导表示不关我事。” 灯光:“卧槽拍电影害人不浅!” 场务:“卧槽拍电影害人不浅!” 摄影:“我都怕他们现场真忍不住了,真啪啊……” 道哥:“大哥我给他们贴了胶布的,厚到你老婆都觉得你没有jb。再说你拍的是上半身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百晓生:“现在他们又住一起了,要是想知道真啪假啪,过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今天编剧也正好来看了,这位知名作家和编剧,也已经花白头发。他过来给演员们说说戏,看看他们表演情况,还有就是要等江流和何晶几个老戏骨拍完,几个人约在一起聊聊。 突然间整个剧组就蓬荜生辉起来。 编剧看完这一场,过来跟余橙说,“你演得好,我在写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今天让我看得心都快梗了。这两个人,每一次他们在一起,都是一次心如死灰,这就相当于……贤者时间。冲动就是快乐,理智就是幻灭,越冲动过后就会越理智,他们现在开始,到了人生的分际点了。” 余橙问道:“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么一出戏?” 编剧叹了口气,“血腥和人性,国外拍得不少,我也想写写我心里的血腥和情感。人生也没几次机会这么恣意妄为,我们也不是为了票房做的这个片子,就是多少年的一个梦。同性恋只不过是人性的一个微小侧面,但因为他是被压抑的,所以更能反应反抗和仇恨以及需求权力的侧面。在古代这个氛围下,所有的情感被肆意毁灭,厮杀变成生存的游戏,到最后就是一个族群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余橙又问:“那薛白到底有没有背叛祁崖,他和女人真的睡了?” 编剧给他留了个“年轻人,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余橙是按绝对没睡演的。就薛白那身板,跟女人大战完还能再被祁崖上啊,早就躺地上死求了。再说,有祁崖这么身强力壮的老公,就是再美的女人也没有力气。这还只是说身体,没说到感情。 下了戏,余橙和薄洺从荒草地上走回来,余橙脑子里面琢磨个事,他昨天那意思是不是说把自己的生日纹在腿上了? 那要是这意思的话,余橙是不是得说个:“我也是?” 昨天余橙不知道怎么反应,就把前几天买的那和尚给了他,薄洺对于余橙把他看成和尚很不解。他有那么禁欲么?“我那里像?” 余橙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薄洺的眉头好像天生就在为什么东西而苦。刚才他那个想抚平他眉头的动作也不是剧本上写的,是自己下意识,就不想让他那么做。“大概就是,额头上都需要盖点东西。比如拔个火罐儿,”余橙瞥他一眼,“等拍完电影,我可以用嘴帮你拔。” 薄洺笑笑不说话,但是他记性很好。 第37章 当天晚上过去扒门的人都铩羽而归, 尤其是道哥, 他离得余橙的房间最近, 不仅晚上挣扎着听墙根,还跑去门前仔细查探,甚至不惜从二楼翻窗, 但最终因为恐高作罢。 群里一阵垂头丧气。 灯光:“百晓生你是不是听错了?” 百晓生狡辩:“怎么可能,两主演肯定是现场那一番大战疲累了,下场无法再战。你们可以择日再听。” 后来几天都没听到动静, 百晓生火了,直接守在剧组一等到余橙来了就问:“橙哥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性取向……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余橙摸着百晓生的肩膀,并且伸出个指头探索他的下巴:“你要是想知道, 咱俩回旅馆试试?” 百晓生没敢再提这个话题, 他觉得余橙已经盯上他了,并且时不时都会看到余橙向他抛媚眼。 但是说实话,百晓生也一直没找过对象,女的都说他太聒噪,而且他在剧组的时候太凶,不明真相群众都觉得他不好相处。 余橙实在是长得太帅, 这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不问他的时候觉得正常,一问之后自己就有点想歪。 他在思索一个单身二十八年一直没思索过的问题, 会不会他也有什么隐藏属性没有解锁? 他嘱咐道哥别去扒墙根了,真怕有一天自己的墙根被别人听了。 于是数日相安无事。 余橙每到和灭绝师太·高冷猫姨·何老师对戏的前一天, 都得做很多心理建设,比如要承受身上多几处真实伤口,还得怕自己表现不好被她蔑视。当然,余橙也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到影后的认同绝对是比拍戏本身还有爽点的事情。 这一天他和何晶拍摄婚后母亲和媳妇之间对战的一场戏,颜云所饰演的薛白阏氏自然厌恶何晶所饰演的汉人奴隶,她想尽办法挑拨薛白与他娘的关系,并且利用她娘说话不清楚,搬弄是非。 剧本里只有两段内容,是颜云向她哭诉何晶掌掴了她,让薛白惩罚何晶这个奴隶的戏份。 颜云的演技和其他人比显得有些做作,但看得出她也努力了。 颜云正襟危坐:“这个断了舌的蛮人竟敢殴打我,我是北面王之女,我延陀部浩浩万人,马比你们草场春天长满的牧草和山上的荒草加起来还多,你今日不帮我狠狠罚她,我只能叫我父亲替我报这个仇。” 余橙噗嗤拍着腿大笑,“哈哈哈哈……” 颜云杏眉翘起,瞪眼微怒:“你笑什么?” 余橙啪地一声打在她脸上,颜云借位闪过,再次瞪眼。 旁边站着的何晶瞬间就做出了一个烦躁的表情。汪导之好“咔”了。 何晶抱着臂:“要么真打,要么不打。这是电影,不是水剧,你当观众花几十块上百块坐在电影院看你两个小时,是为了看你故作卖弄?光脸好看有什么用?” 颜云被训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撅着嘴,眼睛里也盈着泪。 汪导只好先让人把何晶请下来,颜云的经纪人是跟着的,看样子大概是他男朋友,急忙跑过来握着她的手。颜云哭诉:“我怎么了?我整容怎么了?我也是为了多点机会啊!” 经纪人男友当场就不对付了,“她说你整容啊?这么大个影后真这么没品?” 余橙打了个叉:“……那个,刚才我在旁边听见了,何老师不是这么说的哈。” 颜云也觉得不大对,赶紧纠正,“不是这意思,余橙,是我怕鼻子假体被你打歪。虽然医生说这个几率很低,但是你知道,我整过我就害怕。心里有负担。何老师要是让真打的话……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别打到鼻子?下巴没事,下巴是削的不是垫的。” 经纪人男友想喊住她,结果她抹了抹泪,“行了你下去吧,我和余橙商量。” 余橙看她这么坦然,倒是还挺江湖气的,顿时对她还多了几分欣赏。 颜云说,“没办法,我也是生活所迫,我原来那长相真的接不到戏,谁都能像你一样,天生这么帅呢?” 余橙苦笑,“我也有我的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颜云瞟一眼自家男友,“我知道你有心理障碍,和我一样。其实我们都挺幸运的,我们身后都有一个全力以赴照顾我们的人。我们何德何能呢?只能更努力。” 余橙听完这一席话,顿时对她肃然起敬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 说开了之后,何晶也回到现场,汪导重新让开拍。 这一回余橙是真打,但还留了点力气,注意了一点方位,何晶没再直接表现出来。 众人都捏了把汗,因为何晶要再说的话,不知道还得闹到什么时候。但汪导还是喊了咔。 汪导一喊,所有人也都知道,何晶心里明镜高悬,她不发火就是知道,有人会替她再发火的,何必集中火力在自己身上,得靠友军啊! 汪导说,“余橙,演出狠来。她在侮辱你妈,能忍?颜云,行不行?” 颜云说:“行,行导演。”说完叹口气,“余橙那麻烦你了,打狠点我不怪你,但是位置还是……帮我……谢谢你了。” 余橙嗯一声,“忍着点。但你不能先有了心理负担。” 颜云点点头,又努力了一次,说完台词,余橙“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打在她下巴上。她下巴自然地吃痛,牙齿撞到牙龈出了点血,特别逼真。 她瞪着余橙,想再站起来,余橙又“啪”地给了她一下,将她摔落在地。“你再敢动她,我直接送你去见夷男,让他给你做主。” 颜云扬起头,泪珠滚落,但是北面王之女的傲气让她恨意绵延。 这场戏结束,何晶走过去对颜云说,“能吃苦又有演技的年轻女演员不多,再磨练磨练,会更好。” 颜云真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灭绝师太·何的夸奖,刚才那些屁大点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高兴地拉着余橙鞠躬,“谢谢何老师!” 余橙一脸懵逼地跟着也鞠了一躬。抬眼对上何晶,她正看着自己,“你过来一下,咱们聊聊后面几场戏。” 余橙跟着何晶到了她躺椅那里,何晶坐下,让旁边助理也给余橙搬来一个马扎子。 余橙坐在马扎子上听讲。 何晶:“你这几场和我的戏虽然都不错,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感情缺少一些层次。或许汪导觉得表达电影已经够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才是诠释他的人?” 余橙没明白:“我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何晶:“你不爱你母亲,所以你没办法爱我。你看我的眼神虽然很努力,但我感觉不到亲情的存在。就比如你回来看到我的那场,你只是演了你自己作为一个儿子该怎么做,一开始是害怕母亲打,后来是看到母亲没了半个舌头痛苦想报复,可是这里头,你的爱呢?你在看着薄洺演的时候,眼睛里是放着光的,因为你的眼里只有他,但你和我演的时候,你的眼里只有你自己。还有刚才那部分,你打她那么狠是因为你爱你的母亲,你恨部族其他人也是因为你爱你的母亲,如果缺少了爱,所有的恨都不成立。” 余橙低了一会儿头,抬起来,“爱母亲是什么感觉?” 何晶张着嘴,想了半天,“就是……”然后突然看着他的眼神更深邃了,“哎,你这个孩子。今晚我和江流、编剧在鄯善城里吃顿饭,你也过来吧。我们跟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当天晚上何晶的保姆车来接了余橙,和其他几人一起去了当地的饭店坐了包间。在编剧这个哲学家的引导下,每个老人家都说了不少有阅历的话题。 何晶引导众人,“说说妈吧。我先说。我妈在的时候,对我特别狠。那个时候八。九十年代,我家里本来是一点钱都没有,快上街要饭了。我妈家里五十年代前就是街头艺人,俗称耍杂耍的,后来闹起来多少年没有耍,我妈就说,要不我们还上街去吧。讨饭吃也比别的讨饭的多一点技能。我妈跟我说这是艺多不压身。” “她每次打我的时候都是含着眼泪打的,我小时候特别恨她,但是,当我能顶着三十个碗在头上不倒的时候,我就不恨她了。她教会我的太多。” “如果不是我天天卖艺演出,有人发现了我,保举我考艺术学校,我不会有今天。所以后来她去世的时候,我把那三十个碗给她埋我们家祖坟了。” 众人感慨连连,江流、编剧纷纷发言。何晶之前来的时候就在车上说,“你不用太听我们的话,怕你没法感同身受,但是你可以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看看我们的眼睛,我们脸上的肌肉,我们的手。有的时候,就算你没有办法体会到某种需要阅历才能有的感情,你可以用身体记忆,来复制这种感情。大家都说,身体比嘴诚实,就是这个意思。” 余橙于是仔细地看着,观察她们提到母亲时的那放光的眼神,或是迷离的,想念的,懊悔的,在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眼中,肌肉里,手心里,寻找母亲留给他们的痕迹。 回来的车上,何晶对他说,“我要是跟你说,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这话你肯定不信。但是你必须得相信,你有多努力来到这个世上,她就有多努力孕育你,生下你。你只要知道她生你的时候经历过世间最痛,就知道她曾经也爱过你一点。所以假如将来你面对她,就把这一点回馈给她吧。” 余橙鼻子酸,看向窗外。 回了旅馆后,薄洺拿出一台老旧的电脑,把电脑放在行军床上,“过来看看我妈的芭蕾舞。百老汇的演出,天鹅湖。” 余橙发现所有人都挺替他操心的,也不多说。看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薄洺的脸上,他的表情随着屏幕忽明忽暗。 半夜收拾了睡觉,余橙望着天花板突然噗嗤了一声。 薄洺睡眠浅,“怎么?” 余橙说,“我脑子秀逗了。我虽然没爱过我妈,但我爱我爸啊。哎我去!” 薄洺笑了笑,沉默了。他好像正好相反。 后来的戏,拍得异常顺利。汪导说他成熟了不少,有了成熟男人的变化,很符合人物弧光。薄洺也说,“你好像突然长大了。”所以之前自己在他心里是有多小?老子大不大脱了裤子就知道。 快过年了,灭绝师太·高冷猫姨·何的最后一天,剩下四场戏。从早上四点开工到晚上。 到晚上那场她的杀青戏,才是余橙和何晶的最后一场,但余橙四点就挣扎起来跑去看她的戏,开头一场久是强强对决,汗王江流和何晶对戏。 第38章 何晶的角色是汉人奴隶, 对那些汗王子女来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私下里让她受尽折磨,但却碍着月种王不能将她处死。月种是个精虫控制脑袋的王, 走到哪里都会找个地方和女人野合,生下十七八个儿子,大多女人他尝过就忘, 只有这个异种女人,他多年念念不忘,将她一直放在王帐里待着,从没有因为身份“卑贱”赶出去。 月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想起这个女人, 不管她是二十岁还是四十岁, 都要借着酒醉跑到羊圈边上、牧草之中、天山脚下无人之夜,占有她。 他亦是个暴戾的王,对自己手下的儿子从不手软,从而让这些儿子对他怀恨在心,对这异族女子及其儿子更是深恶痛绝。 昨天余橙和老戏骨江流拍的那场戏,是薛白回来之后, 月种亲自把他拴在火刑台上, 拿弓箭搭一支点火的箭对准他。 但因为年纪大,醉了酒, 例不虚发的一代汗王,居然鬼使神差地射偏了。于是月种王觉得这是火神的意思, 把薛白放了。 他那些蠢儿子立即觉得,月种是为了讨好中原朝廷打算立这混着异族之子血统的人当继承人,私下里密谋起来。这是今天这场戏的前情。 早上四点钟,天上明月泛白,东天山之侧有了些微余光,墨色被撕开淡淡的一层,变成深蓝。 饰演月种的江流,不怒自威,身材宽胖略有啤酒肚。酩酊大醉后他步伐依然稳健,静静地踏着泥土走到羊圈边上。何晶正在捡羊粪。 他站在已经饱经沧桑,脸上有了皱纹的女人面前,什么也没说。何晶抬了抬头,放下羊粪站起来,两人心照不宣。 江流说,“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何晶含糊地说,“这是羊粪的味。” “羊粪是用来烧火的,是侍奉火神之物。”江流带着酒味,“你也是它派来的,来割我的心、取我的命的。” 然后江流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有种从容感,迈开步子。 他在前面走,何晶低头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山下。夜幕之中,江流将她放在枯黄的草上,在酣畅淋漓中,一支箭突然刺穿他的心脏。 何晶被那突如其来的箭惊得浑身一颤,但她转瞬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看着眼前这个噩梦如死猪一般躺在自己身上,浑身冒血,她目光恣意地,裂开脸皮笑了一下,然后戛然而止,盯着月亮。 镜头从她的面部向上升去,从近景拉伸为远景。天山在侧,汗王也不过是牧场上的一蓑枯草而已。 很快,她和那具额头抽搐、死不瞑目、在最后一刻目光还迷醉地盯着自己的死尸,一起被赶来的卫士拖走。 第一场戏拍完,全场寂静。两个人的面部张力太足,对话简单,但是包含了二十年的两人之于对方的复杂情感,不是这个年龄的演员,难以意会这里边到底饱含了多少维度。 尤其是最后,江流死不瞑目地躺在何晶身上,何晶只露出了一个简洁的表情,就僵持住。那一个表情在镝灯下,像笑?像哭?像解脱?像未来毫无指望的空洞?最后的僵持,又意味着死亡。 余橙没法解说出这一个表情里包含了多少种意思,但是他知道这个表情足够精彩,足够让他研究一辈子的。 看完这场戏,余橙有一种感悟,女人的皱纹在镜头下真的很美。 下场后,何晶从余橙身边走过,脖子里赫然有他昨天送的银坠子月牙。 余橙惊喜了地嗷~了一声,何晶已经走出去了,但可能也听到了某只崇拜她的哈士奇的叫声,转过头,“和今天的戏很配。” 刚才那场戏叫做“我的月亮”。这些场次名字听说都是文化人汪导取的,又装逼,又有一种史诗感,代表了汗王预知到自己要死,前来和他心爱的女人诀别,尽管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他的害怕和憎恨多于爱,但是他死在她的怀里,就算不瞑目,也是死得其所了。 汪导在摄影机里把刚才的镜头看了好多遍,一直在欣赏江流和何晶对话的那个片段,余橙也跟着去看了。 果不其然,月亮出现的频率相当之高。 在汪导的镜头语言里,月光和落日是意指爱情的。落日代表余烬,是薛白和祁崖之间的爱情。在这部影片以火为神的哲学里,野火烧不尽,燃烧就意味着永恒。 与之相反,月光代表消亡。太阳如果失去光辉,月亮也将永远暗淡。有些爱情带着屈辱和凌虐,它的方向必将以血腥来结束。 汪导声音微微发颤,“这场诀别戏,真好……就这三句台词,够了,足够了……” 紧接着第二场,是汗王五个儿子集体审何晶,并且将她杀死的戏。何晶在拍之前,把脖子上戴的月牙坠子拿下来,塞到余橙怀里,“待会儿动作大,别给弄丢了,你先拿着吧。” 余橙接过,鼓励她,“何老师加油。” 何晶瞧了他一眼,破天荒一笑,很是温暖了一下余橙担惊受怕的心灵。紧接着,这场戏开拍了。 五个男人围坐帐内,身前是珍馐美酒,他们用族语羞辱着眼前的女人,然而片刻后,女人用她的半截舌头开口,用同样的语言辱骂回去。 五个男人暴怒异常,他们商量之下,要将她活活烧死。 在他们的传说中,就算最穷凶极恶的女人,也要交给火神审判。因为女人是火神送给男人的,她们会替族群诞生新的男人,他们天然是火神的后代。 但是火神会将她们身体的余烬留下,任他们处置。 点火之前,何晶被绑在高柴和羊粪上,她是真的解脱了。但是当她突然看到自己的儿子出现在外面的时候,目光里出现了恐惧。她怕儿子要做傻事。 拍这里的时候没有火,火是后期特效,还有待会儿要拍的全景也用的是道具,总之,何晶演出了在火中被灼烧的痛苦狰狞的喊叫,凄厉的声音在上空响彻,云霄上的鹰隼扑扇着翅膀逃开了。 火烧到一半,洒水车开始从上空喷水,火浇灭了。但人已死。 即便看到这里,余橙也只是用震撼来形容,但紧接着,他没想到后面还有一段水戏。 为了逼真,道哥给烧焦的人偶画了四个小时的妆,化成浑身焦黑焦黑,但脸部还有半面特别像何晶的模样,还露出瞪视的眼睛。 卫士抬着这样的人偶向死水潭走去,然后猛地将它向水中抛下。 五名扮演汗王之子的演员在水潭边目睹,露出痛快的表情。 余橙忽然间听到耳朵里的声音在喊:“快,扒了她的救生衣!” “快,你同学也快死了,扒了他!” 余橙已经停药多日,突然的闪回让他的脑袋瞬间爆炸,发疯似地冲了过去。 余橙这回是真疯了,据现场的人说,他先是叫喊,在水里游来游去,吓得旁边的人都以为世界末日了,他在生死逃亡呢。 百晓生又在群里说:“本来我们四五个人过去要把橙哥拉上来,但是谁也拉不住,那家伙腿踢得我肚子现在还疼。就在这时,灭绝师太一个猫步上前,大义凛然地说,‘我看他在拼命找,可能是因为他以为我掉下去了。毕竟我跟他演了这么多天的母子,要不我下去,让他试着找找我。” 说完后,等了半天百晓生都没有再发言。 群里的人突然盖起了楼…… 1楼:然后呢?快说! 2楼:楼主你想死? 3楼:再不更新让橙哥咬你。 …… 百晓生:“知道了,我这不是在打字嘛。汪导和她的助理都拉住她,’别下去,这水里面淤泥多,再说男人都拉不住你怎么拉。他这是精神病,咱们能怎么样?我们已经告诉薄总了,他马上就到!” “结果猫姨一个箭步上前,就向水里走了两步,游过去,拍了拍余橙的肩膀。余橙一闪身,她就钻到了水里,仰面躺在水上。哇塞这个仰泳姿势好标准……” 所有人:“不许歪楼!” 百晓生赶忙纠正:“然后猫姨屏息凝神开始下沉,化身九命猫妖,余橙拼命游过去,一把将她捞住,抱着就往水边跑,两个人都上来了,猫姨假装睁开眼睛说,‘谢谢你救了我’。余橙就坐在那里,看着猫姨傻笑了很久,安静下来了。” 第39章 他想要的是原谅 余橙的事迹人尽皆知, 猫姨让疯子安静下来的以身殉道, 也成了剧组美谈。猫姨现在的人格升华了, 在剧组众人的眼中有如大慈大悲观世音的存在。 但余橙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水中那次是安稳了,紧接着剧组就开始调整通告,先拍没有余橙的部分。本来两位老戏骨都杀青了, 余橙这一疯,也没能开成杀青宴,大家都没那个心情。 余橙把自己锁在屋内, 连薄洺都不让进去。他是怕疯起来管不住,万一把桌子掀起来砸过去,那自己将来连老婆都没了。 在剧组面前当面发疯,还真是够他妈丢人的事情。停药一时爽, 发病火葬场。但是怎么说呢, 如果不停药,自己的发挥就不能这么淋漓尽致。一个演员的思维和反应比演重要多了,如果再让他吃药他绝对不吃。 薄洺在外面担心的是窗户。一个精神不对劲的人,发病后就怕他从窗口栽下去。但是他也不能让人把窗户锁了,那样余橙会觉得自己受到非人的待遇,会更受刺激。 他只能耐心地一遍遍敲门:“咱们聊聊。”余橙不搭理, 门里传来他拖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 薄洺说:“聊聊我, 我们。” 余橙开了门,“是要跟我表白?表白你就进来, 我现在就脱裤子,不是表白就算了, 大冬天的脱了裤子屁股冷。” 薄洺:“……”余橙猛地关门,薄洺伸出手去挡,被门狠狠地夹了一下,闷哼了一声。 余橙一脚又把门踹开,看他手掌上瞬间肿得和猪蹄一样,吼道:“大哥你是不是有病?我在这儿犯病呢,能尊重一下神经病吗?” 薄洺顺势进来了。 余橙在满地翻东西,翻得狼藉一片,突然发现外面飘着雪花,向下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楼下的车上雪倒是比别的地方厚。他把薄洺放进来后,自己又打开门奔出去了。 薄洺又是一阵紧张。他诚然现在是有些把余橙不再当正常人来对待了,当即就跟着跑了下去。 结果余橙就站在那积雪的车前等着,知道他要过来,等他靠近了一把抓起他那只肿了的手,放在车前盖上。“凉快吗?” 薄洺轻笑,“你还真是体贴。” 余橙看了看周围,“雪白雪白的感觉真好,就是有点刺眼。所有美的东西都有它致命的弱点,比如我,是个神经病。你刚才不是要说我们吗?我问问你,咱俩都是gay,要是让你找个美丽的神经病,你愿意吗?” 薄洺:“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点见不得人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可能骨子里也是个病态的人。” 余橙心想你真够谦虚的,你已经好到让我没法拒绝你一切要求了,还要怎样。你现在要是提个要求,我肯定……掏心掏肺都给你掏出来。 薄洺还真提了一个要求:“说说吧,你的闪回。” 余橙心里咯噔一声,一上来就k.o.还怎么玩? “陈医生说,她觉得你的闪回记忆被大脑强行忽略了,所以每次跟她形容病症的时候,都没有说出来你真正痛苦的原因,因为你内心在强烈排斥一件你有负罪感的事。但我看你这两次,好像很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如果真忘了,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 余橙不想说。他的确是跟陈医生打了哑谜。因为重复就相当于闪回,还不如当作没发生过,大脑也是这么帮他忘记的。 可是谁知道,大脑里有一片区域,死都不肯忘记呢。 薄洺凑过去,笔挺的鼻梁在他脖子里蹭了蹭,“有味儿了,咱们一起去洗个澡吧。” 余橙:“……啊?在这儿?”那小旅馆里狭小的卫生间,他们俩挤着洗?那哪是洗澡,那是天雷勾地火。“我不保证你的贞操哈。” 薄洺笑一声,开车门,“去城里,桑拿。” 桑拿房就是不一样,进去的大哥们走来走去都围着个白毛巾坐在那儿打瞌睡,只有出来冲水,泡按摩池子,才把白花花的毛巾扛在肩上,露出下面见怪不怪的家伙什。 余橙并没有幽闭恐惧症,他很自然地就靠在薄洺的肩膀上,耳鬓厮磨一下,热烘烘地非常舒服。只不过他希望自己和薄洺都别在诸位大哥大爷面前丢人显眼。 睡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出来,大哥大爷们自觉地把毛巾从腰上都取了下来。薄洺一边取,一边看他,“去泡澡,你就算带着下去,毛巾也会飘上来。” 余橙不摘,想迅速钻水里,薄洺一把给他掀了,“一起撒过尿了,还怕一起泡澡么。” 余橙现在没遮没拦,彻底让他给看光了。对面大爷从他们俩旁边走过,诡异地投来一个眼神。 薄洺笑,“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呢,你再别扭,他们就把你当变态赶出去了。” 余橙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面对他,“你有种,你厉害,行了,我就这样!”说完立马钻进按摩池里屈膝抱住了腿。 薄洺也坐下来,对余橙说,“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糗事。我做替身那会儿,影厂有个公共澡堂,大家下了戏都去那里冲冲。还是老样式,没有加隔门。剧组当时有人问过我是不是gay,我说过是,结果进了那澡堂对方看到我,吓了一跳,就开始拿着毛巾打我,喊我变态。然后整个澡堂的人都把我打出来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敢跟人说我是gay。” 余橙:“大太子还受过这等待遇,厉害厉害。” 薄洺歪着头覷他,“你也说个你的糗事。” 余橙心想,我的糗事你不是都亲眼看见了?不过倒真还有一件,是薄洺不知道的。 “就是拍网剧那会儿,你已经人间蒸发,我在剧组大概心情太差,有一天睡觉的时候做了春梦,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跟我挤在一个躺椅上,我有点冲动,就把人给亲了。”余橙隐去了春梦的内容,因为内容就是薄洺。薄洺走了,他夜不能寐,突然以为他回来了上去亲一口,很正常啊! 薄洺后面的也知道了,网上一直说他性骚扰男艺人,看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但是我不解的是,那演员干嘛跑来跟我蹭一个躺椅?明知道我睡着还故意躺过来。我那时候没想明白,还跟他说了个‘哟不好意思,没看见你。现在想想,都是坑啊都是坑。” 这演员本来名不见经传,后来因为我的事炒得人尽皆知,然后在媒体面前天天提天天控诉,每个星期都得发几条回忆痛苦经历的微博,成了坚强奋战在抵抗前线的性骚扰受害者,还拉了一帮子名人当配角。余橙是想不糊都难啊。 不过时过境迁,那位也没火起来。毕竟没真本事的人,他作到哪里也不长久。 余橙长吁短叹,靠在池子边又有了困意。薄洺突然说,“给我讲讲陈舟吧。” 陈舟……余橙嘴角忍不住一弯,“我和陈舟招进四中的时候就是体育特长生,他是练击剑的,国家二级运动员,我是跑步的,我小时候特别能跑。我们俩在一班,被班主任安排在墙角。班主任天天摁着其他人的头告诫他们,’别跟他俩学!他俩都是能保送上大学的,有特长,你们有什么?跟他们学你们就回家种地去吧!” “我俩是很的很闲,经常在外面闲逛,我虽然个子不够高,但是他一米八五啊,逛得多了大家都以为我们是挨班收保护费的。后来我还带他去我爸剧组,我们两个和群演混得熟,说话起来江湖气越来越浓,这下回去更被当成小混混了。” “陈舟说咱们不能再当群演了,咱们要出人头地。如果三十多岁还是这样,他会疯。他想成名,被人记住。我说那咱们就追寻梦想去,我要当演员。于是我俩就分开了,我跑去职高跟着学表演,陈舟继续练击剑,他那时候的梦想是上大学后,拿大运会的冠军。后来他考上了清华啊,多厉害!我也考上了电影学院,我们就一起跑去泰国。” “我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说大运会已经不是他的目标了,他要当奥运冠军,进国家队。还给我指着击剑的冠军队伍,‘这几个哥多帅啊,载入历史了,以后这里面就有我,你要把我穿着击剑服带着奖牌的照片贴在你家里,放大,最少一百寸。” 余橙聊到这儿,哽了一下,“所以他靠在我的肩头说,让我记住他。” 薄洺把手指伸到他的头发里,揉了揉。“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记住他。” 余橙笑了,“是啊,他会高兴的。” 薄洺也清楚了,陈舟是他的动力,而非他心理遗留的障碍。他没有丢下陈舟,也没有想丢掉这段记忆。那他在逃避什么? 后来薄洺和当天帮他脱离失控的何晶聊了聊,何晶说:“我落水了他开始发狂,但我被他抱出水,他就同自己和解了。你觉不觉得,他想要的其实是原谅?” 第40章 他想要的是原谅?来自谁的原谅……不可能是陈舟, 陈舟看似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 但那是因为余橙谈起他来滔滔不绝。隐藏在冰山之下的才是真正让他不能释怀的原因。 薄洺坐在车前盖上点了根烟, 在楼下抽完,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帮我问问余橙网剧拍摄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何晶坐着保姆车进了片场, 她已经杀青了,但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今天余橙拍的是在母亲死之前的戏份, 是和妻子的反目。妻子在薛白这里得不到帮助,就会找他那些有权力的兄长,让他们想办法对付薛白,以及除掉那个女人。再者她曾是夷男的正牌阏氏, 夷男本对她不好, 如若薛白与她和睦便罢,偏偏薛白让他娘欺辱她,她反而还惦记出夷男的好了。再者她有一天正巧看到薛白和关押的汉人军卒暗中交/媾,这就更让她有了联合他的兄长及母家为夷男复仇的想法。 何晶进去的时候,正在拍着,余橙倒是记得词, 也演出来了, 但是就像突然变成了影视学院一年级的学生一样,情绪过分激动, 声音上挑,张狂不知所云。而且一激动, 就开始暴怒,不管演什么情绪都带着恨意,有恨不能将帐子扯下来,把一切都推翻的架势。 “我提醒过你了,我父是……”颜云说台词。 “你不要再说了!我的耳朵不是聋的!你不要再向我哭哭啼啼,我不喜欢看到女人哭!你若在哭,便去后山向野狼去哭,看它们肯不肯听你!”余橙眦目欲裂,手无意识地掐在了颜云地喉咙,颜云的眼睛瞬间就瞪凸了,拼命打余橙的手,汪导紧急喊了咔。 余橙根本就无意识,场务过来问颜云,“没事吧?” 颜云看一眼余橙:“我是真心疼他,但是我也要命。”说完还是大着胆子抱了余橙一下,分开后问,“我的王,你还能留我小命吗?能我就克服一下,把这镜先拍了。但是下一镜还是等你好了再拍,你说呢?” 余橙感觉自己脑子还是有点胀痛,“不知道,我的阏氏你还是躲一躲吧,你的王这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真伤了你怎么办?” 颜云有点不舍得自己的搭档,尤其是好看的男人她就更心疼了,这是女人的天性。但她的经纪人男友已经百米冲刺过来,把女友拉开,“你还干嘛,让汪导处理吧,看见帅哥心就大是吧!” 颜云被拉过去后,自己的助理和她经纪人男友你一眼我一语地说起来了。 助理:“这个余橙,耽误了多少次了?有病还接电影。 经纪人:“还有薄洺,拉着我们这一大帮子人给一个神经病铺路,我看他脑子进的不是水,是地沟油!” 助理:“迟早砸手里。就看汪导现在怎么收场。” 颜云听得义愤填膺,其实她和余橙还挺像的。余橙有心理障碍,自己也有,只不过自己通过整容解决了一大部分,再有就是她比同行努力。至于自己男友,签约和热捧自己也是豪赌,和薄洺一样啊,他还讽刺起别人来了。 颜云正要替余橙分辩几句,助理又说:“现在别的演员都不敢跟他对戏了,就咱们云云还傻不唧唧地配合,太敬业。” 经纪人:“就是,我们云云敬业,是好演员。这是何影后金口认证的。” 颜云一高兴,刚才要说什么也忘了。 何晶站在另外一边,也听到围着汪导的一堆人在议论。 执行导演:“这种状态拍了也不能用,你看余橙,咆哮得跟马景涛似的,脑袋脖子都红了。” 摄影:“我看他现在就跟丧心病狂了一样。我就怕他一个激动冲过来砸了我的摄像机,五十万就飞了,当然摄像机还不是最重要的,咱们这里面的胶片,之前拍的,我害怕一下子给我直接曝光了,完蛋。” 汪导沉默着不说话,听着他们不停聒噪。等过了一会儿,执行导演一扭头,看到何晶站在后面,吓得一哆嗦,“哟!何老师来了,走路不带响的,您不是杀青了?” 何晶冷淡,“杀青不能过来看看?” 执行导演说,“当然能了。”转过去额头就擦汗,幸亏刚才没说她的坏话,要是让她听到“灭绝师太”之类的词,怕是要当场发飙。 汪导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扭过头,“你来了?说说。” 不用说也知道想让她说什么。何晶,“老汪我觉得你应该有谱了吧。” 汪导有了友军,等于定了心。毕竟涉及到全剧组的事,没有相当有力的队友,怕是难以服众。他回头看了看执行导演和摄影,“咱们……把年后的戏挪过来?转场去巴里坤?薛白的疯狂戏份都在几个大场面里,先把在鸣沙山和大草原的厮杀拍了吧。” 执行导演瞪眼:“那是春戏,大草原原先咱们计划是草绿了才拍,现在都是荒的,不好看,而且气温和吐鲁番可不一样,冻死了。再有就是群演,那么多群演这么短时间找不出来。” 摄影倒是说,“我怎么拍都能美,这你们放心。我就是觉得,还有十几天要过年了,现在转场……”冰天雪地里疯狂专场,那是相当熬人啊。本来剧组已经疲软了,就等着文戏搞定都赶紧回家过年去,因为工作量减少,很多人都已经回家了,剧组现在都人员不多。 汪导扭过来看何晶,何晶说,“厮杀就是雪地里才好看。雪地里的疯狂结束,一看地面,长出了一棵绿草,代表着新生。这寓意挺好吧。” 汪导和她会心一笑,把导演组和制片组都叫过来,“准备转场吧,余橙现在的状态拍不了文戏,适合拍武戏,他眼里那种疯狂的感觉根本不用演,是最佳状态。” 年前转场的事,让一堆人怨声载道,百晓生之流还来找到余橙,让他劝说汪导别折腾,干脆早点放假过年算了。 “反正你也好不了,还不如回家休息呢。” 余橙整个人都丧得够呛,晚上看到汪导蹲在大马路上对着尿盆吸烟,他过去,也蹲下,什么都没说,陪着汪导吸了一根。 汪导瞥他,“你没退缩吧?” 余橙:“您不退我不退。” 汪导点点头,“转场好好拍。”抽完这一支,两人再站起来的时候,都和吃了伟哥一样精神。 何晶本来不在大群里,当晚也突然被汪导拉进来,发了一段话:“在拍得柏林影后那个片子的时候,我也有低谷期,我怀疑过自己,每天痛哭流涕无法入戏。但是那时候汪导和剧组给了我包容,才让我塑造了那么成功的角色。如果没有剧组的包容让我度过这个坎,我今天大概就不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所以希望大家这一次,依然包容。没有包容,我们的影片不能成功。” 不管周围人怎么看余橙,他自己都保持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而他没心没肺起来,对他的讨论变得积极了,不像头两天每个人垂头丧气,充满埋怨。这事儿就算过了,因为是汪导选的演员,只有导演才知道最终拍出来的东西应该是什么样,其他人只是为了导演的目标而努力。只要像汪导说的,他的疯撒在雪原上,那也算疯得其所。 离过年还有八天,剧组开始向巴里坤专场。巴里坤在新疆东北部,有人说这名字意思是“虎湖”、“虎前爪”,乃地势险要、兵家必争之地,电影也常在这里取景。远处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前面是暗蓝河流和如茵草原,还有著名的鸣沙山。 每个导演脑子里都有一副理想世界画卷,巴里坤肯定是其中之一。 转场的车辆浩浩荡荡地在国道上驰行,导演组那一帮人竟然开始在车里唱起歌,从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唱到掀起你的盖头来,从达坂城的姑娘又唱到在银色的月光下,最后开始“怀念战友”: “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和蔼的脸庞……” “啊,亲爱的战友,你也再不能听我弹琴,听我歌唱……” 余橙坐在薄洺车里,现在跟着转场的演员都少了一大半,何晶、江流等已经杀青了,主要的戏份就剩下年轻一辈新的征程。 他左邻右舍都空着,被剧组人员放了不少服装道具,堆成小山。 “导演他们怎么这么嗨,我们也嗨起来。” 薄洺开着车,带着墨镜,“嗨吧。我给你开天窗。”话音没落天窗就开了,余橙从自己旁边拿了喇叭,把头钻出天窗去,拿着喇叭唱:“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我的滑板鞋,摩擦摩擦……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声音跟破锣似的,前后的车都纷纷放大了车载音乐来镇他。 最后道哥从前面那车伸出头来,把手里的芦柑皮往余橙车上扔,“让你唱!让你唱!” 余橙拿着喇叭嘲笑:“别破坏环境懂不懂,你要再扔今天晚上让你爬不起来。” 道哥大喊:“行我等着你,我先吃饱点,我先馋死你!” 百晓生又开始针对两人刚才的对话,在群里到听途说了。 余橙从天窗钻回来,看薄洺有点神色不悦,“我唱得真有那么难听?” 薄洺偏了偏头,从后视镜看他,“你什么时候,就能不随便跟人开黄腔了?” 余橙躺在一堆衣服上开始睡,“我什么时候都不能不开啊……区别在于,只和一个人开,还是和所有人开。”闭眼之前还补充:“等我名草有主的时候,我就老实了,”还怕薄洺不明白他个中之意,“老老实实,顺顺乖乖,不让嗷不嗷,该嗷的时候嗷破天际。” 薄洺:“……” 剧组到了地方驻扎下来,光搬东西摆位置和调度就花了一整天,至于群众演员,从当地的艺术团剧团请来一些,又临时招募了些。到了现场汪导说除了大范围远景和航拍的,用人多,其他就只用有演技的,实在不行就用技术实现,表情冷漠的装死尸可以,绝对不能睁眼出现。 转场后的第一场戏,所有人还带着怀疑。 前情是就在汗王死的那一晚,薛白的五个兄长开始在王帐内自相残杀,并且杀掉其余的汗王之子,进而开始屠杀他人帐下的平民。薛白找不到母亲,却在血泼中看到了几个惨死在地的母亲和孩子。 奴隶被拴在圈中,平民在一个个被捅破的帐中瑟瑟发抖,连抱着自己死去的亲人哭都不敢。 还有更多的活人,他们钻在死人堆里不敢出声,头上捱过五种颜色的铁骑和刀客,但是没有一个是来保护自己的。 薛白的母亲二十年来一直在照顾那些和她一样身处屈辱和可怜的人,她没有对薛白说过,但是她依然耳濡目染,在薛白的火种里留存了一丝的善。 不是说女人和孩子都是火神送来的么?那么只有火神才能带走他们。 薛白发誓保护他们,要让他们安稳,但是首先要占领这个枯败的王帐。 他也是汗王的儿子,凭什么不能染指? 薛白让他们从死人堆里捡起刀,带着一队死士杀了回去,王帐早已血流成河。 薛白找到了祁崖,绑着他的铁架已经倒塌,所以没有人发现他。薛白将他的绳索切掉,告诉他“你走吧。”祁崖什么都没说。薛白灿笑一声,“没别的话对我说?” 祁崖已经走出去,没回头,喉咙哽着问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你还活着?”薛白说,“你把家里的烛台日夜点着,就和你们中原成婚的时候一样,只要它不灭,我就活着。只要活着,我就会来操。你。” 祁崖:“……”他还是回头了。他们相对一望,杀戮下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血海中不过两个有情人而已。这一望后,祁崖走了。 薛白杀了剩下的人后,在众人的雀跃中称王。但是他这个王,麾下既没有兵马又没有族人,只不过是可怜而又短暂的乌托邦。 薛白的阏氏早在五王开始互相残杀的时候,就投向了薛白的二兄骨禄,献身要他为夷男报仇,并许诺他父亲北面王的兵马。逃往漠北的骨禄纠集北面王的军队,与薛白约战王帐之下。 天山下,冻河旁,雪原上,一面是齐整的大军压境,寒刀霜影,一面是衣不蔽体的残兵弱躯,破铜烂铁。一面是权力之战,一面是生存之战。 场记冒着雪原的寒风拿起板子:“《狼火》72场第1镜第1次,Action!” 这场拍得昏天黑地,大场面不是一天能拍下来的,多个机位和航拍齐头并进,一组捕捉一队人马。 但汪导说得没错,余橙的两面性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一面是那个畏惧逃走弱小的贼,一面是胸中燃着仇恨和生存之火的疯狂战士,他的眼睛望向敌人的时候喷着火,回眸看向身后时饱含深情。 百晓生是负责这回当地群演招募和管理的,他把这几天的固定的群演招在一个微信群里。当地的群演都喜欢用语音,结果这几天,群里都是抱怨余橙的语音消息。 骑兵A:“这个叫余橙的也太认真了吧,那刀是钝的,但我骨头也钝哪,场务大哥,明天让我当死尸吧,求求您哪!” 骑兵B:“橙哥长得俊俊悄悄的,心怎么这么狠,我演骑兵跟他对打,我的那马虽然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发疯地砍假马的腿,我到现在晚上睡觉都还听到马腿的声音蹬,蹬,蹬,以为橙哥瞪着眼睛找我报仇来了!” 死尸A:“所以说这位橙哥就是主演,演的好嘛,演得真嘛,能吓得你睡不着觉。” 这场戏一直拍到过年,拍到余橙厮杀殆尽,身后已经只有几个活人,身前的骑兵朝他涌来。他没有叫,没有绝望,没有思念任何人,只是回望王帐的方向。那里他已经度过一生至乐,余下的生命为妇孺而战。 他只回看了一眼,回过头,一人莽杀过去。 就在此时,安西大营的三万唐兵如同天降,四面骑兵齐整地举着矛和盾包抄而来,形势倏然扭转! 新的拼杀再起,余橙的身前落下一排排带火的羽箭,势如破竹,骨禄的人尽数落马。声势浩大的中原大军占领雪原,周展所饰演的将军威武地出现在阵前,薄洺就在他身后指着孤军奋战的薛白说,“将军,若以薛白为汗,定不会再作犯秋毫,边境可平。” 周展道:“我会将此上呈陛下商量。” 雪原上的火堆越来越多,有很多尸体成了燃料,他们在羽箭中愈燃愈盛,成为一簇簇的塞上烟火。 薛白站在火堆的中间,满目疮痍,鼻息中是灼烧的味道,他望向身前的景象,不喜不悲。身后的那火突然艳艳,薛白听着那噼啪的爆裂,好像在催促他。他转头走入火中。 但当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雪原时,刚才还披肝沥胆站在那里的薛白,好像突然之间,就从这雪原上消失了。 祁崖策马在雪原和火堆旁焦急地找寻,但他也知道他不会找到薛白了。冰河中有孔洞流出涓涓细流,祁崖望着那里。 他将永不知道他的下落。 汪导拍完这场后总结:“像薛白这种人,其实还是应了那句萨特的哲学:他人即地狱。他只能自己活着,或者死亡,他只存在于自由的空间,即便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自由。” 这场戏的完美程度,让剧组所有人都充满信心。 当初对余橙的那些怀疑不攻自破,场务与道哥相拥而泣,执导与摄影抚背而歌。 全篇最壮烈的一场戏在年前拍完了。 年后回来,余橙要再补拍文戏,包括那场大战前没有拍的部分,和妻子、兄长们的交锋、和薄洺的最后一次见面诀别,短暂称王训兵、和族民嬉闹拜神等等。 总的来说,薛白的命运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过年那天薄洺又跑去不知道哪里追投资去了,余橙自己坐飞机回家,偏偏余诚挚那个董导比汪导还狠,连过年都不放假。雷阿姨早就回了老家陪儿女孙子其乐融融,马翔还有了女朋友,顾不上理他。 余橙又不傻,薄洺肯定也没地儿去啊,他房子都抵押了人住哪,还不是得住自己那二十八寸的出租屋。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露出瘦弱的上身,所以可以放开了吃。他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才起了床,拖着拖鞋下了楼,眯缝着眼睛带着困意买了豆浆和包子。 卖豆浆的大娘说,“哟哟哟,最后两个包子,本来给我家狗狗安仔留的,你要就给你吧。” 余橙还又放下一个包子,“别呀,不能因为我亏待安仔啊,告诉安仔这是他橙哥给的,让它下次见到母的别那么怂。”他这几天过得和北京的老大爷们一样惬意——除了起床的时间比他们晚了那么四五个小时。 余橙提了包子,口里啜着吸管吸豆浆,从裤子口袋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怎么半天又开不了? 门里响起了脚步声,过来给他开开,余橙愣了愣,嘴巴离开吸管,两滴豆浆粘在下巴上。 “大哥你不是又给我换锁了吧?” “是。” “叫开锁公司比给我打电话方便?” “不是,是上次的锁不好看。” “昨天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我还没看,要不一起……”下巴上的豆浆被一个纤长的手指抹掉了。 第41章 春节联欢晚会播了一个下午, 余橙家那床前摆着的小沙发也就够两人挨着挤在上面, 腿挨腿肩并肩的。 余橙看了一会儿就瞌睡了, 头往薄洺肩膀上倒,薄洺也没推开,好像还在欣赏京剧表演。余橙没羞没躁地用头发蹭了蹭他脖子, 只听薄洺说,“这段孩子们念的词儿,’吾辈正在年轻‘好像霸王别姬里有。霸王别姬你看过吗?”一低头, 余橙困困顿顿的,含糊嚷“看过看过,张国荣和梅艳芳……” 薄洺低头闻了闻他头发,真的……不咋好闻。但是怎么说呢, 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时候, 久而不问其臭。 薄洺把头靠沙发上,“那是胭脂扣,你要没看过,等这播完了咱们一起看看。汪导不是说让咱们回来继续看同性片子么,学学戏骨怎么演的,保持感觉。回去之后还有不少我们的戏份。” 余橙“嗯, 嗯…… ”哈喇子也流出来了。 薄洺是舍不得推开他的, 只能拿纸给他擦擦,不一会儿鼾声也起了。薄洺自己也躺了一会儿。 余橙一躺躺到七点, 突然惊醒,嚷嚷着要下去吃酸辣粉。拖着拖鞋也没穿袜子就下来, 薄洺本想多说一句,人早就泥鳅似的溜出去了。 到了楼下余橙坐在酸辣粉那小店里狂往嘴里塞,辣了就倒醋,酸了就搁辣椒,吃得不亦乐乎。薄洺却觉得身后有点不对劲。 趁着余橙在吃,薄洺转头看到后面那小桌坐着一个低头喝水,戴着帽子的老者,对方偶然抬头,和薄洺对视了一眼。 “你是不是嫌我们大排档不干净,汤里的油是地沟油,”余橙看薄洺不怎么吃,穿着拖鞋的脚踩在长条凳上就开始嘴里呜哩哇啦吸溜着粉条。旁边的店主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和几个食客面面相觑,店主被那些灼灼的目光烧得有点心慌。 薄洺动了动筷子,但还是没吃两口。食客都低下了头,店主才在旁边喘了口恶气。 结果余橙没两口又努力地劝说薄洺,“我告诉你吧,夹着苍蝇吃的才爽,地沟油喝得才香。” 卧槽还有苍蝇?!!有两个女孩儿蹭地就把眼珠子瞪圆站起来了,立即地跟老板结账,老板陪着笑脸说,“不是地沟油,不是地沟油,也没苍蝇啊这大冬天的…… ” 出了酸辣粉摊子,薄洺停下脚步,“你先回去,我到超市买点明天的菜。” 余橙不乐意了,原地跺了两下脚,“你就是刚才没吃饱,嫌我没给你带去高档的地方。薄总,寒舍周围就是如此,您就不能入乡随俗么?” 薄洺皱皱眉,“好好说话。” 余橙仰着脸扭来扭去,“别偷偷出去吃嘛,这样我会觉得丢人的,我都让你吃不饱…… ” 薄洺:“…… ”虽然浑身一个激灵,他还是伸出手指,在余橙脑后顺了顺毛,“行了,不偷吃,就买点水果。” 余橙心满意足地去了。 薄洺等看着他上了楼,自己才又走出来,到了酸辣粉摊前,站在那帽檐几乎低到桌边的老人前,“余叔叔。” 余诚挚还又低了一会儿头,最后知道确实是被识破了,只能稍微抬起点儿,皮笑肉不笑,“呵呵,是小薄啊。” 两人并没有见过,但是听过声音。薄洺坐下来,也要了杯水,“余橙说您还在拍戏,您这么偷偷过来,不会是他和您又置气了吧?” 余诚挚挺不好意思的,“那倒,那倒没有。董导照顾我,毕竟都是有儿女的人,再者一整个摄影组人也不少,顶我两天不是什么事。主要是答应了余橙他妈,带他去见见,今天想过来和他商量,正好看到你们…… ” 正好看到这男男小两口在一起吃饭,自家儿子跟人撒起娇的样子,一时还难以接受。要是走过去撞个正着,余诚挚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躲起来看看就算了。 薄洺说:“这事我帮您劝他。不过我们两人在这里说话,他怕是待会儿怀疑会下来看到,不如我请您去隔壁火凤酒楼,有包间。” 余诚挚违心,“我倒是不饿…… ” 薄洺起身笑道,“我应该的,您别拒绝。” 余诚挚心想,那可不是你应该的,你拐带了我的黄花大闺……龟儿子啊! 薄洺让余诚挚点菜,余诚挚推搡了半天,目光停留在鸡肉鱼肉和大拉皮上, 薄洺替他点了,吃的时候,余诚挚一直在说余橙的优点和缺点。 “他,皮,打他不顶事,所以你千万别打他。” “余叔叔,我没有那癖好。”薄洺又是哭笑不得。 “听说那外国都能结婚了,就不远,台湾也行……不过不知道看不看户口。你们还是出国结吧,双方家属都要出席一下,你爸是…… ” 薄洺:“我和我爸不太亲,我妈过世了…… ” 余诚挚皱着眉头,“这个情况……”心里却差点没乐开花,我儿子不用计较婆婆妈妈的那些烂事了! “男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不过两个人要是没有孩子,终生是个遗憾。养儿方知父母恩,不然永远都是两个小孩子。孩子还是有血缘的好,现在科学技术多,可以借卵用你们自己的精子,实在不行还有收养……”余诚挚说起来一点不带尴尬的。 薄洺大多笑笑不说话,手上没有停止给他斟茶夹菜,喂得老头儿大肚圆润。 等两人分开后,余诚挚立刻打了个电话。对面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怎么样?” 余诚挚:“没打扰他……但是跟女婿吃了顿饭,让女婿跟他说和吧。” “……女婿,什么样?” “很好,很好,很好,对儿子很不错,对我服侍周到,最重要的是人品,不骄不躁,不疾不徐,有成大事的潜力。” 对方有点无奈:“叫什么名字,我去查查。” 余诚挚不悦,自己都审核过了,还查什么。但她毕竟是儿子的亲妈,有知情权。“薄洺,就是听着像红颜薄命,这家不知道怎么取的。” 对方半天没有说话,知道之后,说:“咱们家可能……高攀不上。” 薄洺回去将请他爸吃饭的事情说了,余橙转脸跑到卫生间,打给他爸,“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男人之间的谈话。” 余橙放下了心,别余诚挚什么都知道,把自己的底儿给薄洺都掉了,糗事就不说,主要是自己前两年就喜欢他还为他出柜,被他爸说出去叫什么事!老爷们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薄洺淡定得很,装作无事发生过,打开电视开始播放《霸王别姬》。 余橙说,“现在晚了,上床看。” 薄洺坐在沙发上,“嗯,我睡沙发。” 余橙抖着腿,“都是男的一张床上睡呗。” 薄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也从容地坐了上去,两人一块儿靠着床头看电影,看着看着,余橙就把脚往他腿上伸,但也不越矩,就真当成俩哥们一起看球看累了互相滚着睡一样。 薄洺静静地把电影看了一遍,关掉电视,将胳膊垫在他脑袋下面,搂着睡了一夜。 两人装模作样无事发生地混到了初五,董姐叫余橙来公司,说说他和公司合同快到期的事。 余橙这几天神清气爽,吹着口哨穿着最帅的夹克就去了,嘚嘚瑟瑟地上了电梯,一出去就碰到了徐慕晨。 “橙哥,好久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汪导的剧组有这么穷吗?” 余橙呵一声,这徐慕晨确实是一开口就欠揍的体质,余橙也懒得和他说话,出了电梯去董姐办公室,结果徐慕晨还跟着他,在旁边说,“橙哥你一直忙拍戏,可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不少的事。比如你的合约到期后,晓琳还是得跟我。” 余橙顿了顿脚,“晓琳她自己长眼了,你不用替她操心。” 徐慕晨笑一声,“你怎么不问你合同的事,你就不好奇,本来薄大太子说要收购咱们公司,把你捧上去做一哥,给你开工作室,怎么现在公司又不和你续约了呢?” 余橙沉默了一下,只是想到薄洺生意上的事情,他没有跟自己说,自己也不过问。他对自己的经纪约倒没什么想法,董姐对他无作为也挺久了,当初被人设计下套炒作性骚扰,公司的公关并没出力澄清,再加上他确实有病,他也没计较这些,反正有个经纪公司比没有强,违约金也赔不起。现在到期不续约就不续约了。至于晓琳,公司总要对她有安排,这看她自己。 结果正说着,晓琳抱着一大摞盒子,背着书包过来了,一看到徐慕晨就夸张地说,“哎哟喂,这是谁呀,我徐哥!我徐哥哥哟~~” 徐慕晨一阵得意,一把要强搂她脖子,晓琳直接闪过去,贴在余橙边上,“徐哥哥,人家伺候不了你了呢,人家辞职了,要跟着我们橙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才不陪你这种十八流土气小明星呢,过两年就过气了,人家有演技的老一点叫做回锅肉,徐哥哥你很不幸耶,你会馊~” “我。操。你说什么!”徐慕晨居然上手要打女人,余橙将他拳头拦住,“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女儿她还小,不懂事。” 晓琳这嘴巴比自己还骚,余橙估计她是吃了太多徐慕晨的苦头了,若不然谁能说出这番话。 徐慕晨脸热了片刻,又静下来,冷笑一声,“对,她就是因为天真,所以不知道跟着糊逼会有多苦。” 晓琳也是一时嘴痛快了,这会儿回过神,知道徐慕晨现在巴结了些后台,万一故意整余橙,让别家经纪公司不签他,确实就…… 余橙左耳进右耳出,站着也能睡着,自己拉着晓琳的胳膊往董姐那里去,结果徐慕晨大概是被晓琳刺激急眼了,在后面嚷着,“收购不成功是因为薄洺的钱都被银行冻结了,我听说了,他是私生子,人家正牌和儿子不整死他才怪,他想白手起家,门儿都没有!” 余橙手发着抖,晓琳捏捏他,“认真你就输了,你不能赚钱养他呀?再说了,薄总不干这个干什么不行,他不还是学建筑的么,穷途末路还有一手好技术,你怕什么?” 余橙:“……”为什么连晓琳都知道了? 晓琳悄咪咪地说,“是余叔叔,打来问我你最近的情况……” 妈的余诚挚这个大嘴巴子。余橙竖起一根指头,“晓琳我告诉你,守口如瓶,你橙哥还没表白,谁搅黄了我跟谁没完!”说完又想着,如果薄洺真的没钱了,自己一定拥吻着他的锁骨告诉他,你什么都不用干,老子养你一辈子。 第42章 徐慕晨在那里受了冷待, 看两人说说笑笑嚼舌根, 整个人就和皮球似的。旁边走过不少经纪公司的人, 看他那样子都绕着走,他这个皮球又必须得鼓着,不能撒气。 董姐的门开了, 高跟鞋哒哒几声后站在门口,一脸生无可恋,“你们俩站着干什么?还有徐慕晨, 你说的有意思吗?整个楼道都听见了,你不嫌丢人吗?一起过来!” 董姐就像是个班主任,抓住两个课上私聊的学生还有一个大声喧哗的,气得不打一处来。 余橙毫无波澜地走进去, 晓琳已经辞职了, 一副谁怕谁我才不屌你们的样子,徐慕晨则也早就撕破了伪装,披头走进来。他当然想见证董姐亲口和余橙提解约了,大快人心好吧! 谁知道董姐关上门后,突然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脸,向着余橙伸出手:“恭喜你啊, 另谋高就。” 晓琳脑子转得快, 立即就明白了个中曲折,对着徐慕晨笔画了个“耶~”。董姐的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余橙自己还什么都没发问呢, 徐慕晨着急忙慌,“有公司要签他?这不可能!” 这话里有种笃定, 好像他确实暗箱操作过什么。 董姐理都不想理那蠢货。笑着拉着余橙的手,“万华娱乐怕我们跟你续约,抢着来跟老板说,到期必须放你走,老板哪能和万华叫板啊,只能同意了。听说是影后何晶向万华举荐了你,你可真是有人缘啊,前有薄太子后有何影后,谁都知道华娱和万华现在在经纪公司这一行当可以分庭抗礼了。” 余橙倒是不意外,“噢。”在片场何晶就像他投出了橄榄枝,没什么好惊讶的。 晓琳的反应极大,拉着余橙,“带上我吧?现在签约签艺人团队的公司不少,这样他们还省人力呢。凭橙哥和影后的关系,这点事应该绰绰有余吧?” 余橙估摸着:“问题不大吧。” 徐慕晨愣在那里,半天插了一句话,“那么大的经纪公司,底层艺人不如狗,有什么好嘚瑟的。” 董姐,“什么底层艺人,万华的人跟老板聊的时候,说余橙是何晶干儿子,何晶没结婚也没亲生子女,把干儿子拉到自己麾下还能委屈了他?” 余橙听到自己是何晶干儿子的时候就笑了,万华的人可真会忽悠,他们怕是以为自己在这儿是香饽饽,不放人,这个担心纯粹多余啊。 徐慕晨的脚下已经虚浮了,站着不太稳。晓玲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嘲讽,但当着董姐的面,她也就收敛了。 “那余橙,咱们虽然不能继续合作了,但都是好朋友,你和慕晨也是,以后如果参加综艺,或者拍戏,都有遇见的可能,互相帮衬着些。” 余橙道:“我没什么问题啊。” 董姐拉扯着徐慕晨,“你们两个同事有多大的别扭,现在也都该化解了吧。你是咱们公司的一哥,余橙是万华未来的一哥,强强联手天下我有!”这只是客套,万华一哥哪是那么好当的,但哄人是董姐的绝技。 徐慕晨的手被董姐强行伸出来,要和余橙握。在董姐的瞪视之下,徐慕晨连点底气也没了,仔细扯了扯笑脸,“……橙哥,对不住。” 余橙的手哪是那么好拉的,他笑着说,“董姐你别难为他,我这个人什么都无所谓,以后大家客客气气的就ok。” 余橙开着门大步走出去了,晓琳跟在后面,俏皮地对着徐慕晨做了一个四字的口型,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 董姐连忙送出去,“余橙,常来玩儿啊~” 回来后收缩了笑容,心里难受。谁能知道余橙有个贵人命呢,她后悔都来不及。好歹自己算对他还不错,这关系没断了。 别人不来抢的时候,自己也咂摸不出好。这一有人抢,董姐瞬间就想到了余橙的千般好万般好,又帅,又认真刻苦,又谦虚,这颗金子自己搂出来了,却没接住。潜在的摇钱树走了,感觉损失了一个亿! 她随口问徐慕晨,“刚才晓琳跟你说什么?” 徐慕晨也正琢磨那个口型,想了半天灵光一闪,登时脸煞白:“ojbk!” 董姐无语,“那也算同意和你好好相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闹到两家公司不愉快吗?” 徐慕晨心想,狗屁!余橙那一看就事不关己,不知道宣传经纪在经纪公司中的险恶,她过去把自己的黑料一说,那还得了,万一他连想跳槽万华的机会都没了怎么办? 而且刚才那个语境下,余橙说ok她说ojbk,此jb非彼jb,此jb是真jb啊! 出了公司的门,晓琳激动万分,“橙哥,我们以后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以后我们不用求着别人给活了,我也不用看人眼色,想想就美呆。” 余橙却在盯着太阳发呆。这货怎么又普照他了,是画饼?还是真的?他也禁不住笑一声,“是啊,没想到何老师还会说我是她干儿子。” 晓琳站定了,“何影后是什么人啊,业内口碑很好,说一不二。她既然能吩咐手底下人说你是她干儿子,那你就真是她认定的干儿子了。” 余橙一脸“你搞笑吧”的表情。 晓琳必须换回她作为一个专业的经纪人的睿智,“我保证,只要你见到她,她立刻收你为儿。不信你就打电话约她出来。” 卧槽真的?余橙真有点儿信了。今年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喜欢的人回来了,老爸也和好了,拍了名导的电影还白赚了一个干妈? 余橙想也没想就拨通了何晶的电话,那头接得很快,等他说话。 余橙赶忙说,“何老师,公司今天来找我谈过了,谢谢您这么帮我,要不您看,什么时候我请您吃顿饭?” 何晶在电话那头冷淡地说,“我现在在何记茶坊,你导航一下,过来吧。” “现在?”余橙闻了闻自己身上,不是太好闻,身上衣服也太草率了,正式见面也不大合适。 对面已经挂了,余橙赶忙拉着晓琳上二手车,“走走走,到商场你给我挑两件衣服,我估计何老师真的要收我当干儿子!” 晓琳一脸懵逼,“我才刚离职两秒,就又开始上班了?”但余橙才不会给她机会抱怨,直接甩给她自己的一张卡,把她拉到最近的商场,直奔卖西服正装的商店。 进去后晓琳才知道余橙为什么要叫她来了,这货有密集恐惧症,这么多衣服在他面前,他起鸡皮疙瘩。 余橙不仅不能看,还要坐在沙发里喝导购员亲切奉上的茶水。那导购也不跟着晓琳,就站在一旁眼睛直觑余橙,看一会儿偷笑几下,脸红扑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去柜台和小姐妹们讨论起来。 “好帅好帅啊……” “他那个女朋友好矮,而且看起来很傻,凭什么啊。” 晓琳耳朵尖,拿了衣服推给余橙进去试,趴在柜台跟导购们说,“对不起,我不是他女朋友。” 导购们闭着嘴巴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晓琳继续说,“他有男朋友,而且他的男朋友,说出来吓死你们……” 终于,晓琳收获了“挖槽我靠”的八卦的目光。 等余橙出来,晓琳只看了一眼,迅速拿出余橙的卡,“不用包了,我们穿着走。” 余橙穿着一身黑西装,衬衫有点紧勒着锁骨,因为时间紧凑,也没来得及换,只好开着口就出来了。不过他照了照镜子,还真有点衣冠禽兽的样子。 上了车正要开,晓琳幽幽地说了一句话,“那个,橙哥,我刚才一不小心,给你传了个绯闻……” 余橙猛地一刹车,晓琳咽了一口唾沫,“按照坊间消息的流传速度,您的绯闻应该会在72小时内广泛传播,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我们可以免费登上各大营销号以及热搜,紧接着您可能要防范狗仔的埋伏了。” 第43章 二手车停在茶坊门口, 余橙下车进去, 晓琳则像全天下所有的宣传经纪一样, 乖乖坐在车里玩手机,并且在小本本上记录关于艺人的方方面面:“车太烂,影响艺人形象, 耽误经纪工作,向公司申请换之。” 余橙正了正西服,走进包房, 看到何晶衣着随意地坐在里面,有服务生正在奉茶。她一边喝茶,一边正在看一本杂志。在她的对面还放着个用过的茶杯。 “何老师?”余橙有些局促地坐下,脑子里搜刮着玩笑, 过滤了些不合时宜的, “您今天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何晶瞥他一眼,“你怎么看出来我有喜的?” 余橙险些没吐出茶来,结果何晶又说,“我是有气,这杂志采访了我一个下午, 但登上去的内容和我说的话半点关系都没有, 却扯了我不少早年八卦。刚才我就是约了杂志主编,要求她必须得出声明道歉。” 余橙:“……”今日她气不顺, 余橙觉得自己也是想太多了,人家认不认都凭自己愿意, 自己却像来求着当干儿子似的,这叫什么事,还搞了一身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推销保险的。 余橙决定把今天当成单纯的谢礼,别给自己多什么乱七八糟的期望。他点了一壶茶,和何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剧组转场后的事,说起导演组唱歌,也说起今天经纪公司的众生相。 何晶的眉头渐渐化开,虽然没怎么答话,但余橙看得出她听得津津有味。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晚上七点,余橙的手机震了震,扫过去一看,是薄洺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薄洺的资金冻结,或许已经身无分文了,从此后就是他的小娇妻,二十八平金屋藏娇,他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 “何老师,家里有人等我,那要不我就先回吧。帐我刚才点茶的时候,已经结了。”他还是跟马翔学的,把自己的卡放在菜单上,随点好的菜单一起给过去,服务员心领神会,一切就ojbk了。 何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孩子,一下午了,你还矜持什么呢?” 余橙愣了愣,何晶让人给他满上茶,盖好了盖子。 余橙还有点没明白过来,对面那倒茶的旗袍妹子一直给他使眼色,最后做了个微微屈膝的动作。 “!!!” 余橙懵懂地离开了椅子,端起茶水跪下一条腿,嘴里酝酿了半天:“……妈,喝茶。” 旗袍小妹简直要被他蠢死了,当即过去把茶接过,再递到何晶手里。何晶揭开盖子吹了吹,喝下去,把茶碗放在一边,说,“你坐。” 余橙重新端正坐好。 何晶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你还没有意识的时候,父母这事看缘分,你投胎到谁家,就是谁家和你有缘分。但是等你有了意识,也可以选择别的缘分,余橙,你要是不嫌弃,给你猫姨当个干儿子怎么样?” 余橙一颗心突突乱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没想到这外号您一直知道,大家还藏着掖着怕您发威,您还有个外号,是……” 何晶哭笑不得,“别扯开话题,我知道你嘴贫。” 余橙深吸一口气,“我从小都是个不太懂事的人,亲妈也没孝顺过,如果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学学,我倒是愿意学。” 何晶笑着,“我当妈也是第一次,咱们都一边走,一边看吧。上次那个月牙儿你还带着吗?” 拍戏的时候何晶怕把他送的那月牙坠子给弄丢了,就还给了余橙。余橙一直随身带着,这会儿就从脖子上解下来,递过去。 何晶捏了捏那触之有余温的坠子说,“那这个我收起来,礼就算成了。” 余橙突然想起了他爸,“那个……我爸还单着……” 何晶咳嗽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瞧着余橙:“你爸是个好人。” 得了,余诚挚已经被发了好人卡。 余橙一想到何晶和余诚挚是老同学,那她应该知道余诚挚和季红这俩人当初的事,余橙对他俩的故事一脸懵逼,有时候看到余诚挚,就觉得老余家这是什么祖传的犯贱基因,人家照脸打他,他还把她捧在手里怕化了。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何晶捏着眉心,“这事不应该从我这里出口,你还是问你爸吧。” 余橙说:“他说过很多版本。我再问他,又是一个新版本。” 何晶深思熟虑一阵,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出去。 余橙看她的样子,估摸是发给余诚挚的。 过了片刻何晶的短信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双手交叉在茶桌上,“我不确定这会不会成为你的新创伤,否则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余橙笑说,“那是他们过去的事,不可能比我经历过的更惨。他们的故事只是故事,我的人生才是人生,这点我很清楚,您放心吧。” 何晶叹了口气,开始说她从同学和他们周围人口里知道的七拼八凑的故事。 季红当时在余诚挚的摄影组里实习,确实是想找个人解决北京户口。季红是个对事业特别坚定的人,她要户口也是为了进入电视台,她那个岗位竞争激烈,每年只招几个人,还必须有户口的规定,余诚挚当时年轻热血,就答应了。 两个人为了防备那时候的户口普查,有段时间就住在一起,结果没想到正好那段时间季红压力很大,在电视台应酬喝了不少酒,回去后痛哭。余诚挚过来安慰,又对她有点意思,当天晚上主动亲了她,后面动作稍微有点强硬,季红正脆弱者,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想着别撕破脸,酒精作用下就半推半就了。第二天酒一醒,季红就悔得想撞墙。 那时候刚出一胎政策,说实话堕胎真的很普遍,余诚挚也对季红说,如果你说要,我就养,咱们还是等你户口下来,你再买房子搬出去,搞定了就离,不耽误你。你要真不想要,就流了,我也绝对没有半句怨言。 季红本来说流,但是去了医院几次都没狠下心。她父母是在外地也有些体面的人,因为她天天应酬,又是假结婚又是无缘无故才毕业就有了孩子,让他们丢尽了脸,还拼命劝说她就这么和余诚挚过吧,谁让你作呢,你要不跟他做真服气,你就是自私自利枉为人。季红不同意,我自己作了,就自己死,大着肚子从余诚挚这里搬出去。 季红最后独自在医院生下了余橙,谁也没告诉,但在医院的准生证上还是填了姓余,至于名字,据说是因为他生下来,浑身发橙色,就给他叫了这个名。 她坚持自己喂奶,喂到一岁多断了奶,送去给了余诚挚,说’接下来,我想为自己活了。你说养他,那就实现承诺吧。‘然后就很少再去见他,只每逢节假,去看看余橙,但和余诚挚的相处很尴尬。 后来她确实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爱人,才想起来这么多年忽略了还有结婚证这件事,于是就回来找余诚挚办,结果余诚挚那时也遇到了动荡,他被好几个剧组赶出来,有段时间没有工作,还带着孩子,觉得自己很惨,看到季红现在过得那么顺利,还准备和别人结婚,气不打一处来,就死抱着结婚证不离。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最后让季红也怒不可遏,想了个家暴的理由就告上了法庭。 时过境迁,余诚挚也醒悟了当时的错误,季红也知道这些年,最对不起的就是余橙。可是再想回头弥补,却难了。因为两个人的问题铸成的大错,终究影响孩子的一生。 何晶过去知道的版本,仅仅局限在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的花边故事。这么多年这个故事听下来,她还从来没有关注过夹在这故事中间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直到《狼火》这部戏,才让她开始体会这故事里受伤最深的孩子,他的成长里经历过了怎样的艰难。也正因此,她唤醒了自己沉睡的内心,有一股柔情从心底生出来,才知道真正的母爱是什么样的姿态。 何晶又询问了他关于薄洺的一些事,发现那又是另一个孩子的苦难故事。 每个孩子都应该得到父母的眷顾,若不然,还不如不生。但是何晶无法置评这些父母的选择,只能说,他们曾经有一刻,也爱过他们的孩子吧。不过没关系,你们不爱,自有人爱。 听余橙说薄洺现在卷入家庭争端里,导致手头吃紧,也说会辗转帮忙想想办法。 回去的时候,余橙在何晶面前还保持着镇定,但到了家门口已经泣不成声了。 汪导让他可以随意吃几顿,但在开拍前五天一定要控制饮食加锻炼,所以从初三开始,他就已经不乱吃不喝酒了。 不吃不喝的结果就是,只能一边哭,一边抽烟,抹着泪,蹲在门口。 在一个孩子的梦里,他一直觉得他亲妈肯定有所苦衷。就算他表面多恨,也总觉得她的出走是被迫的,后面另有隐情,或者是个惊天大阴谋。 小学的时候他对同学说,我妈被恶魔抓到了城堡。初中他对人说,我妈是酒泉基地研究火箭的高精尖技术人员。高中时候闹离婚人尽皆知,他对人说他妈死了。 大学的时候他妈在他心里又活了过来,因为她总是出现在电视上,他对人说,看那女的,生过我。说实话,他的内心深处,有那么一丝感觉是骄傲的。 现在他算明白,原来他只是个意外。 何晶说,他必须从父母的阴霾中走出来,去拥抱新的感情,这是他走出桎梏的唯一方式。 余橙闷声回来后,蹲在地上哭的太大声,邻居都开了几次门,看着他钥匙就插在门上却不进去,因为哭得太可怜,都不好意思骂他大半夜发什么神经。 薄洺不知道忙些什么,总归大概是为了钱的事,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余橙的泪已经嚎干了,两个人一蹲一站,一个是没魂的丧尸,一个是疲惫的战士,薄洺将他搀扶起来,两个人踉踉跄跄地搂着肩膀进了门,摔倒在床上,相视一笑。 第44章 初六早上余橙伸了个懒腰, 低头发现自己躺在薄洺身上, 而且是一个不太雅的位置。薄洺还在熟睡着, 余橙看着自己枕的位置都不敢相信,薄洺就这么被他压着,居然还能睡得这么稳当, 到底是什么金刚之躯! 答应了健身教练要去被他蹂/躏,余橙早上醒来摸了摸油头,短袖外套了件羽绒衣, 秋裤外套个运动短裤,打开冰箱,发现东西满满当当,拿了个加蛋三明治就下楼了。 才出楼门嘴里嚼着三明治, 余橙看到旁边有个戴帽子的男人鬼鬼祟祟, 手里拿着抬一看就相当贵的摄像机,蹲在草丛边上打盹。 楼下有个年轻女士养了只泰迪,从来不栓绳,平日里引得小区里怨声载道。这会儿那年轻女士就在戴帽男人旁边拿着手机热聊,她的泰迪跑到那男人旁边,对着他的裤腿子就是一阵…… 余橙赶忙提醒, “大哥, 大哥?”那戴帽子的男人闻声朝余橙看了一眼,立刻会意, 低头看见狗抬起了后腿,立刻一个登高跳, 动作娴熟,只鞋上沾了一丁点儿的不明味道液体。 这人本来气得要死,回头一看狗主人是个年轻女士,而且正在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对不住啊真的对不住,我家宝宝平时很乖,从来不会乱尿的,它平时只会尿到别的公狗留下味道的地方,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行了行了,不讲市民公德还有理了?狗不栓天怒人怨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说着那年轻女士就喊着狗走了,回头暗暗白了他一眼。 这戴帽子的男人从裤兜里抽出根烟,向余橙小跑着递过来,“谢谢哥们,晨跑啊,不介意的话来抽根吧。” 盛情难却,余橙接过,对方热情地点烟,“你们这小区穿堂风够猛的,草丛里还好点。兄弟,你知不知道你们小区住着什么名人啊,来来往往的见过没有?” 余橙早就看出来这是个狗仔了,“你给个提示,我看我见过没有。” 这狗仔凑过去在他耳边,“周,周展……” 晓琳昨天给那几个柜台姐妹吹牛皮,瞎说余橙是某影视大咖加花花公子的新欢,唬得对方大叫“是周展!周展的男朋友!” 本来晓琳只是吹牛皮的,结果发现吹得有点破,对方自己脑补太嗨,不管她怎么疯狂说“不是不是”,她们都觉得解释就是掩饰。柜姐们还想打听余橙何许人也,乍一眼看见了他卡上的名字,这就跟得了实锤似的,信以为真了。 晓琳赶忙把余橙拉走。后知后觉的柜姐想给余橙拍个照,却只拍到他穿着笔挺西装帅得一比的背影,发到网上:“哇哇哇哦周展的男票好帅哦,周展人好好哦亲自带男票来买衣服,鼻血鼻血鼻血。” 造谣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晓琳自然没有和余橙兜全底,就跟他保证一条:绝对没有把薄总的大名报出去!这样余橙就完全不加理会了,“反正你是经纪人,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余橙本来满怀欣喜等着他说自己的名字,结果说的是自己偶像,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他是老实人,从来不骗人,“那么大个影帝住我们这五环小庙,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栋是公寓,一层二十多户和学生宿舍似的,你觉得周展有可能吗?你再想想?” 那哥们想了半天,“网传周展是个双性恋,今天我是来拍实锤的,这儿是他那姘头的家,叫余橙,还上过热搜,因为骂人gang毛多还是怎么的,反正骚的一逼。周展喜欢骚的,这倒是圈内公认,所以我觉得这事多半靠谱。” 余橙拿起手机给薄洺发条微信:“楼下有狗仔,出门需谨慎。最好别出来,家里躺平哉。等我回来临幸你。”发完了拍拍狗仔肩膀,“那兄dei,你在这儿等吧,我先健身去。” 那哥们点个头摇摇手,“兄dei慢走~” 健了一上午,余橙回来的时候才刚到了酸辣粉店,就被余诚挚截住了。 “聊聊,聊聊。”余诚挚把他往自己的黑色老桑塔纳上推,余橙钻进后座,还没坐稳,余诚挚飞奔上驾驶座,把车门一锁,开着车就飙上了道。 “我c……我f……我大爷的!余诚挚你绑架我?”余橙当然没那胆量夺方向盘,他这爹开的奇快,是年轻时候学过漂移还是怎么的,飞也似地旋转,跳跃,让余橙闭上了眼。 余诚挚还嘴不饶人,“有亲爹绑架亲儿子的吗?我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车开到了电视台楼下,余橙算明白他这是干什么了。余诚挚怕他逃跑,压根就不开门,而是手上划拉划拉,一道横,一道竖,慢慢吞吞地发了一条消息。 过了片刻,就见到一个提着爱马仕包的干练富家太太从电视台里走出来,脚上蹬着的高跟鞋车窗关着都能听到,笃笃笃,很匆忙。 余诚挚在女人走过来后,迅速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她坐上来。三人无话,余诚挚继续开车,向着香山方向驶去。 车在香山别墅群左弯右绕,终于开进了其中一个,高大上就不用说了,余橙看都不想看。他现在能保持沉默,完全是因为尊重余诚挚,以及不想听到他骂自己。 到了地方,想逃也没法逃了,余诚挚开了门,女人先下去了,他才说:“你下去吧,在人家家里,别让我难堪。” 他都这么说了,余橙也只能叹口气,走了下来。前面的女人转过身,妆容浓重,脸上没什么皱纹,五十岁看着像三十,穿着入时不失庄重。 “余橙……”她虽然先开了口,但听得出来,还是挺尴尬的。 余诚挚依然在驾驶座上没挪窝,把车一锁,重新发动,摇下车窗说,“我先走。完事儿了你让你/妈的司机送送你。”说完看他一脸吃屎的样,“不愿意你就自己出来打车回你的小公寓去。”说完一踩油门,毫不留情地走了。 余橙连个“唉”字都说不出来,但也不想直视季红的脸。 过去余橙对这个脸有恨,自己沉船出了事,她也从来没过问过,他当然有理由恨。可是昨天听完她的故事,从她的角度,好像没有理由爱自己。现在她对于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连熟悉都谈不上。你怎么能恨陌生人呢。 季红想跟他握个手,余橙顺势就把手揣到了兜里,目光漂移就当没看见。 “进去,进去坐吧。”季红只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语气很拘谨,好像余橙是一个令她不得不严阵以待的贵宾。 偌大的别墅里,落针可闻。她在前面领着他走,一路到了后面的中式庭院里。庭院有玻璃穹顶,暖和的很。流水潺潺,白墙灰瓦,京城一派江南样。余橙自己点评不出什么,最多一句“卧槽,土豪”。薄洺肯定能说出一番见解。 院子里的原石头桌旁放着两张藤椅,季红就邀请他在这儿坐下,说,“平时我习惯在这儿看看书,孩子多了,太吵,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 余橙嘴微动,手还在兜里揣着,“那我就不用打扰了吧。” 季红有点着急,“不是这意思,你坐下。妈妈想好好看看你,想弥补你。” 余橙刚坐下,季红说,“我上个月做了胆囊切除术。” 余橙的表情才终于动了动,抬起眼盯了她一秒钟,又落下了。她就算得什么病,也轮不到自己照顾。一大家子都陪在她身边,也轮不到他这陌生人操心。 “做手术的时候,我一直盯着上面的灯,把过去的种种翻来覆去的想,我最后悔的……” “你应该后悔没有把我流掉。” 季红愣了愣,“什么?” “你如果把我流掉,你高兴,余诚挚也没负担,我也感激你。”余橙这话是真心的,他如果不出生,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他不会有个不幸福的童年,不会自闭,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死,自己更不会发疯。 唯一的遗憾是遇不到薄洺,想到这一点,他心里抽搐了下,好像又有点庆幸他被生下来了。 季红没说话,在包里翻找出一盒万宝路,拿出火,问余橙,“你抽吗?” 余橙说,“我一天最多只抽一次,上午抽过了。” 季红显得越发尴尬,自己点了火抽起来。有穹顶的庭院就是这点不好,烟味散不去,在周围缭绕着。 余橙知道,今天的谈话是谈不下去了,合该如此,接下来他就等着逐客令了。 但他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既然来了,问问也无妨。 “当年我沉船之后,倒是期待了您一阵,但泰国警方只告诉我,我爸来了。我爸说你在国外忙,来不了。不过鉴于余诚挚嘴里没什么实话,我就想知道,您听说我沉船的时候,您在哪里?” 季红抽着烟的手先是一滞,眼睛蓦然瞪向余橙:“什么沉船?” 余橙看她的反应,倒真不像是假装的,突然之间一股释怀从心底的那个结上化开,原来她并不知道啊。 这是唯一一个他觉得,即便她是陌生人也不应该丝毫无所表示的情境,这是唯一一个他认为自己过去的恨站得住脚的理由。在这一刻他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管是爱还是恨,任何感情在此刻都可以消解了。 季红却完全是不同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沉船,怎么余诚挚从来都没跟我说过?” 余橙懒得说太多,只能随便讲两句应付一下,类似于“我在水里漂了两天,我朋友死了。” 这两句话就把季红刺激地站了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然后她大概怕自己哭得狼狈丢面子,一个劲地憋着不出声往肚子里咽,最后发现还是抽烟好,抽烟一下子就不哭了。 余橙其实可以猜到余诚挚为什么没告诉她自己沉船的事。一者季红说他家暴,拿出了当时她逼他打出了那巴掌并且说脏话的视频,法院直接判了他败诉,所以余诚挚肯定想报复报复她。二者来到泰国发现自己没事,除了水肿也没皮外伤,余诚挚也没太当回事,他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一开始还好生照顾了一阵,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余橙没忍住又问了第二个话题:“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季红手颤抖着,颤了半天吐口气,“从把你送回去之后。” 这时房子里有几声孩子的喧哗,随后一对四岁的双胞胎嬉笑打闹着跑了出来,到了季红这儿叫了声“妈妈”,然后就连声咳嗽。 后面追过来一个阿姨,季红驱赶他们,“快跟阿姨回去。” 阿姨把他们领走后,余橙又没忍住,问了第三个问题,“你四十多生的他们,高龄产妇,不怕死啊?” 季红哽咽地忍了一会儿,“因为我丢失了一个孩子,这种痛苦折磨了我太多年,我想减轻这种痛苦。当然,我的痛苦对你来说太矫情了,但是我在产床上大出血的时候的确想过死,如果死了,那么就是老天惩罚我,因为我对不起我第一个孩子。如果我生了,我一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我的孩子,我所有的孩子。” 余橙喉咙耸动,扯出一个笑脸,“是挺矫情的。” 季红突然握住他的手,“橙橙,沉船我真的不知道,原谅妈妈好不好,再给妈妈一次机会,让我尽我所能的弥补你。你往后的工作,妈妈能帮就帮,不要拒绝妈妈了好吗?” 余橙咳嗽几声,把她的手硬生生地拔下来。手上还留下了她的指头印。“烟太呛了,您能戒就戒了吧,还有,我这么大人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不是狗,不会摇尾乞怜,也不想吃上等狗粮。” 季红想再次触碰他,余橙笑,“您已经是有家庭的人了,您应该多放精力在自己的家庭上,不要总是顾此失彼。为别人家的事操太多心,对您美容养颜也不好。” “橙橙,你必须听妈妈说……” 余橙的好脾气终于消失殆尽,“妈!世界上没有便宜的儿女,也没有便宜的父母。你不能想扔就扔,想捡就捡。如果您没有儿女,就此孤独一生了,那我尽尽绵薄之力,帮您照顾照顾晚年送送终,算当我报答您生我。但是您有儿女,这件事也用不着我了。所以请您也别惦记我,就当行行好了。” 说完他嘴巴也不可抑制地有些颤抖,没法儿再在他亲妈的这张脸面前待着,直接穿过别墅到了外面。 这回他也没有哭,倒是觉得很解脱,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该放下的也放下了。坐上出租车,道路两旁那些大棵空落落的杨树枝子上,有的已经开始露出新芽。过年真好啊,除旧迎新除旧迎新,扫荡一切,就可以迎来新的人生了。 第45章 把一切真相摊开在你面前 回了小区天都黑了, 楼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余橙裹着羽绒服往上走, 结果听到一声心酸的招呼:“兄dei~你回来了?” 余橙仔细往绿化草丛一瞅, 这不是白天那狗仔吗! “哟,你还在呢,蹲到大明星了吗?” “呵, 一根寒毛都没蹲着,倒是我借门房的厕所拉了两回。”说着狗仔就一紧张,“你说, 不会是我拉大的时候……” 余橙咂嘴,“很有可能。” “别吓我啊兄dei!” 余橙说,“你看看微博,看周展今天发没发。他几乎每天都会发博的, 而且粉丝后援会也实时更新他的动态, 他要不在北京你不就不用等了?” 狗仔听完恍然大悟,立即翻看了周展的微博。周展几分钟前刚更新了状态,就是针对网上传言的,而且还添加了位置信息:他在横店正拍着呢!” 狗仔激动万分,控诉了十分钟派他出来跟拍的脑残主管,“我说兄弟, 今天多亏遇上你了。但是我这么回去什么也没拍着, 不好交差。不如你提供我点小道消息。余橙你在小区里见过么,他都有什么癖好, 或者带什么人回来过?糊咖也是咖,凑合写写充个业绩, 我也不会提你,至多就是’知情人士‘”。 余橙想了想,“要不给你个独家吧,价钱好商量:他是gay。” 狗仔啊呸,“这不废话么,我是来拍什么的。” 余橙:“那就……他搬走了。他一看到网上那消息后就搬走了,你说他还不走,留在这儿干啥,等你来拍?” 狗仔越听越有道理。余橙也不跟他多掰扯了,劝他一句,“兄dei,下次出门带个矿泉水瓶。” 狗仔答应:“谢谢大兄弟,这么体贴。” 等余橙走后,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收了家伙走向小区外,打道回府。 只不过他心里还有点纳闷,刚才那兄弟怎么瞅着有点面熟,像哪见过似的。他带着猜测打开余橙的百度百科,里面那照片相惊为天人,绝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就今天见到的这哥们,衣着奇葩,头发飘着地沟油的味儿,脸倒是还不错…… ?!! 余橙走到电梯厅等了一会儿,看到狗仔真走了,上了电梯。回去看到薄洺还是早上那装束,冰箱里倒少了吃的,“你真没下楼啊?” 薄洺手里拿着本书在看,余橙一看是英文的就头大,也没多问。薄洺抬眼看他,“你真碰到狗仔了?” 余橙嘿嘿笑着换了拖鞋,托着三步并作两步跪倒在床上,“这届狗仔不行,我刚才跟他说,下次带个矿泉水出门,他还说我体贴。” 薄洺:“……?” 余橙无语,“脑子进水太多溢出来了,让他接着点儿啊。” 薄洺:“……”你开心就好。 余橙回来后有了个新的体会:搬家得提上日程。倒不是真被狗仔给掣肘了,他不知道多想昭告天下他喜欢薄洺,而是这屋子现在已经不是一人住,放两个大男人,尤其是像薄洺这么高大英俊又力量无穷需要空间来自我发泄的霸道总裁来睡的话,房间是真的小了。 上次广告赚的十万块兜里还有,未来自己也会赚,不能让老婆过这种逼仄的日子不是?连姿势都不好换,容易x生活不和谐。 余橙的毛病回来后症状就完全消失了,人也跟从来没发生过闪回一样。 薄洺每每观察他,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薄洺很清楚真相并非如此。 如果再放任下去,那不知道下一次复发又会是什么样子。 他把手中的英文书翻到其中一页,拿给余橙看,“仔细看看这张纸,你看到了些什么?” 余橙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到那纸张的图案就全盘知晓了。这是要强行给他进行心理治疗。 “罗夏墨迹测验。这个陈医生给我做过,为的是让我想起我脑子里的闪回。你什么时候进修心理学科了,是真打算给我治疗呢,还是只是打算穿上白大褂跟我来制服play啊?” 薄洺把书放下,“你在新疆的那两次闪回,是不是都清晰地记得?如果记得,告诉我。” 余橙唉一声,“告诉你不就等于再重复一次痛苦么。本来我没事,都被你整出事了。万一我一疯,非要操。你怎么办?” “可以。” 余橙愣了愣,“可以什么?” “你只要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说的都可以。”薄洺与他四目相对,目光里似乎,是认真的。 “什么都可以……?”余橙怔怔地望了他半天,噗的一声笑他一脸,“别啊,薄大太子听不懂玩笑是不是,有本事你虔诚一点,当个小白兔躺那儿,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他把书翻到后一页,那是罗夏墨迹测验的第二张,彩色墨迹。上面画着一只猴子骑着独轮车。 余橙到目光无可避免地扫在那张墨迹上,突然,面部肌肉抖动了一下。眼睛猛地闭上,可是那些墨迹已经印在他的脑海中了。 幻听,幻视,甚至海水咸腥的味道,这就是所谓的“色彩震惊”。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为什么非要我想起这些……本来我都好了啊!”余橙吼叫着,头疼的厉害,只感觉有源源不断的海水倒灌如自己的脑袋,让他无法呼吸。他躺倒在书页上,薄洺握住他的手,摁住他起伏抖动的身体,“我只问你一次。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你看到了什么?让你痛苦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余橙突然暴怒,力气比平时大了数倍,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狂暴,一拳头朝着薄洺打了出去。 薄洺没有躲,如果躲了,怕是更会激怒他。他口里有股子涩味,手指抹了过去,微微出了点血。 余橙怎会就此罢休,他抓住薄洺的领口咆哮:“我说出来就能获得拯救吗?人都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把她的救生衣剥下来,让她沉下去的!你让我说什么,说我是杀人犯,我是帮凶,我他妈的不是人现在就应该去死吗!你去派出所报案,让他们来抓我,让法院审判我吗?那余诚挚怎么办,谁给他养老……” 薄洺鼻子微酸,但思维清晰。喉咙被他攥得生疼,余橙甚至想捏他的喉结,让他别再说话。薄洺忍着疼继续发问:“你有救生衣,为什么还要她的?” “废话!因为有七个人,只有四件救生衣,我离她最近,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 “那么你的动机是救活更多人。”薄洺继续整理他的话,“为什么其他人都说她死了,而你却说没有,是你在剥下她的救生衣时发现她还活着?而其他人即便发现她还活着,依然要你剥下她的救生衣?还是他们没有发现?” 余橙烦躁地嚎叫,拼了老命似的撕扯他衣领,最后竟然撕下了一条。听着裂帛的声音,他寂静了下来,“假如我早一点看到……我早一点看到的话……” “看到什么?” 余橙望着空虚处,好像那里在回放着什么。 “我脱她的救生衣时,她的脑袋已经泡在水里了。我以为她真的死了,因为所有人都这么说。我把救生衣脱下来,她的身体就往下掉,我看到她……在水里,吐泡泡……我,我杀人了,我在他们的教唆下杀人了,接下来他们就等着陈舟死,他们的眼睛都能吃人,他们是真的要陈舟死,这样他们就又多了一个救生衣,我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不能……” 余橙浑身哆嗦,一会儿自责地捂着头,一会儿又坚决地控诉着,一会儿又想起了陈舟,满眼伤心开始流泪。 薄洺把他揽过来,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手指揉进他的头发,“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余橙的身子还在如抖筛子般战栗,薄洺继续说,“如果早点告诉我,我就能早一点告诉你你不是杀人犯,更不需要内疚自责!吐泡泡只是溺水死亡后的肌肉收缩反应,那个女孩儿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看泰国当时的医检报告,她的死亡时间早于你摘下她的救生衣至少六小时以上,相关人员的资料我都已经调查过。而恰恰因为你帮其他人拿到了救生衣,你们那七人中的剩下几人都获救了。你也一直没有松开抱着陈舟的手,把他带回了父母的身边。你不仅没做错,还该当得到嘉许,你是自己的英雄,是他们的,也是我的。他们欠你的锦旗,我帮你补上。” 薄洺低下头,余橙的身子不再抖了,他的眼睛渐渐合上,呼吸变得沉稳而有节奏。 他睡着了。薄洺吻下去,吻着他的耳朵。 “睡吧,你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第46章 床前明月光 余橙从来没有睡过五个小时以上的觉, 这一觉从晚上十二点, 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 醒来后,他只想吃点东西继续睡。 他一整晚都枕着薄洺的胳膊,这胳膊太舒服, 太好枕了,只不过被枕的人神情略微便秘,说了句, “要不换个胳膊?”后看他抓着不放,也只好作罢了。 没过几个小时又到了晚上,薄洺只能趁他睡着把胳膊换过来,还得尽量不让他感觉到。 两天没去健身, 教练疯狂给余橙打电话, 实在找不到人后,给汪导打了小报告。 余橙的手机早就关机了,谁要找他,最后都会找到薄洺这里。 汪导打过来的时候,大下午的,薄洺呓语着对汪导说:“嗯……” 汪导:“行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 薄洺皱眉:“你知道什么了?我没犯你的约法三章, 我受的这份罪来日还得找你讨还。”说着自己都笑了。 汪导:“谁说那个了?我知道你那位后妈,向你宣战了。” 薄洺的目光一寒, 随机偏头看了看余橙,“嗯, 都是小事。” 汪导惊得手机都掉在地上:“小事?” “钱的事都是小事,”薄洺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人,微微勾起嘴角,“我大概是办了件相当成功的大事,现在正在得意。” 汪导不无担心,“你心可真大,圈内人都说她有手段,要不然也爬不到你爸的床头。她这是小人行径,不放过你,我不得不提醒你,出门啊都得小心点,谁知道真小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薄洺叹口气,笑道,“无聊的事不用再说了,你就好好拍你的电影,什么时候管起那些婆妈事了?” 汪导:这要不是你家的事,我管个逑啊。 余橙睡了三天,终于一口气缓了过来,坚强地向世界宣告: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但是三天前到底具体和薄洺说了哪些话,也还不能完全想得起来。 薄洺的诊疗过程似乎没有准备停止。余橙一开机,就看到数个来电通知,号码来自于之前拍网剧的时候,一名向他表达过崇拜之意的剧组工作人员。 余橙的病症在网剧时复发,和她有一定的关系。他给这女孩回拨回去,对方说,“其实我是有一句对不起,一直没和你说。” 余橙笑,“我以为你要说,你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呢。” 那女孩儿也铃铛似的笑了一声,“那天是旁边的摇臂把我给撞下水了,结果我以为是你故意捉弄我的,所以我才特别生气,说了相当难听的话。我真的是搞错了,不是故意的,可是事后你突然发病,我当时很害怕会归咎到我身上,对不起,我胆小了。” 女孩儿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本是想和余橙搭讪几句,结果冷不防的下了水,自己就恶狠狠地蹬着余橙不放。按道理说电视里的男神不都该主动跳下水来搭救吗,更何况当时网剧那片段是在游泳池拍的,又不深。她的幼小心灵是受到了偶像打击的。 余橙揉了揉脑袋,他当时突然看到闪回,连自己都吓蒙了,诚然她和那位导游是外貌上有点像,看到她那样愤怒又无助的表情,整个人都不好了,激发出了无限恐怖和狂暴的情绪。至于她骂自己,他脑袋嗡嗡的完全没听清楚。“这不是你的事儿,你也别内疚,是我自己的老毛病。” 女孩儿有点开心,“那你是原谅我了吗?” 余橙嘿嘿,他也没怪过谁,这事别人不跟他计较就不错了。 不过为了让人家姑娘把这个心理负担放下,余橙也就说,“我原谅你了,不过你也得原谅我……那个,我看着你掉下去了,我其实会游泳,但是一脸懵逼之下,没下去救你,你看……?” 余橙本着咱俩你一句我一句,就扯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好像一直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我原谅你了,”女孩儿说,“你也要原谅你自己。” 余橙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这个女孩儿是薄洺安排的,台词是陈医生根据女孩儿陈述的内容编写的,写完这段你原谅我原谅的煽情词儿,陈医生先是自我感动地念了几遍,又问过薄洺审核几次,修改到“绝对不会很假”之后,发给了那个女孩儿。 关于余橙的闪回,他们的疗程需要进一步强化他潜意识对自我的认同,尤其是让周围的人去潜移默化地影响他,得到爱,进而产生免疫伤痛的想象力。 一月中剧组回去报道,临走前余橙去找了一趟马翔,退还钥匙,宣布自立门户。 马翔一听他俩居然住在一起了,当即没拿啤酒瓶子砸自己头上,被余橙劝住之后,他还在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钱已经不值钱了,霸道总裁他疯了……” 余橙贱嗖嗖地说,“霸道总裁也不过是我胯/下之臣,别这么大惊小怪。活儿好,怎么都能好,不信你试试。” 马翔这下更想砸自己了:“你,居然,是攻?” 真相是连睡都没睡,这么伤自尊的事当然不能承认了,余橙咬死自己是攻,并向他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推倒薄洺的自我编造的全过程。 马翔看他过得如此精彩,反倒对自己的事三缄其口了。余橙问他:“你对象呢?” 马翔呵呵,“嗨,老板女儿。其实本质上我们俩也一样,不都是给人当牛做马,从工作做到床上么?” 余橙:“……”他是这么总结的?自己和薄大总裁之间纯真的爱情? 马翔,“我不追求真爱,只要让我金枪不倒,财源滚滚,让我娶头猪都可以。就像你说的,只要活儿好,母猪也能上树是不是。” 余橙:“……” 马翔:“怎么,你不批评我两句?” 余橙:“无爱的婚姻就会产出我这种病态的儿童,你觉得你娶的是猪,那你自己也是猪,只有猪才娶猪啊。不管你爱不爱,别欺负老婆孩子,小心被杀猪刀给宰了。” 马翔:“……算你狠。” 两相碰杯,就此告别。 余橙租了比五环还远,一百多平的大公寓,只等着电影杀青后,他和薄洺第一次的走位:从红漆木门,到客厅落地窗下,到餐桌上一把扯掉餐布躺上去,到盛满摇晃的水的浴缸,再到床前明月光。 第47章 年后剧组开工, 从导演到演员, 从统筹到道具, 全都圆润了一大圈。 余橙原本胖了两斤,被健身教练给压下去了,听说汪导还奖励了教练两桶蛋**。 文戏接着开拍, 以及大场面没有主角参与的武戏也都排上日程,剧组的热情在春天的气息里发散,如火如荼。 文戏开拍两场之后, 执行导演特地跑到正在鸣沙山拍大场面的汪导那儿,吹着沙漠春天的狂风簌簌带泪:“余橙……” 汪导心下一沉:“又犯病了?” 执行导演捏一把眼睛,“汪导,咱这片子真不打算参赛?我觉得不公平啊, 至少亮相一下柏林戛纳威尼斯?釜山东京金马金象金**?” 汪导皱眉:“怎么说话的?” 执行导演哽咽, “余橙就算选不上影帝,最佳新人绰绰有余吧?今早那一场’兄弟阋墙‘,看得我直拍大腿,这孩子戏真好。” 汪导呵呵,“你这不是废话,我花这么大工夫拍的片子, 为什么不送去评。” 执行导演:“那您开拍前说, 什么任性,不参选。” “我是让他们沉下心来好好拍戏, 别觉得跟着我就能飞黄腾达。只要我说不评奖,好多人都不来, 把那些急躁的,想在我这里急于证明自己的渣,都给他淘汰出去。再者咱们这片子国内审核形势这么严峻,就算减掉激情戏,就真能上吗?不一定。所以不管评奖入围选不选得上,咱们都要跑电影节吆喝吆喝,争取多卖两家国外发行商。” 卖到国外虽然要剪辑不同版本,但激情片段能保留下来。国内没有分级制度,导致所有人的欣赏尺度只能停滞于幼儿园,成年人的**只能拿去国外表现去了。 不过只要剪切总要考虑受众人群,国外那一套欣赏标准当然也不全是汪导的标注,汪导还会剪个导演剪辑版,把一切自己想表达的,无论是情爱还是挣扎,哲学还是隐喻,都留给他自己。 大群里百晓生提到执行导演,可不是只有拍大腿那么简单。现在全剧组都知道执行导演因为看余橙演得激动甚爽狂出热汗,经常把上衣脱个精光,然后看摄像机的时候,把各种语调各种心情的“卧操”全部发音一次,来表达对余橙的赞赏。 薄洺还有些武戏,在他那里是小菜一碟。 一般群演两手才能抓住的长矛,他一个人提着来回两公里不喘气儿。余橙没在他那组,但听说他忍不住和汪导建议,多加了几个危险动作的刺激镜头,比如从马上站起来扔“标枪”,然后马跑过去他再坐下,从道具尸体身上把“标枪”几十斤重的长矛再拔起来。 汪导竟然同意了。 余橙听说后气得怒不可遏,当然类似的场面他也看过不少了,就是没想到薄洺人如其名,是来“搏命”的啊! 余橙到了现场,薄洺还在马上,不知道是不是和马培养出了感情,不拍的时候也骑着在草原上乱飙。 余橙好容易逮着他,还得先躲着点他的马,“疯狂哥,你见过别的富二代像你一样找刺激么?你死了,保险公司得赔死吧?” 薄洺轻笑,你是不了解富二代,至少他不认识不爱找刺激的富二代。自己玩儿的不是高空跳伞,不去瑞士滑野雪,也不迷恋半夜飙车。他在富二代里,属于生活向老年人靠拢的,也就来点动作戏,当做调剂了。 不过不用说这么多,薄洺以后还得为了余橙更收敛,他点点头,“没错。” “这哪家保险公司这么倒霉?” “境内外,十几家吧。” “……受益人是谁?” “你。” 余橙愣了两秒,呵呵,“梗不错,下次再问你的时候,你可以多加一句’操。你一顿再告诉你‘,效果极佳,觉得怎么样?” 薄洺笑笑不说话。 满场转的百晓生将这句话又收入耳中,在群里说,“大家有没有觉得,从开拍前到现在,橙哥嘴巴里的骚词与日俱增,现在他已经欲壑难填了,幸亏就要杀青,否则再这样下去,不知道剧组里的谁就要惨遭毒手了。不管男的女的,天干物燥,小心尾随哈~” 三月中,剧组的小分队转战玉门关外的魔鬼城,那里是著名的雅丹地貌,红色的岩石历经千年风蚀,是历史的见证,到了傍晚,也展现着老者般的沧桑。 汪导选了这里,作为祁崖的杀青戏。 余橙跟着一起来了,站在荒土之上,看祁崖在日落后的阴郁中,一步步走过这巍峨千层、风霜勾勒的山峰,远处的天上,每五十里的峰燧依次点起平安火,人称,千里烽烟一日还。 祁崖的结局,是他独自一人选择驻守最远的一处峰燧,他在峰燧里的各处都点燃了烛火,他躺在这些烛火中,似乎得到了某种满足,又像是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做一个梦,在镜头的最后一刻,也是这部影片的最后一秒,闭上了眼睛。 片子一直拍到四月初,全体杀青,后面还有些季节性的临时补录,那就另说,不关现在的事了。 剧组对杀青宴极其重视,提前就做好了通知,还把早就杀青走了的赵林洲,林鹏等士兵,还有池岫等马贼也都叫了回来。 余橙杀青那天,赵林洲就已经来了。看上去不怎么痛快。剧组说林鹏也来了,但他低着头,显得对这个名字很抵触。等众人给余橙献花喷了香槟,散了之后,赵林洲和余橙在大草原上遛弯。 赵林洲神秘兮兮地说,“橙哥,我跟你说个事。我和你一样。” 余橙迷瞪着眼,“我明显比你帅一点儿吧。” 赵林洲:“我也是gay。” 余橙咬着嘴唇,叹口气:“我心里有人了。” 赵林洲一脸嫌弃,“我才不喜欢你呢,你这么瘦。” 余橙坐起来,“你橙哥是为艺术献身好不?杀青后保证两天给你胖回去!” 赵林洲说,“不是那个瘦,是受。我跟你一样是受!” 余橙的心里有一百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杀青宴那天,城里大宴二十桌,KTV还包了夜场。 众人嚷嚷着薄洺请客,薄洺一张卡拿出去,又被助理送回来,“前台说冻结了刷不了。” 余橙心里咯噔一声,怎么连这种普通的生活用卡都能被冻结? 众人也都微微纳闷,薄洺从容地从兜里揣出一叠钞票递过去。 人多嘴巴杂乱,喝酒的喝酒,玩骰子的玩筛子,玩手机的玩手机,余橙凑过去,在噪音中贴着薄洺的耳朵,“你出来还带现金啊?” 薄洺淡淡,也凑过去,“正好这件衣服里有。” 余橙:“你卡还有能用的么?” 一个飙高音的变成三个,薄洺没听清,凑过来,“什么?” 余橙大吼,“你卡还有能用的吗?没有就用我的!我卡多,别看里头钱少,但你少吃点我还是能喂得饱!”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跳动的灯光和屏幕瞬间归于黑暗。四面封闭的空间乱作一团,有人叫,“卧槽,停电了?” “出去看看啊!” “外面也停了!” “那怎么办,玩手机吧,连4g。” “狙击有人没,四个人开组了啊!” “橙哥,来玩两把王者?” 猛男力士池岫,也把胳膊肘往余橙边上一放,肱二头肌一鼓:“来战?” 余橙浑身一哆嗦,“不了,我先撒尿。” 他借着手机的灯光走出去,外面甬道上一点亮都没有。余橙身后响起脚步声,“一起吧。” 薄洺的声音沉实,余橙在手机光下和他对视,他那双凤眼里有光,将自己浑身血液腾地灼烧起来。 手机突然黑了下去。余橙摁了半天,“妈的,没电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动,气氛越发微妙。 薄洺把他朝墙边挤了挤,突然十分高深莫测地问了他一个哲学问题。 “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余橙内心:老哥你逗我玩儿呢。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但气氛烘托之下,他望天,“演戏?” 薄洺玩味着他的话,继续向前挤压,余橙已经靠住墙根了,这挤压得地方就有点儿不太对劲了。 “除了演戏,还有呢?” 余橙搜刮脑子:“记住陈舟?” 薄洺:“还有呢?” 余橙:“还有什么?” 薄洺:“没有我吗?” 余橙瞪着什么都看不清的眼睛,仰着头,“可以有吗?” 薄洺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余橙的嘴巴就像是又蠢又饥渴的鱼唇,被他猛烈的喘息着亲了下去。 余橙的那颗叮叮当当、越蹦跶越杂乱无章的心哟…… 终于有了安放的地方。 …… 灯光突然亮了起来,余橙闭着眼睛皱了皱眉,一时没睁开。薄洺的喘息从自己唇边离开,“回去吧,大家都等着。”后面还有不需要说他也明了的后半句,“其他的等晚上再干。” 余橙自己伸舌头碰了碰上下唇,回味刚才那种意犹未尽又肝肠寸断的感觉,等待多年终偿夙愿的感觉,你爱的人心里也有你的感觉。 灯下的房间里突然传来整齐的歌声,余橙靠在墙边静静听着,听到后来,也小声应和。 “我们曾经,到处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到处奔波流浪……”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第48章 “橙哥, 别站门口自嗨啊, 快把你那破锣嗓子拉出来嚎嚎!”林鹏出来抽烟看见他, 拉着他进去,夺人麦,递给余橙。 余橙扫了一眼, 薄洺就坐在下面,冷不丁脸上有点儿猛汉的娇羞,直接来了首“套马杆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百晓生搂着道哥,醉醺醺地吼,“看吧,今晚上薄总就上马了。” 余橙子唱了三四首下来, 脸红耳热的, 回头想靠去薄洺身上蹭蹭,一转头,人没了。 立即就有人夺了他的麦,余橙从一众瘫倒的、喝酒的、玩游戏的人身边踏过去,挨个问,“薄洺呢?” “上厕所了吧?” 余橙出了包房, 进厕所看了一圈, 单间的门都大开着,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货又不抽烟, 去哪儿了? 余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年多前《牙疼》那剧组得奖庆功,他也想找薄洺表白来着, 但薄洺呢,人间蒸发了。 余橙咽了口唾沫,快步从甬道往外跑,问站在大厅的服务员,“看到一个好看到你想吃了他的男人吗?” 服务员盯着余橙耳根脖子都红了,余橙强调:“我说的不是我,我说在我来之前。”服务员一想,“薄总,刚才他说,如果有人问他去哪儿了,就说他在外面透口气,就回来。” 余橙长松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在外面看了一圈,KTV门前满满当当停着小车和大巴,余橙在门前找不到人,只好去辨认自家车,一辆辆找过去。 没人。 没人。 没人…… 余橙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没人回。 他又奔回刚才那个服务员那儿,那服务员看他气喘吁吁,也是瞪着大眼。 余橙弯着腰,手撑在大腿上,“他,他有没有说什么……十六年后之类的……” 服务员还很镇定,“您没有开玩笑吧。” 余橙站起来,一脸怒容:“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服务员,“不,不像。” 林鹏、百晓生等一帮烟民这会儿也下来了,刚好听到这句“十六年后,”,林鹏知道以前的事,“薄总不是又玩儿消失吧?” 百晓生:“得了绝症,自己找个地方度过残生,让爱人有个盼头的那种?但我看咱橙哥是没啥盼头了,精神病好了,人却智障了。” 林鹏:“咱们也出去看看。” 几个人出了KTV大门,围着外面垃圾桶上的烟灰缸开始吞云吐雾。 余橙过了一会儿,也颓然地走出来,伸手问人讨烟抽。 正抽着,有几个外面回来的服务员,一脸惨白,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百晓生问,“兄弟,这是怎么了?” “出车祸了,就前面大道上,一个人被迎面来的大卡车撞飞了。” 余橙还没到等他说完就跑了出去,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丢下烟:“我。操!” 余橙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打车停着,旁边有交警,但救护车还没到,道旁围着好些人在看。 他从人群里挤进去,“看到地上血泼中躺着那穿着西服腿长手长脸朝地的人,疯了似地跑过去,跪在血泊当中。 他不敢去动他,只是嗓子里沙哑着叫,“薄洺,薄洺,你给我挺住!”他拿出手机开始拨打120,但仿佛在梦中一样,这三个数字,怎么都是摁不对,余橙的脸上滂沱一片。 百晓生和林鹏等人也已经赶到,周围人说,“120早就打啦,快来了。” “太惨了,这人叫什么?薄命,应了命了,这妈给起的名字造孽哟……” 余橙朝着那人嘶吼:“胡说!是搏命!他会搏下这命给我的!” 说完又低下头,“你得一搏,你得为了我搏命!” 底下那人手指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余橙激动万分,准备低下头亲上去。 “我在这儿。” 大卡车旁的绿化带里,树丛哗哗动了动,爬起来一个人,捂着流血的脑袋,“余橙,为你搏命的在这儿呢。” 余橙低头看着血泊中这人,这人也仰起头看了看他,上身朝外丧尸般地爬了爬,肉眼见得是两腿骨折了。这人又望向薄洺的方向,“大少,救我……” 薄洺一直用袖子摁着脑袋,似乎已经不再流血了,他顶着半面血腥从阴暗中走到昏黄的灯下,还没回答,一个身体就猛地挂了上来,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两腿夹在他的腰际,小鸡啄米似的在他脸上亲,嘴巴里低吟:“老子还以为你死了,老子还以为你死了!” 看得围观群众一阵瞎眼。 救护车已经到了,医护人员拿担架把地上那人抬上去。那人伸出手指着薄洺,“我家属!我家属!大少别抛下我啊……” 薄洺:“……” 余橙:“怎么个意思?” 薄洺叹口气,“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担架上了车,护士帮他们做了简单包扎,给这人也上来呼吸机,接心率仪,显示一切正常。 那躺着的人望天,“大少,你可不要怪我,我也是听令行事啊……” 薄洺:“我怪你什么,你别怪我就行了。”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腿,好像是这么回事。 余橙听了半天,才听懂是怎么回事。这人好像是薄洺他爸派来的,想在薄洺身上偷什么东西,似乎是已经得手了,薄洺见状跟他打了几下,这人发现打不过就跑,结果被车撞了。薄洺的额角被那大车外的后视镜刮到,当场把他扇到绿化带里去了。 总而言之,都是九死一生。 到了医院,薄洺就彻底没人管了,小病小灾儿的靠后,这位腿部两处粉碎性骨折的哥们儿被送进了手术室。 薄洺的表情渐渐严肃,过了片刻后,对余橙说,“我先去打个电话。”说完向消防通道走去。 余橙有句话还在嘴里没说出去:不能当着我的面打吗……心里这么想着,暗戳戳地跟了过去,靠在消防通道里头听他对着电话里说:“爸,我说过,你如果想做亲子鉴定,我可以配合。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要什么,我给你送过去,不必让人过来在我身上偷偷拔头发。你不觉得这很滑稽?现在你的秘书躺在医院里,我还得陪床。” 余橙:“……” 首富家是这么搞笑的吗? 这梗他能发出去吗? 这新闻一定会成为年度最佳沙雕新闻。 但在这件滑稽的事背后,薄洺的心态却不像他这么乐观。 薄洺挂了电话,说,“出来吧。听见你的脚步声了。” 余橙把手插兜里,低着头甩着身子走出去,尽量显得偷听不要太猥琐,而是尽可能的……嘻哈一点。 薄洺却没给他耍酷的机会,直接把他摁在墙上亲,嘴唇阵阵发麻,两个人互相对着脸喘,四只手上下逡巡。 薄洺觉得身上西服累赘,直接脱了扔在地上,又摁着他来一轮。 “王朝家属呢?人出来啦!” 王朝就是那被撞断腿的秘书,薄洺深呼吸一口,在原地站定,似乎外表看上去某些不明显了,从余橙身上挪开,一低身子提起西服出去了。 余橙低头一看自己,内心卧槽,大哥唉,用不用每次都走这么快?我这儿,我这样子,就不管啦? 王朝被他推出来的时候,腿上还插着钢筋,多少有点恐怖。薄洺跟着去了病房,在病房外摁着余橙说,“今晚上你先回酒店去,我还有点事情处理。” 余橙,“我陪你一起守着呗。” 薄洺笑:“我守他?我给他请了护工,而且叫了我爸在当地分公司的老板划帐。” ……么得感情的资本主义大少。 余橙揣摩他是真的有其他事要处理,这种他什么也不跟自己说的感觉,确实让他不爽。但是怕就怕他说了自己也听不懂。 薄洺望天叹口气,低头凑在余橙的嘴边,“我可能真的没钱了。” 余橙:“没钱挣呗,有手有脚。” 薄洺苦笑着摇头,“不是没钱的没钱,而是……”欲言又止,脱下自己身上的西服套给他,“你先回酒店去,别让我/操心。我找了个车来接你。” 余橙看他略显疲惫,这个时候问他到底怎么了,多半他也懒得解释。对于他这等穷人,没钱不能成为晚上不一起做操的理由啊。憋了这么久容易吗? 余橙走出去两步,还转身说,“你会回来吧?我等着你啊。” 薄洺点头,“我会。” 余橙坐着薄洺派来的车回了剧组下榻的酒店,问酒店前台要了玫瑰花,撒得全床都是。浪漫嘛,谁说老爷们儿不会玩儿。再然后洗完澡,穿上酒店的浴衣,不系带子,风骚妖娆地卧佛式躺在床榻上,还学影视剧里叼个玫瑰枝子。 等了大半夜不见人回来,余橙忍不住酣睡了一会儿,最后却被隔壁房间的声音给震醒了。 余橙被隔壁房间的天雷地火炸得无处躲藏,心想旁边也是剧组的人吧,难不成又有谁因为汪导的之前禁欲政策急需要释放?但他回来得太晚,根本不知道旁边住的到底是谁,拿起手机来随便看看,发现百晓生正在里边讨论得正酣。 “橙哥和薄总也太激烈了吧,地动山摇的,让人没法睡啊!” 余橙:…… 统筹:“难免的,难免的,跟着震震就睡着了。” 道哥:“橙哥那小身板能受得了么,再这么折腾他腰都散了吧?” 摄影:“橙哥费什么劲,他趴着就行了,累的是薄总好吧,这点儿形势你们搞不清楚?橙哥要是攻,那不是母猪撼大树?” 池岫:“薄霸王道,力拔山兮气盖世,床不利兮叫不逝,叫不逝兮可奈何,余兮余兮奈若何!” 余橙:…… 道哥:“唉,对了,这两天被我又拉回八卦群的赵林洲和林鹏,怎么不带出声的?” 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统筹:“管他们干什么,不要歪楼。你们说薄总来了几次了,我数着也有两次了吧?按照薄总的体力,来个七八次没问题?” 余橙终于出离愤怒,“我说,各位,不是我,真不是我。要真是我,我邀请你们在卫生间旁听,好吗?” 众人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第49章 余橙这一晚上不仅没等到薄洺, 还累得黑眼圈满脸。第二天看到手机上有薄洺的留言:“我要处理点事情, 晚点回北京。你先回去, 注意安全。” 他叹口气,在床上像只翻了肚皮的金鱼,生无可恋地躺了大半天, 第二天和一起回北京的人直接前往乌鲁木齐坐飞机。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下机的时候垂着个脑袋,既是昨晚上听隔壁听累的, 又是自己饥渴半生得不到解放憋的。 正往机场出口走着,神出鬼没的赵林洲从林鹏旁边窜过来,“橙哥,有壮男接你唉。” 余橙蓦然看到他, 本还想问他昨晚怎么没在群里出声, 结果被’壮男接你‘几个字震撼到了,眼睛往出口一飘。密密麻麻的等待人群里,有一鹤立鸡群的一米九几高个儿,胳膊上的肌肉比大腿粗的兄弟,手里举着个牌子:“余橙先生看这里,我是你的小助理。”余橙两个字是用荧光笔涂了色的, 非常亮眼。 赵林洲:“不会是你万华给你派的助理吧?” 余橙道:“不能够啊, 离解约还有小半年呢。” 赵林洲道:“一看橙哥你就孤陋寡闻了,道理虽然是这样, 但对方已经开始给你组建团队,这种事在经纪公司也有。” 余橙啧啧:“……那不能给配个有亲和力点儿的?” 剧组力士池岫正好也走出来, 一把握住余橙的肩膀,面露森森笑意:“没事儿来我健身房?” 赵林洲弱弱:“虽然……但是……也很有亲和力……” 对面出口的那位小助理,看到余橙被他人抱住,忽然面上一紧。余橙就像个鸡儿被池秀抓出来似的,小助理拦住他们,对着池岫指了指自己的牌子,用洪亮低沉的声音说:“哥们儿,这人是我的。” 池岫见来者不善,眯着双目看过去。“你是哪位?” 小助理:“薄总叫我来接他。” 两位身高鹤立鸡群的大汉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的目光犹如刀光剑影。余橙趁机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果然有一条来自薄洺的消息:让人去接你了,信得过。最近遇上点事,怕你有什么危险,我不在就让他跟着你吧。” 危险?余橙不太清楚豪门圈里那些事,但看样子薄洺给他配了个保镖。既然薄洺说需要,那就这样吧。 对峙交锋一阵后,两位大汉互相掏出了手机——加微信。 “你在哪个健身房?” “巨力?我是那儿的老板。你得过什么奖?” “全国健美冠军,你呢?” 余橙:“……” 他好容易才插上话:“这位……小助理,请问您叫?” 小助理回答:“敝姓毕,单名一个湖水幽兰的湖字。” “毕湖,好名字……” 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毕湖和池岫两人“友好地”握手道别,余橙看他们手臂交握不动,各自微微马步保持重心,但上面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继而延伸到脖颈和额头,最后表情都挤作一团,各自狰狞起来。过得片刻,池岫手臂微垂,两人把手放开,神色恢复如初。 池岫道:“得空,来我健身房。” 毕湖道:“后会无期。” 余橙目瞪狗呆。 过后池岫挥手走了,小助理毕湖低下头说,“夫人,你家在哪儿?” 余橙战战兢兢,“换……换个称呼,我叫余橙。” 毕湖点头,领着他去停车场取车:“阿橙。” 余橙:“……我爸都不这么叫。” “很好,我不是你爸。”毕湖看了他一眼,“但我不介意是。”又看了他一眼,“你确实像儿子。” 余橙:“……所以薄洺让你来是?” “薄总现在也没有更安全的住所提供给你,他需要在外处理一些事情,他让我代为照顾你。” 余橙现在已经不是有了不好的感觉,而是大大不好的感觉。上次薄洺在医院里说他没钱了,而且不是没钱的没钱,那是…… “薄洺……是不是出去躲债了?” 毕湖清了清喉咙,没说话,带着他走到一辆娇美的亮黄色Mini Cooper面前,给他开车门,让他上副驾驶。 毕湖壮士的喜好还真是非同凡响。 “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有人在这个时候闹事很正常,大不了打一顿。”毕湖说。 “是什么人在向他追债?” “哼哼,多了。”毕湖踩了油门开动,一边说,“有要钱不要命的,有要命不要钱的,还有钱和命都不要、但也要上来凑热闹的。” 余橙听着味儿不对,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他瞪着眼仔细发问:“他是得罪了什么人?比他爸还厉害的?” “……就是他爸,还有他后妈,他弟弟,他们集团股东,股东下面的股东,那流派就多了,签一发动全身,各种道上的都有。” 余橙一听着人数就心惊胆战了,他现在简直不能想象薄洺是什么处境,他每天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实际上早已立在满目疮痍之上浑身是伤,只不过他让自己坐稳安平盛世,他自己把一切都扛在肩上。 余橙呆坐在副驾驶:“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毕湖转头来看看他,“其实我也不知道,瞎猜的。” 余橙:“……” 你大爷的! 坐了一阵聊了一路,余橙发现,小助理毕湖的发言特点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三句奉上,一语惊天地二语泣鬼神,三语让你屁滚尿流。 余橙本来不敢多问了,但下车的时候突然想到薄洺没钱还欠债的事,“那你的工资……” 毕湖道:“不多,我做助理年薪一百万。” 一语惊天地。 “但是我现在分文不取,为薄总两肋插刀。” 二语泣鬼神。 “我就在你家住下了,食宿你全包,睡觉不许打呼噜,因为我梦游的时候怕吵。” 三语让你屁滚尿流。 余橙可怜巴巴地带着毕湖上了楼,打开他本来为薄洺准备的惊喜房屋,一百多平落地窗,俯瞰五环公路美景。这是住惯二十八平的自己平时不敢享受的。多多少少,余橙租这套房子的时候还惦念着薄洺能出点儿房租,现在看来…… 挣钱吧。 好嗨哦。 毕湖在房间各处看了看,没有发表评论,但眼神并不太爽。只要不问他问题,他绝不话多,开窗换气,拆下窗帘扔洗衣机清洗,粗壮的手臂卷起湿毛巾拧干,擦净家中每一件小物,抓起拖把拖地,拉着余橙的衣服下去超市买菜,买贴纸,回来后把贴纸贴得满冰箱都是米奇米妮唐老鸭,然后他戴上皮卡丘围裙,半小时后三菜一汤。 余橙纳闷,“你以前就这么照顾薄总的?天天寸步不离?” 毕湖:“去年在美国,是,回来不是。” 余橙:“那你不找对象?” 毕湖眼神突然一滞,“不找,找过,没用。” 这一滞让余橙读出点故事,不过不便多问。 毕湖很有自己的生活节奏,他网购了健身器材,到了之后,每天除了做家务,就是健身。他随身有一个哈喽kitty粉色手提包,余橙看他每天都会拿出里面的东西擦一遍再放回去,有带电棒手电筒、弹簧小刀、一把伸缩棍。都是防身的家伙什。 余橙拍完电影后一直没有任何通告,这段时间碍于两家公司的关系,万华也没给他拉活儿,只是上了一些关于他的通稿。 但天天被人看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余橙总有点心悬。更何况上上下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薄洺每天给他报平安,说事情快解决了。让他安心。 这日正吃着饭,余橙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毕湖看到后,指着那号码说:“是肖董的秘书。” 余橙纳闷:“肖董?” 毕湖:“肖长权,薄总他爸,你的岳父/公公。” 余橙:“怎么打到我这里来了?” 毕湖:“你是薄总最重要的人,打蛇还打七寸,他不找你找谁?” 余橙问心无愧,“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能怎么着?” 毕湖:“他能搞臭你,让你在这行赚不到一分钱,你赚不到钱薄总更惨。” 我他妈……这货说话句句扎心,余橙的心已经被他扎成刀子了。 毕湖:“接,开免提。” 余橙接了,对方是一个雍容温柔的女声:“是余橙吧?” 余橙听着真不像什么坏人,但俗话说的好,女人如蛇蝎。 “谢谢你这两年照顾薄洺,我作为肖董秘书,代表肖董感激你,想必我们大少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余橙干笑:“您的意思,不如直说?” 对方继续说,“大少资金周转不灵的事,其实我们也知道了。肖董的意思是,这不是多么大的事,如果大少愿意和他平和地,坐下来谈一谈,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父子关系,何必这么剑拔弩张呢。” 余橙沉吟片刻,“您是让我劝说薄洺回去和解?” 对方道:“是这个意思。你和他的关系我们有所耳闻,所以肖董才拜托我来和你商量。没有人想让家庭破裂,现在外面因为大少的事,风言风语都不少,很多话伤了做父亲的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子女的孝顺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只要他愿意回来,他的资金立刻就可以解冻,他也可以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我听说他和卖广告卖保险的一样,天天低三下四地和人应酬,何必呢,何况谁都知道他爸爸是谁,他这是在丢他爸爸的脸。” “我有个问题,他之前两亿的资金是来自股权转让,两亿还不足华娱百分之一的股份市值,这笔钱不是他合法所得吗?”余橙上次新闻可是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拿着计算器加减乘除算出来的,他一个高考文化课三百多的人,容易吗。 “冻结的不是这一笔,是大少喝酒喝来的那些。” 秘书觉得挺可笑的,因为对面是个完全不懂行的,大少居然喜欢上这样的人。同性恋暂缺不论,就这样的水平,别说进肖家的门了,怕是门房的学历都比不上。 她不免还得自己解释,“那些钱是拉来的投资,如果有人举报他没有把这笔资金用在该用的地方,这笔钱自然就会被监管起来。一旦资金缺位,前方后方的人都会责难他,很多人手底下都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他们不会管大少是谁的儿子,他们只认钱,为了钱会铤而走险。” “你们用不太光明的手段把他的路堵上,却嫌他在外面自己劳动丢人显眼,是这意思?” 秘书笑了几声,继续说,“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车已经在楼下了,你和你那位助理可以一起下来了。” 余橙:“……” 凡事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毕湖看余橙心情沉重,安慰道:“不着急,我做的菜和汤,一口都不许剩。” 第50章 毕湖提着自己的手提包, 和余橙一前一后下了楼, 果然看到一辆商务车停在下面。 车上走下两个身着西服的冷面保镖, 看外表比毕湖还是稍差了些。两人虽然有数量优势,但仰头和毕湖对视,内力比拼后, 都暗搓搓地败下阵来。 上了车,旁边的西装男们都正襟危坐,仿佛哪个人先一动, 就会发生一场激烈交锋。 下了车,对方对毕湖说,“东西不能带上去。” 毕湖瞪了对方一眼,对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但碍于人多, 他还是把自己的手提包不情不愿地交出去。 毕湖带着余橙, 就像一位壮爹带着漂亮儿子在遛弯,华娱集团大楼内的无数男男女女盯着他俩,都发出了无比的惊叹。 “好帅哦。” “好壮哦。” “就是帅的有点瘦,壮的有点丑。如果结合一下的话……” 余橙:“@@##%!” 电梯载着两人上去,旁边的几人看着毕湖怕怕地,缩在角落, 目光却仿佛被余橙吸入黑洞。 两名女生面色潮红, 直到电梯开了门,才既害怕又害羞地跑了下去。 肖长权已经在办公室等了很长时间了。他今天没有心思干别的, 只想见一见这位把自己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十八流小糊咖。 等他进来的时候,肖长权也被那一张脸吸引住, 白皙皮肤,狭长凤眼,深邃的黑眼珠子,让他忍不住明白了薄洺迷他的原因是什么。 “坐吧。” 余橙可没见过这么大的老板,心想着有多么摄人,是不是跟马龙白兰度演的教父似的,自己一进去就要跟自己讲讲:“我为你做了这件事,你是不是也得为我做点什么,朋友?” 肖长权穿着剪裁得体的唐装,已经不见过去曾在美国留学多年的海归模样。只不过他请余橙坐在沙发上后,还依然用美国方式盯着他的脸看。 “你知道薄洺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像他妈妈。尤其是当他只能在他妈妈的芭蕾舞碟片里面回忆她的时候,那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她的脸很白,眼珠很黑很亮。” 余橙瞪了瞪眼,惊讶道:“我和薄洺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吧?” 肖长权嫌恶地说:“当然不是!” 余橙歪着头笑:“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肖长权发现这人在故意作弄自己,当即冷了冷脸,过后又自嘲了两声。像薄洺这么闷的人,自然会找这种能说会道的,当作乐子。 余橙才不会对什么“你只是个替身,他爱的不是真正的你”这种鬼话骗。一个人光是脸长得像有什么用,就是双胞胎那脾性都不一样,同一张脸都不一定能硬的起来,他只要对自己硬,就是好男人~ 再者说,谁心里还没藏了个人,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不允许有点阅历。阅历让人丰富,更知道如何爱一个人。 看肖长权那眼神,薄洺妈妈应该是他眼里的白月光。但是白月光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他一朝抛诸脑后。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白月光党的一贯心态。 肖长权顿了顿,看旁边的毕湖,“东西呢?” 毕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塑料包递给他,余橙看到里面是薄洺剪下的一缕头发。 余橙:这货不是在北京接的自己么?怎么会有薄洺的头发。 毕湖看出他的疑惑,捏了捏西服。余橙这才想起来,他从那医院走的时候,薄洺给他穿了自己的西服。 薄洺还真是爱在自己眼皮底下玩暗战,什么都不说啊…… 肖长权把东西让人拿走,这就是去化验了。他双手交叉着,看了看余橙,“孩子,如果薄洺不是我亲生儿子,那我会回收他这些年从我这里的一切所得。他现在的债务,我也不会管。但我和他好歹父子一场,我把他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他过得太苦。” 余橙听到这句话,竟然挺欣慰的。 毕竟他俩都是苦命人,遇上了些奇奇怪怪的家庭,遇上了奇奇怪怪的父母,所以他俩注定得在一起,相濡以沫,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中间活出自己的样子。 毕湖插了一句嘴,“如果薄总是您的儿子呢?” 肖长权瞥一眼余橙,“是我的儿子,就得回来打理家业,娶妻生子,做该做的事儿。” 余橙呵一声,“那我就得滚蛋是吧?” 肖长权点头,“那不然怎么办呢,宣传出去,让全世界人取笑我儿子是同性恋,取笑我治家不严吗?” 余橙笑,“我知道同性恋这件事,不是这一代父母所能接受的,这我理解。但有一件事,您必须得接受:如果父母没有爱过孩子,那么孩子也可以选择不爱自己的父母。” 肖长权的脸皮也微微扯了扯,“我也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 余橙拍着大腿笑:“您也觉得我们会成为夫妻吧,英雄所见略同!” 肖长权脸色一变,朝着外面做了个请走的姿势,“咱们只能聊到这儿了。” 余橙也站起来,伸伸胳膊伸伸腿:“岳父再见!” 出来之后,毕湖对余橙对态度变了,余橙看出他对自己充满了敬佩,坐在车上后,毕湖看着自己的眼里发着光。 余橙:“有什么评价就赶快说吧。” 毕湖:“你好骚啊。” 余橙灿笑几声,废话,他不骚谁骚。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到底欠了多少钱?” 毕湖:“一个亿。” 余橙嘴巴干咧:“一、一个亿哈。” “不过薄总四处开花,出去喝喝酒总能筹到钱,只不过需要时间。” 余橙终于放心了,“需要多少时间,几年还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 毕湖:“不要小看薄总好么?像我这样给他两肋插刀的朋友,不算少。一个亿,小意思。” 余橙仔细看了看毕湖,点点头,“嗯,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同时发给董姐、干妈何晶、经纪晓玲:“我需要钱,多多的钱,请不要大意的让我工作吧!” 车下了环路,拐进小区所在的巷子。突然横刺里窜出一辆大卡车,卡车后坐着四五个男人,等那车刹住后,全都拿着棒球棍跳了下来。 余橙一脸懵逼,“这怎么回事儿,湖哥?” 毕湖看他一眼,“这时候叫哥……” 那些人没有给他们闲聊的机会,上来就拿着棒球棍猛敲车窗。 余橙看了半天,“是来打架的。正好了唉,看看哥为了电影练的格斗技巧还在不在!” 说着就要开车门出去,结果门把手被毕湖锁了。 毕湖道:“这些人有棒子,出去挨揍吗?说你骚你还喘是吧?” 余橙听着很有道理,“那怎么办,湖哥?” 毕湖很认真地在倒车,但已经有两个举着棍子的拦在了车尾。 余橙:“……” “咣当”一声响,有人一棍子砸车外面的后视镜上,竟然把那后视镜给打掉了。 又是“咣当”一声,前车窗一棍子下去,碎成一片白茫茫。 余橙看着毕湖的面容渐渐僵硬,“我。操。你妈的,老子三十多万的MINI COOPER!” 余橙刚想安慰他不贵不贵,毕湖已经气势汹汹地开锁下了车。 他一站起来的时候,余橙能感觉到,外面的风声静止了。 拿棍子的人,有那么一刻,仰起了头颅,向四周围给他让了让。 余橙也没闲着,手机发了条短信,才从副驾驶下来。 旁边那和他个子差不多的哥们儿怒了,“哟,怎么,还能玩儿手机游戏呢?” 余橙放下自己手机笑,“我不玩手机游戏。” 两方对峙了一小会儿,对方带头的说,“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薄大太子欠了我们头儿的三百万,拿出来什么都好说。” 余橙明白薄洺现在那一个亿的债是什么概念了。这是微积分呐,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每块饼干都有人上来这么索要,还真是有点难办。 肖长权这老头够狠的。 “给点时间行不行?”余橙说,“我得工作呀,要不然打死我也没钱还各位啊。” 几个人商量了起来。 “一天之内,老大应该没问题。” “你一天之内能要到那么多钱?人说是工作,他是演员,怎么也得一个月吧。” “不是吧,刚才出来老大不是说,教训一顿就算了?上面就是想看看他们吃点苦头。” “那到底咱们这钱还要不要?” 余橙和毕湖面面相觑。这些人莫不是……智障吧? 最后这些人商量完了,那带头的直接上来,攥住了余橙的衣领。 然而此时,三辆车从后面驶入了小巷,停在mini cooper旁边。车门一开,穿着黑色T恤的池岫走了下来,靠在车门旁边,“橙哥,你叫我啊?” 余橙领子还被人抓着,扬了扬手,“就你一个?气势是不是……” “哪儿能?”池岫道。 三辆车车门全打开,十几名一米九两米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 一首古惑仔bgm仿佛在耳边响起,诸位型男车模般地各自倚靠在车旁,一律戴着黑墨镜,穿着黑色T恤,身上画着一个虎头,旁边写着六个大字:“巨力健身会所”。 那带头的向后一看,当即腿软,抓着余橙的手松了松。 四五个拿棒球棍的人向后站了站,只有一个刚才砸车的愣头青,拿着棒球棍朝毕湖的脸上招呼,毕湖一把抓住他的棍子,从他手里**,提起对方的领子跟抓虾似的抓起来,面部抽搐,嘴唇颤抖:“我的车……你得赔吧?” 对方哆嗦着,“车没,没上保险?” …… 带头的手终于从余橙领子上放下了。 余橙笑了一声,“我刚才跟你说啥来着?” 带头的一愣,声音略有点儿抖,“你,你说了啥?” 余橙:“我说,我不玩手机游戏。” 完事后,余橙让他们带话,这钱以后就找他,半年内肯定还清。 余橙请池岫他们一行人到家里坐了坐,让毕湖寥寥做了几个小菜。 还好一众健身健将都不太吃东西,随便喝了点脉动,夹两条青菜就饱了。 毕湖是今天最不高兴的,等送走了客后,洗碗都洗得心不在焉。 余橙:“气势上压倒对方,他们就不敢胡来了。不是不相信你打不过,是真打了,咱们搞不好得进派出所。” 毕湖理都没理他,过会儿接到修车行的电话,“你的后视镜得从国外寄过来,大概得两个月吧……” 毕湖哭得更伤心了。 第51章 余橙已经好些天没听到薄洺的声音, 终于接通的时候, 那边的声音很疲惫:“宝贝儿……” 余橙脑子一乱,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薄洺这么叫。“啊……啊?” “我马上回去了……”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余橙大概是电影看多了,他的脑中闪现着《英雄本色》里, 张国荣手里拿着电话,浑身带血地问孩子出生了,男孩儿女孩儿这样的场景。 “你在哪儿?” “快了……你让毕湖下来……” 毕湖, 为什么是毕湖。余橙蹭地从凌晨两点的床上蹦起来,大声质问:“我要去!我要去接你!” 我要见你最后一面!悲壮的、温情的、心中万般难言的……爱从嘴上呼出来,“你到底在哪儿?”但是发现薄洺早就已经挂了。 余橙蓦然悲痛,跪坐在床上。 门开了, 凌晨两点, 开锁师傅忙碌着,薄洺站在门外,衬衫略有些凌乱,浑身酒味,手里提着西服。开锁师傅办完活儿,接过钱, 递上一张二维码, “24小时上门服务,常联系。” 师傅走了, 门口就剩下他们两人,余橙喉头哽咽, 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这回不叫我开门的理由是……” 薄洺:“怕吵着你睡觉。” 余橙:“刚才你已经吵醒我了。” “是吗?我喝醉了,忘了……”薄洺酒味浓厚,往前一跌,被余橙抱住。他咬了一口余橙的耳朵,“钱已经还差不多了。” 余橙:“不管还了多少,剩下的必须我帮你还!” “七千多万,还有两千多……”薄洺的腿软得忍不住向地上跪,余橙跟着他一起倒下去。 余橙咬了咬牙,“也就是两千多万而已,我来还。” 余橙实在是支撑不住他的身体,直接躺在了地上,薄洺忍不住在他身上摩挲,一时间场面甚是好看。 听到动静从客房起来的毕湖,刚走到客厅就被吓到。 薄洺微微抬头:“给你两个选项,第一,从我兜里拿卡,去隔壁酒店住,第二,锁好你的房门,带好耳塞这一晚上都不要摘下来。” 毕湖想了想,“我去健身房,健会儿身吧……” 等他出去把门关上后,薄洺再也没停下来,一如余橙的想象,所有的房间,所有的位置,墙根,角落,桌面,地板…… 唯一和他想象不一样的地方,余橙哭着承认,他是受,他真的是受…… 薄洺这些天生猛如虎,醒来就要,累了就点外卖上来。 这种情况坚持了一周,一周后两人都进入了贤者时间。 薄洺开始望着窗外思索以后的人生,余橙则不停暗暗在手机上瞒着薄洺,求爹爹告奶奶啥时候能开始工作。 何晶发来一条长消息,说让人给他找了个专门吓唬嘉宾的综艺,给的价钱合适,一集五十万,让他出演 第一集 。但不是让他当嘉宾,是当演员,也就是在综艺里装扮成女装的妖魔鬼怪,专门吓唬人的。因为要求演技要逼真,还要追着嘉宾满场跑,脑力劳动加高强度体力劳动,所以才给到五十万的高价。如果他愿意的话,就出来谈一谈。 余橙答应了,看薄洺一个人坐在床上,美妙匀称的肌肉陈列在阳光下,端着玻璃杯看着窗外喝水,这样的“骄”妻就应该在家里享受闲适的时光。 薄洺觉得有一股灼热的目光正在煎烤着他,微微偏头:“还来?” “不来了,不行了,给我一点儿自由的空间。”余橙这话绝对是真心的,哪个受熬得住这份儿怼怼怼怼怼啊。 到了何晶那茶坊,何晶也没跟他多说别的,直说正题:“我本来也想让你当嘉宾的,但因为你提这要求太临时,也只有这样的活儿了。公司给你安排的通告也大部分在半年后,这时候临时让你插一脚进去,我已经尽力了。水剧今年不景气,僧多粥少,你现在知名度不够,就算能有个角色也没有多少钱,总不能让我给你空降哪个剧组吧?” 余橙知道何晶是最看不惯不凭真本事上位的,她也不做这样的事。 “至于广告,我也让你的团队开始接洽,不过钱都不多,还要两家经纪公司分。等半年后你彻底过来了,什么东西都好谈一些。” “这个综艺的主演,是要有真本事的,虽然是女装……我觉得对你的成长是有益的。这就相当于我当年街头卖艺,众人看我像耍猴一样,我照演。你也一样,虽然嘉宾看你是猴,但你也是耍猴耍得最好的,行吗?不嫌弃吧?” 余橙心想不就是女装么,握住她的手:“干妈,你对我真好。” 何晶严肃的脸上露出了母爱,“贱样收一收。” 余橙正待撒娇,何晶又严肃了起来:“只不过……季红是制作人。” 余橙:“……” 何晶“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节目是个水果台的,我接洽的也都是水果台的人。我以为季红还在本市电视台,谁知道她竟然已经跳了槽。这是她出来后参与的第一个节目,对方仅是让她担任摄制组的制片,熟悉熟悉。她无法左右水果台,对艺人也没有任何权限,我完全没和她通过气……” 余橙看何晶解释得有些发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何晶这样强大的人,心里会发慌。 余橙清楚何晶不想让他失望,估计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和季红扯上关系吧。 余橙:“没问题,我签约。” 何晶看着他,“你如果需要钱,不想参加这个片子,干妈可以借给你。” 余橙摇摇头:“借来的钱,也要还啊。滚来滚去,越滚越多。至于我妈……陌生人在大街上也有碰到的可能,更何况是兜兜转转绕不开的母子。” 何晶叹口气,欣慰地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余橙才不会放着钱不赚呢。薄洺为他做了那么多,现在只是让他在季红身边晃悠一天而已,又有多难。 综艺开拍之前,汪导送来了好消息,电影初剪之后,已经送去柏林参选了。余橙激动得彻夜难眠,“这要是卖出去几家发行商,咱们的两千万就搞定了啊!” 薄洺倒是异常淡定,微笑道:“万一卖不出去呢,你不是说这两千万要你来搞定么?” 余橙呃呃,薄洺过去在他锁骨处叼一口,“看你的哦。” 余橙:赚钱养家,乃夫之大任啊…… 等余橙出去的时候,毕湖诚邀现在闲得当闺房娇妻的薄少爷,到巨力健身房一叙。 在薄洺这种话比毕湖还少的人面前,毕湖反而成了发问的。 毕湖一边举铁一边问:“真的还差两千万?” 薄洺嗯一声,“差是差了些,但也不是不容易搞定,过两天就还清了。” 毕湖:“阿橙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赚钱,不替你还债赎身他誓不罢休,你不打算告诉他?” 薄洺摇头,“过段时间再说。他愿意为我做点儿什么,我挺开心的。我如果真把钱都拿出来,他心里会觉得一直欠我的。” 毕湖停下来:“您别怪我好奇,您把阿橙写成受益人的那保险,安全吗?” 薄洺道:“肖长权还不至于能把手伸到瑞士去。这笔钱最初只是肖长权给我妈妈的遣散费,买她一辈子不回国来找他的麻烦。我在十几岁时就用这笔钱投了一家公司,赚了之后又投了几家,前两年都收回来,就攒下了这点儿。 “是……多点儿?” 薄洺抿了抿嘴唇,摁下跑步机的开关,开始跑步,“不多,八亿美金。” 毕湖:“……”他把铁放下,掏出了手机,打开人民币兑换美元汇率,认认真真地填入8亿这个数字。 五十多亿……真不多,真不多。 第52章 余橙开开心心地去录节目, 录完开开心心地打给薄洺, 吊着嗓子喊, 快来快来接我鸭~ 薄洺:“……” 他已经在摄影棚外的停车场等着了,听到召唤,把车开出来, 开到摄影棚门口。 只见余橙穿着一套艳红闪瞎眼的大袖古装,没几寸的头发上全都是发胶,妆倒是卸了, 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歪着脑袋伸脚踢前面的石头。 薄洺还没停下车,手机却已经被消息淹没了。屏幕上弹出一行字:“坏消息:橙哥上热搜了!” 薄洺来不及看,开了车门, 盯着外面说:“怎么不换衣服?” 本来还吊儿郎当懒汉样的余橙, 突然就水袖狂舞,一挪屁股上了车,凑到薄洺身前吊嗓子“相公~” 薄洺:“……” 这综艺是个专门吓唬嘉宾的综艺,全称《毛孔大开的周末》,嘉宾在恐怖的氛围下走入场地后,场地即会封锁, 需要靠自我探索道具来解锁出口。 嘉宾MC成员薄洺也早就了解清楚, 四个是余橙不认识的,还有三个认识的:有一直看余橙不顺眼的徐暮晨、最近因为另外一档综艺小火的林鹏、最后一个也最大咖, 是凭借和余橙演《牙疼》,而从网盘火遍大江南北, 后来一路高歌猛进的顶流之顶,顾厉深。 这节目确实没有考虑余橙与他妈的关系,甚至于根本就没人知道这层关系,他们考虑的是撕逼、义气、重组当年的人气CP。所以当余橙被万华公司推荐过来的时候,他们几乎立刻就敲定了人选。 选人导演一看余橙过往资料和合作演员,他这个副本boss和七个人中的三人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我擦这不让他来让谁来。虽然余橙不是嘉宾而是演员班底,但一切炒作途径都不可放弃,这才是综艺之道。 嘉宾都是有剧情的,比如谁去找东西谁负责搞暧昧,谁负责活跃气氛。 现场布置和表演,反正怎么吓人怎么来。关押在某处古宅的演员,会在众人无意识走近后,狂叫“救命救命,我家娘子又回来了……她回来了!” 强大的鼓风机会把他们往古宅那里吹,女嘉宾梨花带雨,男嘉宾面部痉挛,观众拍手叫好。 嘉宾们会偶然得到一枚绣花针,或是一个红木梳子,或机关道具,开启下一地点,到最后进入古宅,大厅里就坐着余橙:一个在缝绣花鞋的女(男)鬼。 女装已经不是什么让人稀奇的存在了,最重要的是要让东方女鬼揪着各位嘉宾讲故事,让余橙发挥他的口才,吊着嗓子一会儿去抓各位男女嘉宾,一会儿又要和被抓的这位聊聊天,调戏调戏,当然,和熟悉的三位就要叙叙旧啦,撕撕逼啦。 外面的嘉宾自然还得想着怎么在女鬼大哥的手底下救出自己的小伙伴,由此引发各种人际斗争,或团结或自私。 这节目一期录两天,但余橙的终极boss只出演一天,这一天跑下来,他并不怎么累,汪导那么苦的戏都拍过了,身体完全不带虚的。 管服装的工作人员跟余橙说,“兄弟这衣服你用完就脱给我,我拿去卖给影楼,要不然这用一次就废了,多可惜。” 余橙嘿嘿笑两声,“浪费是不能够,我穿回去玩玩情趣。”结果穿着上了车,薄洺瞥一眼,半点性趣也无,还有一丝嫌弃。 “你看看手机。” 余橙刚才尖叫鸡一般的声音一秒收势,拿起手机来看,“哦。” 薄洺:“你闯了什么祸?” 余橙望天,“都是综艺效果,你不用理会。录综艺不都这样么?” “打架也是综艺效果?” 余橙直接把没达到效果的红衣服扯下来,躺在靠背上说,“唉……就是小冲突,被他们嘴一说,多大点事还成了打架……” 网上传出了余橙和徐暮晨的一段视频,余橙彼时还戴着长发头套,化着妖娆妆容,在这晃晃悠悠偷拍的手机视频里,显得很是滑稽。怪不得薄洺看到他没了性趣,都是这破偷拍视频给闹的。 给薄洺发来消息的是晓琳,这货联系不上余橙,只好和薄洺请示。 董姐没声音。何晶也没有问候余橙。 某台的人乐呵得很,视频就是他们捅出去的,用来预热,白赚一波宣传,毕竟真实视频比瞎剪切的撕逼预告片还好看。 现在所有人都坐看网上发酵,徐暮晨的粉丝把余橙骂得狗血喷头,围观群众墙头草,跟风骂人,余橙则不慌,他早就把微博评论关了,也不看,要不是晓琳发来的消息,就当无事发生过。 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屏幕显示都是晓琳。 “她是单身多少年的手速啊?”余橙喃喃两声,打开两人手机,看着晓琳给两人发来的截然不同风格的消息。 “薄总,董姐那边破罐子破摔了,一心要保住徐暮晨,煽动营销号强行解读视频黑橙哥,还请了水军。我都把水军证据截图了,正在真身上阵撕逼。您可千万别让他看微博!” “我的橙哥哥哟,今天玩得好嘛?千万不要太累哟,不要玩手机,很伤眼的,听经纪人的话,好好保养脸蛋,酥酥服服碎觉觉!” 余橙盯着薄洺,“你这是在我身边培养了一个间谍?” 薄洺嘴巴微勾,“你就不着急?我看你好像很惬意啊。” 余橙伸了个懒腰,“那是,能不惬意么。” 车才开出去没一会儿,一众好友纷纷发来贺电。 道哥:“橙哥你女装好妖娆啊,新综艺这么卖力的吗?” 百晓生:“徐暮晨那厮也太衰了吧,电视里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动起手来整个脸都抽搐,网上做了他的表情包,我发出来大家尽情使用。[xmc你瞅啥.jpg][xmc跟我斗.jpg][xmc食屎啦你.jpg]” 统筹:“还是橙哥既淡定又美,手法从容身法利落,宛如东方妹妹本人。” 池岫:“翩若惊鸿,diao若游龙。” 毕湖:“阿橙,那几下虽有乃父之风,但肌体软弱有变态之势,不如来巨力办一会员与父双修。” 余橙:…… 余橙早就知道徐暮晨要去,不是冤家不聚头,谁让钱都在一个地方藏着,大家都来淘金了。 今早余橙去录制的时候,徐暮晨一看到他打扮成这副模样,逮着机会便冷嘲热讽。余橙懒得搭理他,只不过配合剧情给他几个“我让你作”的表情。 几个不认识的嘉宾,除了女嘉宾和他有剧本上的暧昧,排练了几回,其他人也没打什么交道,就等着现场发挥。 至于曾和自己搭档演那部《牙疼》的顾厉深,余橙不太敢去和他说话,估计他和自己心理差不多。在拍牙疼的时候,顾厉深貌似入戏太深,对他生了那么点点情愫……导致俩人后来一直没联系,见面也互生尴尬。 两年前的顾厉深,一看到他就会脸红,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一旦自己把人弄脸红,余橙就会十分茫然无措,然后一起尴尬。 不过余橙倒也明白为什么他当时没看上顾厉深了。同性相斥,过去他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是个受,但他确实知道顾厉深当年就是个受,两0相加,它还是等于0。 这要怪,就只能怪顾厉深当初看走了眼,见他狂浪就以为他是个1。 剧本里有一个环节,特意让余橙把顾厉深逮了来,还规定俩人必须得出戏,叙叙旧。 打扮成女鬼的余橙,曼妙的身姿才刚在被绑在木椅子上的顾厉深旁边绕两圈,顾厉深就满面通红,好像余橙怎么了他一样。 然后根据剧本,这时候余橙恢复本来的声音和状态,一腿痞子样蹬在他凳子上,怀里抱着一个假的死婴襁褓,凑过去用破锣嗓子说,“好久不见了顾厉深,你有没有想我?”这种从画面到台词都恶心得让人想吐的台词。 顾厉深的脸越憋越红,盯着他最后说,“想了,余橙。” 本来余橙还在恶心台词呢,被顾厉深这么深情一回答,直接就尴尬了。 然后艹大义凛然人设的徐暮晨率领小分队成员抵达,想要在余女鬼手底下把顾厉深给救出去。按照剧本,顾厉深这就应该出去了,因为他的人设就是“多情“,和女鬼演完“人鬼情未了”,还得回去再和徐暮晨搞搞荧幕CP。这是某台节目组和双方经纪公司达成的约定,要让两个人借着现在网络流行的腐女情怀,好好地炒一把。 结果到好,顾厉深反水了!他信口胡诌他的隐藏身份是女鬼的前男友,他必须得陪伴在女鬼的身边。 余橙:…… 节目组编剧:你们玩儿吧,老子圆不回来了。 余橙被他的叙旧大法给整得烦躁了,顾厉深双眼通红,“演那场你把校服罩在我身上打我的戏,我真的要疯了。你记不记得演完之后,你钻到校服下面问我,疼不疼,我心里是很……感动的。” 余橙一脸尴尬,碍于摄像机还在录,他只能一边配合,一边心说,这家伙是近年来狗血剧男主演多了?以前没这么变态啊,用不用叫幺二零? 后来灵机一动,给顾厉深解绑,“你既然这么爱我,那你就去替我抓人吧。” 顾厉深:“……” 导演不含咔,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凹卧底人设,导致后续走向相当迷幻。 余橙在现场见到了季红,她神情紧张,步伐紊乱,似乎是拍摄现场的任何事情都要操心,还在不停和几个哪里都想插一脚的赞助商交涉,看得出来压力很大。 中途休息的时候,余橙看到季红领着赞助商来找徐暮晨拍插播广告,徐暮晨不愿意,“这跟我谈的不一样,对不起,我不能拍。叫我经纪人过来。”倒还很有礼貌的样子。 但就在季红好言劝说几句,一不小心上前,高跟鞋踩了他的脚之后,徐暮晨原形毕露,当即低声骂了一声,“操……” 虽然他立即又展开笑脸,“不是这个意思,是感叹词,脚有点疼,不好意思啊。” 季红不是总制片,只是摄制组的制片之一,等于是来某台学习学习,了解情况的。 她刚来,没人认识她,她也不好就这么和艺人起冲突,只能陪着笑脸,“是我错了,对不起您。” 徐暮晨没再给他脸色,“但我还是不能拍,我每说一句话都要计费的。制片,我已经和您说了很多话了。” 赞助商的东西都在他面前摆着,和季红两个人陪着笑脸好说歹说,他愣是面露微笑不理会。紧接着赞助商把矛头对准了季红,“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节目里不都说好的?人气最高的艺人给我们曝光,现在凭什么不拍?” 季红左哄一句,又哄一句,徐暮晨翘着个二郎腿看热闹,赞助商争得面红耳赤,余橙直接过来,“行了行了,我拿着拍了,最后终极boss战所有人来打我的时候,我就喝你的奶狂暴。” 本来狂暴的道具是他怀里的塑料婴儿道具,不过道具实在太丑举起来怪傻逼的,比喝奶还傻逼。 余橙没看季红的表情,大热的中午,当着摄像机,喝光了一瓶浓得让人想吐的酸奶。 到了下午录制结束,众人都从棚里收拾了东西要撤走,余橙手里还拿着那道具婴儿,一眼瞅见林鹏在和一个人亲热地说话,似乎还咬那人耳朵。旁边站着林鹏的经纪人,目光在周围巡视,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然后这烦人的徐暮晨又出现了,他大声喊了句:“哟,赵林洲?哦不对,你艺名是什么来着?来探班?你可以啊!” 余橙本来一只脚都踏出去了,又踏回来,朝着徐暮晨身后走,又听他贱嘴一开:“看你能耐的,汪导的龙套跑得舒服不?前几个月蹭余橙的热度,发现蹭不上去,这是又换人啦。眼光是不错,不过林鹏,墙头草要不得……” 一只塑料婴儿从天而降,砸在了他脑袋上。 第53章 开播那天晚上, 余橙早早就坐在电视前, 捧着一桶爆米花, 身前放两瓶啤酒,诚邀“赋闲娇妻”薄洺共赏。 余女鬼红衣妖娆惊艳亮相,指拈绣针高手寂寞, 旁边站着一穿戴黑喵玩偶服的赞助商吉祥物。 在余橙出镜的时间里,这只黑喵的大头就没用离开过他。余橙累了就趴在吉祥物身上,他与赞助同在。 余橙的演技呈现最佳状态, 调戏女嘉宾时含情脉脉,和“女鬼前男友”顾厉深交换暧昧的眼神时,又基腐缠绵。 最后被众人抓住时,余橙痛饮酸奶, 悲壮逝去, “前男友”扑上相拥,但最后在镜头里,为了清扫现场,还嘉宾一片胜利的喜悦,他还是被赞助商吉祥物那只古怪的黑喵给抱走了。 薄洺一直在关注实时收视率。他出场前,薄洺看了一眼, 1.9, 他出场之后,破2。 网上的讨论度也在持续发酵, 一开始都在讨论顾厉深,一水儿的营销号和粉丝们狂刷“顾厉深好帅”, “顾厉深笑起来好Q”。余橙出来之后,讨论的还是顾厉深,但话题变成了。“顾厉深牙疼”,“顾厉深周扬尘”,在余橙关着顾厉深俩人叙旧之后,话题就变成了,“顾厉深余橙”,“周扬尘闻时”,闻时即是《牙疼》里余橙演的角色,和顾厉深演的周扬尘在中学搞基的校园片。 “周扬尘闻时”下面,是顾厉深和余橙的激吻,还有广为流传的校服罩着身体互殴的片段。 在顾厉深说“想你,余橙”的时候,热搜沸了,实时收视率上升到2.9,全国全时段第一。 余橙这是在一周内第二次登上热搜,只不过实时搜索里,骂他的还是比CP党多。 到了正片结束,在片尾曲的旋律中开始播放演职员和制作人名单,余橙偏头看薄洺,“你老公的综艺首秀就到这儿了……” 但是薄洺的表情相当严肃,就好像,就好像……吃醋了似的。 余橙赶忙拿起遥控器,“这什么破综艺!关了关了!” 薄洺淡淡,“别啊,还有花絮呢。” 余橙心想还能有什么更让他难受的花絮,别都是播顾厉深在他前面死赖着深情款款的镜头吧,还别说,真是。 顾厉深的深情款款持续了有五六分钟才截止,余橙长吁了一口气,紧接着,电视上展现着余橙手拿塑料婴儿,拖着曳地红裙向后台松松垮垮,大摇大摆走去的样子。 妖娆女子突然虎背熊腰,余橙都被自己这man力十足冲击了一把,只听镜头外传来徐暮晨讽刺赵林洲的声音,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穿破屏幕,让所有看综艺的人们都是浑身一抖。 这句话的收音相当清楚,每一个字都能震破听者耳膜,所有人都知道了两人冲突的原委。 徐暮晨身后的跟拍,以迅雷烈风之速度从不知何处赶来,四处找寻一阵,从余橙的手里夺过那本葵花宝典,朝徐暮晨扔了过去。 扔了之后,徐暮晨回头,他的跟拍在镜头后说了一句,“大明星了不起啊?大明星可以随便欺负人?” 徐暮晨怒气冲冲走过来,“你还敢回来,我刚才跟没跟导演说,我要换跟拍,我跟没导演说?” 跟拍在后面道,“是啊,所以我现在不是你的跟拍,我怕你啊?” 徐暮晨指着余橙:“你们商量好的是吧,合起伙来搞我?” 余橙笑了笑,“兄dei,那边手机在录呢,你这样会很没面子的~” 后面的片段,就是徐暮晨伸出手去,左钩拳右钩拳,拳拳不中,最后被余橙伸腿踢了一脚屁股的网传视频。 屏幕里,余橙的红裙如曼荼罗般娇艳绽放,实时收视率破3,微博营销号集体来了个大反转。 屏幕外,余橙关掉电视,二哈似的凑到薄洺跟前去。薄洺斜眼瞥着他,杏目冷淡,“他说他想你?” 余橙那晚叫得惨不忍赌。 …… 季红在演播室里看着今天所播放的内容,总导演在旁边激动地说,“我们的收视破纪录了,实时破2.9的时候,就已经是近几年所有综艺都没有过的,我们创造了历史!” 季红抿着嘴唇,两首抱臂没说话。 编导说:“刚才看了看网站那边的播放量,开播半小时已经破亿,太惊人了。” 总导演鼓了鼓掌,“网站那边不是有人气王活动么,这一期的人气王是谁?顾厉深么?” 编导:“如果没有播放冲突视频,确实是顾厉深,但冲突视频一播,余橙反超了。所以人气王……居然是余橙!” 总导演哑然:“但余橙不是MC啊……” 季红突然放下了手臂,开口道:“他可以是MC。” 董姐已经慌了神,让水军把徐暮晨微博的评论往下压,但仍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公司在开播前已经给他花足了钱,现在真相大白,董姐就像吃了一口苍蝇一样恶心。 大半夜,徐暮晨看完了整期正片,不等播花絮就已经关了。他看了一眼热搜,满屏的顾厉深和余橙,自己拼了老命搏眼球,一晚上却连热搜的尾巴都没上去。 徐暮晨怒不可遏地打给董姐,“今晚上我一点儿讨论度都没有,什么鬼,公司难道不知道给我买热搜吗?” 董姐在电话那边冷哼了一声,“你过的是哪儿的时间? 徐暮晨:“我在新西兰度假呢,怎么了?” 董姐:“怪不得有延迟,你再刷新几遍,看看你上没上热搜。” 徐暮晨高兴地打开微博翻找一通,终于发现自己爬上了热搜顶端。 “徐暮晨滚出娱乐圈” 徐暮晨浑身一颤,“董姐,这怎么回事?” 董姐道:“您就继续在新西兰度假吧,水果台来消息,要求我们换人,我们也没办法,公司不能让您给毁了不是?赵林洲这孩子不错,你说得对,他会蹭热点,他蹭上了,踢掉了你。另外,余橙也成了常驻MC,他会在每一期都饰演最终Boss。我都不知道,原来踢一个low逼,就可以成为英雄。现在的观众,就是这么简单。” 第54章 电话打来的时候, 余橙还一脸懵逼。常驻MC?每期演一个大boss? 薄洺坐在床上一边喝茶一边笑, “春天来了的感觉, 是不是?” 余橙回头一脸性趣盎然:“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动物又到了发x的季节!”话音没落就扑过去了。 结果还没前戏, 又接到了晓琳的电话:“橙哥啊啊啊啊啊!你的那部积压两年的科幻,《恒沙掠影》,要上映了!发行方通知咱们做好宣传准备, 具体的行程通告我会发给你,橙哥你要爆炸了啊啊啊啊啊!” 余橙的眼睛朝虚空处瞪了瞪,有些茫然,有些手软, 最后他“哦”了一声, 挂掉了电话。 薄洺皱着眉,“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晓琳吼的声音那么大,薄洺当然也听见了。 余橙只是觉得,一个个好消息来得有点突然,怎么就, 从普通演员成了MC 怎么一直上映不了的片子, 就突然上了? 想笑,突然又有点想哭, 回头望见薄洺光滑的肩膀和颈子,想cao…… 天人交战一千回合。 余橙这部科幻《恒沙掠影》在暑期档上映, 余橙连轴转跑了几十个场次的路演回来,和薄洺预测票房。 《恒沙掠影》的排片比较落后,虽然是大场面大制作,但没有流量明星坐镇,在暑期档豪强林立当中,排名第四,紧紧比第五名的国产动画大电影高出那么一点儿。 薄洺拉着他去电影院,一口气买下了四张电影票,看了一整天。 同期几部电影, 第一部 是轻科幻,讲一只外星猫流落地球被一个宠物商人捡到的故事,只有这只猫用了特效,故事情节比较荒诞,用了双料影帝来演,至于有趣与否…… 余橙自己笑得很乐呵,旁边薄洺却开场十五分钟就睡着了。等快结束的时候醒来继续看,全程严肃脸,看完了评价:“故事很尴尬。” 余橙道:“很搞笑啊,合家欢。” 薄洺摸摸他的头不予置评,但看那样子是说他智商没救了。不过薄洺预测:“估计能有二十亿的票房吧。” 第二部 是个职业励志片,讲述一个快递员同时也是摩托车高手,他追求梦想的故事。演员是有票房保证的喜剧咖,但整体故事喜剧感非常的牵强,也属于尬笑的情况,但余橙还是流泪了的。薄洺再次睡了过去,事后评价:“十五亿,最多了。” 第三部 是好莱坞大片,但并非名导名演员,也有暑期档被官方扶本土影片的政策有关,排片稍微靠后。看完了余橙发现只记得爆米花比较好吃,至于讲了什么……大概是有一只大猩猩和一只恐龙干了起来,大猩猩很帅,恐龙很刚。 这一部薄洺没有睡,看得似乎津津有味,看完后说,“猩猩演的好,票房十亿不成问题。” 直到夜间,两人才坐在《恒沙掠影》的IMAX影厅里。 余橙从看片会、点映、首映到路演,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但现在他还是紧张地瞧着薄洺,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 在外太空寻找栖息地的过程中,余橙九死一生,站在这片陌生的砂砾之中,看到狂风暴袭来,他死死地守住了营地关不住的大门。 他死了,换来了队友的生。在影片的最后,队友们将他埋葬在异土,重新踏上寻找的征程。地球代号为:“热土”的伟大计划中,总会有伟大的宇航员,为人类作出牺牲。 余橙看到薄洺的眼眶一直是湿润的,估计他是把对自己的感情代入进去了。 出来后,薄洺说,“票房应该不会超过四十亿吧。” 余橙先是哦了一声,猛地抬头:“你刚说多少?” 薄洺看着他叹了口气,“吃点什么,给你补补脑。” 第一天收画时,《恒沙掠影》的票房排在第四位,但是在第二天就反超到了第三,随后几天开始呈现疯狂的口碑相传。 热搜前20有四条被《恒沙掠影》霸占,开始涌现一大波网络黑子,在点评网站刷一星评价,微博发布“台词太尴尬”,“配音出戏”等差评。 随即看过的网友掀起了自发的安利,向黑子宣战,被打成水军后发出了“我就是《恒沙掠影》的自来水!”的呐喊。 黑子们被自来水的网友们给掐住了咽喉,声量越来越小。 在一个月后结束上映时,票房果真达到了四十亿! 现象级,开天劈地的作品啊! 而薄洺对影片的票房预测,也全都一一应验! 余橙的黑料和帅照也不挺登上热搜,不过每当他被黑搬出来“性骚扰男艺人”的事件时,网友就会立即疯狂反弹,“明明他坐着没动,你家蒸主自己跑过去,谁想骚扰谁还不一定吧!” “就是,余橙在《牙疼》里性感得流鼻血,他就是那种会想让人忍不住摁在墙上猛亲的男人啊!” “我一个女的,都想壁咚他!” “楼上的你太A了吧,不过余橙真的太奶了好喜欢啊~” “连顾厉深都沉迷的美色你们就说怎么样吧!” 于是“奶橙”的昵称登上了热搜,余橙本人:“……” 薄洺把他摁在墙上,叼一口他的下唇,“你哪里奶,让我看看?” …… 余橙声势暴涨后,晓琳那里的戏约接到了手软,突然间他就进入了挑戏的状态。 《毛孔打开的周末》剧组也嗅到了变化,及时更改剧情,将唯一的演员担当MC余橙戏份爆发化,剧情狗血到让人嗷嗷叫得停不下来。 然而顾厉深却突然不和余橙一起炒作了荧幕CP的关系了,反而每一次都离他较远,这导致顾厉深的剪辑出镜率直线下降——因为余橙的镜头,是现在收视爆炸的最大保证! 不过谁也别想和赞助商吉祥物比镜头,因为这货一直被安排在余橙身边,待在他身边的时间比其他嘉宾都长。 在综艺最后一期结束时,所有嘉宾聚在一起当着屏幕开香槟,总导演说,“余橙,一直有一个惊喜在你身边,不知你有没有发现?” 余橙一脸懵逼中,吉祥物脱下了黑色的巨大头套。 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余橙喉结猛然颤动。 薄洺手中多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不是什么钻戒,是张折叠成心形的纸。余橙在跟拍的镜头下,颤抖着手拆开,上面是英文,拉斯维加斯市政厅的婚姻登记表。 “结婚吧,跟我。” 嘉宾们鼓起掌来,“答应他,快答应他!” 余橙脸红地,点了点头,被那黑色的巨大身体,包裹在了里面。 …… 隔天网上就炸了。 【华娱太子向余橙求婚了,这两个人八杆子打不着怎么会发生的!有没有瓜!】 【太子是不是太子还一说,不过两个人都好帅好般配啊!这是什么神仙颜值组合?】 【天呐,太子节目里出柜求婚一条龙,也太刚了吧!】 【麻烦大家带#洺洺有橙#这个tag给超话热度助力!】 【楼上的,太子当然是太子,前几天华娱传出肖长权去鉴定中心做亲子鉴定了,匿名论坛已经爆出来,是他亲生儿子。】 【不是吧,居然还怀疑是亲生的,做亲子鉴定?太子real惨,不过这下正了名,看来太子会更稳了。】 【楼上的怕不是不知道豪门家的斗争,豪门继母想把太子赶出去,在肖长权耳边吹了多少风贬低肖长权已死的原配,还造谣儿子不是他的,太子这才和他爹顶锅,你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好的,我承认,我走。结果,肖长权和小三被疯狂打脸哈哈哈哈哈哈!肖长权天天派人去求儿子回家哈哈哈哈哈哈!!现在唯一能让父子和好的方法就是承认女婿余橙的地位了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的真相了!】 【太子还是太子,余橙马上升格太子妃了啊!!!】 余橙又有了第二个昵称:太子妃。 落地窗下的光倒映着两个人的脸,薄洺夺过余橙的手机,扔到地毯上,覆身吻着他的唇。 “薄洺,你为什么叫薄洺,”有人情动一直在问。 “因为想为你搏命。”有人动情地答。 “那你现在就要了老子的命!”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 窗外的灯火正旺,焦急的车辆摁响喇叭,天边挂着的满月看到恩爱的人,自觉地为他们盖上一层银色的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看这篇小扑文,非常感谢。 宣传一下我的新文,希望大家能帮忙预收一下,下本书的命运就能好很多,拜谢大家了!在我的专栏~《我带着师尊穿回来了》 穿成修仙世界性感师尊门下天天恨铁不成钢的渣徒弟,居然和师尊一起穿回来了。 师尊穿成了x城程家二少,校园一哥,一帮小弟在旁边等着一哥带他们去打架,但一哥居然…… 在网吧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x城徐家三少,性感学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架满分,体育零分,正等着和程家二少宣战的时候…… 来到网吧,发现在游戏里聚精会神拿着鼠标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的那位……是他师尊。 —— 幻言新文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我罩过的大佬为我重生了》 夏冉穿书了,本着大无畏的圣母心,没有按照原剧情走。 在救下那个不该救的冷酷少年,劝他不要走雨水打湿的夜路、撞破他其实是叱咤全市的校园大佬,承诺替他保密、撕破他腹黑二世祖的伪善,答应他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就跟他在一起后 ,她死了。 一觉醒来的她只想有一个长久的人生,不遇上那个可怜孤僻到她实在想施以援手的少年,乖乖走原剧情,给原书男主送出没有诚意的情书,开展被女主碾压的炮灰命运后…… 她发现,那个少年看她的眼神变了。 少年将她堵在男厕所门口。 夏冉脸憋的通红:“同学,我们认识吗?” 少年抚了抚她的额发,认识一辈子了。认识到你成了我的血,我的命。 少年衔着好看的笑,“不认识,但我们可以认识认识。”